第一百九十二章 重出江湖，燥起来！（2/2）

从关州踏上开往西藏的火车，默默地数着车与轨道撞击的声音，格外宁静。

窝在拥挤的硬座车厢里，怀抱着鼓鼓的旅行包，听着嘈杂的聊天声和肆无忌惮的咀嚼声，却有着脱离了现实的虚无的感觉。

脱了鞋的脚横七竖八地拐放着，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人们为了能舒服一点，放下了很多平时放不下的身段。

然而，仍然有一些固执的人矜持着。

白色的高领衬衣，简约的米色手工包，左手腕上带着银色的表，平静的表情，露一眉藏一眉的斜刘海，微烫过的酒红色短发，还带着一个硕大的黑色墨镜。

在这个男人可见的部分内，文婕的目光贪婪地游走着。

十几个小时过去了，开始疲惫，窗外的景色如此单一，就如同重复了一天的一年。

下一站是哪里呢？文婕撅起下唇，轻甩了一下长发，知道是哪里又如何。

文婕摇摇晃晃地走到洗手池边整理仪容，附近有很多吸烟的人，当烟雾散去时，身旁已经站满了下车的旅客，行李箱挡住了狭小的过路。

文婕透过人墙望向那个陌生男人的座位，那里却已变成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

难道下车了么？这是哪一站？这次是真的好奇了。

列车员负责地高声提醒着：鹿山站到了啊，鹿山到了，下车的把东西带好。

原来是到了鹿山市，印象不怎么好的地方。

文婕盘算着返回座位时，火车刚好停稳，车门大开，着急下车的旅客一窝蜂地朝出口涌去。

等文婕稳定好情绪，发现人已被挤到了车外。

强大的人流把她留在了鹿山市。

文婕知道如若不是那个身影，她还是有时间返回车厢的。只是，她突然想停留在这个地方，因为那个男人停留在这里。

鹿山车站大钟表前，很多人在排队等出租，蛇形围栏里大家的神情都很疲惫，急切的心情彼此了解。

一个破衣褴褛的大娘从每个人身边走过，讨要着支持未来生活的零钱。

文婕望着她艰难地走了很久，没有得到分毫，却得来了一堆的嫌弃，甚至是嫌恶。

很多人也许不在乎从裤袋里或者包包里掉出的脏兮兮的硬币，不会心疼那一块半毛的，但会觉得从杂物繁多的包包里找出那零钱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着一个讨饭的人找零钱并把钱放入她手中是件丢脸的事情。

总之，各有各的考虑，对他人的选择，我们无权干涉。

然而在众多人中有一个白色的袖子伸出了手，先是不多的绿色的一张一元纸币，然后从后屁股兜里掏出了两张五元纸币，大娘频频点头弯腰致谢，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也许这些够她生活几天的了，大娘转身的瞬间，又被叫住了，这位“慷慨”人士从包里拽出两张皱皱的一元纸币，然后似乎有明晃晃的羞涩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

文婕分析了下身边这些人的反应，有嘲笑，有肯定，有鄙视，有赞许……

这个场景在多年后，仍然是文婕脑中最清晰的的画面之一。

她也很庆幸她当时果断的决定，下车的决定。

“不好意思，拼个车吧。”文婕说完没有等到回复就坐上了副驾驶座，并喧宾夺主地吩咐司机开车。

“同学，你要去哪里？你得先和后面这位先生商量一下。”司机有点无奈。

“他去哪儿？”文婕问。

“恩？”司机一时反应不太灵光。

“他去哪儿就把我送哪儿就好。”文婕累了，而且她现在很想画画，她需要赶紧找个地方落脚，否则脑海中那些灵感就该跑掉了。

司机边缓慢地驱动着车子，边回头试图询问坐在后面先上车的乘客的意见。

“走吧。”不高不低清澈的声音，而且莫名觉得有点熟悉，这是文婕的第一感觉。

车徐徐地开着，车里没有人说话，司机也许觉得气氛尴尬，就把电台打开，奔出的旋律是陈奕迅的浮夸：你当我是浮夸吧，夸张只因我很怕，似木头，似石头的话得到注意吗？其实怕被忘记，至放大来演吧……

没有唱几句，文婕就伸手把电台关掉了，司机刚想说什么，就看文婕掏出手机放歌，放的竟然是京剧。

文婕从倒车镜中看到，后面一直闭着眼睛养神的人睁开了眼睛，文婕嘴角似乎藏着某种意义深远的微笑。

每座城市基本上都大同小异，不知不觉中车就到了目的地，下车时才发觉夜已经深了，还好这是个繁华的地段，深夜了也不会显得过于死寂。

“你，还要跟着我么？”

“谁跟着你了？我只是蹭个车而已。”文婕瞄了眼周围，好像没有居民区，那这个人应该不是往自己家走，“喂，你去哪儿？”

“车蹭过了，难道还要蹭人？我可是正经人。”男人扯了扯唇角，看不出是在鄙夷还是在笑。

“什么叫蹭人啊？你看着才不像好人呢！”文婕嘟着嘴，觉得这样的旅行远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愉快。

“我本来就不是好人。”看眼前女孩儿的模样，多少显得孤单，男人不禁嘱咐了两句，“周围很多旅店，好好睡一晚。这附近去哪儿都比较方便，旅行愉快。”觉得做到这份上应该差不多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转身准备离开。

“喂……”文婕喊住了人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叫关北昇。”男人停住脚步，望着月光下拉长的模糊的影子，等着身后的女孩追上来，却发现一切都静止着，只淡淡传来女孩的声音，“我叫文婕。”

关北昇把包换到左手，转身上前两步，右手轻轻握住文婕的左手腕，“跟我这个坏人走吧。”

文婕没有丝毫的挣扎，她并不想要故作姿态，本来就是希望这样的。

到了关北昇先前预订好的酒店，文婕很快办好了手续，住到了关北昇的隔壁房间。

“为什么不让我蹭你的房间住啊，多开一间，多浪费钱啊。”文婕眨着眼说道。

“你很喜欢蹭别人的东西么？我还没向你要车费呢，再说，我们很熟么？即使很熟也不方便……”

关北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文婕打断，“有什么不方便的，一个屋两张床嘛不是，一人一张就好了，我不怕你是坏人。”

“我怕你是坏人！”关北昇无奈道。

“……”文婕怔怔地盯着关北昇，“我一个弱女子，你怕我强了你？你是长得挺帅的，但是我比较喜欢成熟老大叔，你没注意过之前的新闻？有关我的新闻？”

“什么新闻？”关北昇刚从国外回来，确实不知道在文婕的身上发生过什么新闻。

文婕解释道：“我有男朋友的，只是现在有些情况不能在一起，我就跑出来旅行了，我男朋友比我大二十多岁，所以你放心，我对你这类小鲜肉完全没兴趣。”

关北昇，也就是曾经的曹磊，被大叫称作石头的男人，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回忆了起来。

记忆不会出错，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在漆黑的楼梯间里，那时他受了伤，她无意间路过，他一直拉着她没有松手。

没想到，在鹿山，他们又碰到了。

只是当时他受了伤，面目不清，后来又动了换脸的大手术，已经跟以前长得完全不一样了，所以她认不出来，很正常。

只是，几个月不见，感觉这个叫文婕的女人变了很多，声音没变，但说话的语气和感觉都变了，性格也从内敛变得热情火辣了。

见男人久久不言语，文婕说：“好吧，反正已经付钱了，说什么都没意义。”

文婕在关北昇的房里清光了两人包内的所有食物之后，才满足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匆忙地洗了个澡，然后开始为接下来的创作做准备。

看着舒软的大床，困意强势袭来，文婕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睡意瞬间在这刺激之下落荒而逃。

文婕一定要称感觉还在，把灵感变成作品。

作品完成之后，文婕在画纸的背面写道：这一季的美丽，在落叶飘下时的无声，在可闻的冷风味道中。

文婕在无限的满足中醒来，洗漱后简单地化了个淡妆，最后在旅行箱中徘徊了很久，最终挑选了一套卡其色休闲装。

文婕在一楼服务台看到关北昇，放轻脚步走到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嘿，干嘛呢？”

关北昇说：“订房。”

“你在这里没有朋友么？住这里多贵啊？”文婕指了指头顶的房间价位表说。

“有，也没有。”关北昇把收据单随手放进米色手工包，转身出门，文婕跟在身后。

“喂，你住到几号啊。”文婕问道。

“一周。”关北昇答。

文婕：“那我怎么办？”

关北昇：“自己办！”

文婕：“你不要这么冷淡好不好？！”

“小姐，我不收留流浪儿童。再有，我叫关北昇，不是‘嘿’也不是‘喂’，我要去办事了，你确定，你还要跟着我么？”

文婕撇嘴，“我记你名字干嘛？”

“也对。”关北昇冷不冷热不热的态度让文婕很不爽。

而关北昇为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很是懊悔。

对这样一个还算陌生的人来说，“关北昇”三个字没有太多的意义。

文婕凑到关北昇面前，说：“你没吃早饭吧，早饭很重要，一起先吃个早饭吧。”

关北昇：“没时间。”

“我请你吃，这里我不熟，你带……”文婕的话停在嘴边，一脸的不满意。

缘由是手机震动，文婕接了电话，“什么电视台？不好意思，我不接受采访，就这样吧，我回答不了你什么问题，我和谁谈恋爱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跟任何人解释什么。”

关北昇发现小影子不在身边，淡然一笑，退着走了五六步，斜过头，饶有意味地问道，“小丫头，去吃饭？”

文婕怒气冲冲道：“不吃！”

“这附近有一家充满藏族风情的店，很有感觉啊，有一个房间专门放置了一些从西藏运来的藏式银饰，我上次去的时候，东西看着都还很不错。牦牛肉藏式火锅，绵羊肉春卷……”关北昇瞟了一眼难得沉默的文婕，“咳咳……而且每周都有藏族的帅哥美女表演节目，上次运气很好赶上了看表演，养眼得很啊，尤其那些帅哥帅得各种不同，保准有你喜欢的类型，没准勾引上一个，你的旅行就有伴儿了。”

文婕：“那你怎么没勾引一个美女？我都跟你说了，我对小帅哥没兴趣！”

关北昇：“呃……好吧……”

关北昇突然短暂的思维短路，经过快速修复后，说道：“勾引小帅哥什么的，玩笑而已。他们的表演真的很精彩，今天你运气很好，赶上他们有演出，去瞧瞧？”

文婕看着不远处藏味十足的牌子上写着“拉雅饭庄”，白了关北昇一眼，道：“切，都把我拐来了还问！本来是打算请你的，现在，为了惩罚你拐卖的罪行，就允许你请我来抵罪了。”

关北昇苦笑，“大小姐，请进吧。”

“在这里！”一进“拉雅”就听到一个柔美的声音。

“她是这里的老板娘。”关北昇跟老板娘握了握手，然后指了指文婕说，“这是我昨天偶遇的一个小丫头，叫……”

文婕抢过话头，“你好，我叫文婕。”

“女朋友啊？”老板娘低声调侃着关北昇，“你悠着点，金硕可不放心你这么随便溜达。”

关北昇说：“金硕他劳碌命，啥都操心，竹子，就是我们养的一条狗，多在院子里玩一会儿，他都会担心狗跑丢了或者被人抱走了，我们那院子做了一级防盗，根本没什么人进得来。一天天把他给紧张的。”

老板娘笑道：“他一直就这样，以前我们一起跟师傅学做料理的时候，他就那样，改不了了，也是好事，有什么都让他操心好了，我们身边这些人也就能省心了。”

看着眼前两人熟稔的逗趣、闲聊，文婕心中一阵苦涩，想象中的旅行并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没有先前预想的自由、轻松和惬意，一路上担心着安全问题。

认识关北昇以后，更是不想再继续这场预谋已久的独自旅行了，很多事情一直觉得自己会喜欢，觉得适合自己，可往往却不是这样。

关北昇之前一直冷冷淡淡的，可说到“拉雅”的时候却是那么的不一样，和这个老板娘是那么的和谐。

文婕也希望身边能有这样一个知冷暖、可以分享苦乐的朋友。

“文婕，你家是哪里的？”老板娘有着温柔的声线，说起话来格外动听。

“离关州市不远的一个村里。”文婕说。

“哎呀，这么巧，金硕不就一直在关州嘛，小关，你跟关州还挺有缘的。”老板娘说着给三人倒上酥油茶，杯子是带有金色花纹的藏式杯。

“关州是个很浪漫的城市，也是个挺残酷的地方。”文婕突然想到第一次被吴善任拉到怀里的场景，当时的那种抽离了冰冷现实的温暖，很幸福。

“这样啊，关州我一直想去，不过始终抽不出时间，有机会一定要过去玩一玩。小关非常懂浪漫，十足的浪漫主义者和完美主义者，很适合定居关州，你有没有定居关州的想法啊？”老板娘玩味地看着眼前两人的表情变化，“文婕，留个电话吧，去的时候联系你。”

关北昇给了老板娘一个‘你在惹事’的表情，老板娘则顾自把手机递给文婕，文婕按了一串号码后，铃声响起。

文婕拿出自己的手机挂掉，把拉雅饭庄老板娘这几个字存入电话簿。

她可没有兴趣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她也不care。

“文婕，你是做什么的？”老板娘问道。

“画画的。”文婕揉了揉鼻子，看了眼饭庄里的装扮，竟觉得美得炫目，如果能把这里的角角落落画出来，那就太棒了。

“画家啊，难怪有种艺术家的气质。”做一个饭庄的老板娘，怎么能把客人哄开心是她的必修课。

“你这里装扮的好美啊！”文婕不由自主地赞叹道。

老板娘笑道：“真的吗？被画家夸美，我得嘚瑟一会儿去！”

关北昇插嘴道：“让文婕把你这里画进漫画里吧。”

关北昇是真的厉害，这一下说中了两个女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