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河滩边上寂寞的心（2/2）

弥熵眯起眼，记忆中那个半疯的老人又回到脑子里，他如同旅鼠投海般扑向那个石像，仿佛要撞死在上面一样，他当时口中就叫着，“阿晚。”

弥熵想起来了！当时的村民说那老人的未婚妻，随着五十年前的海浪消失了，她的名字，就叫江离晚。

左倪摇了摇弥熵，他才回过神来，仿佛这样离奇的事在推理中变得现实，就算是有凭有据也让人难以相信，但他还是告诉了左倪这件事，这对她来说太重要了，五十年前消失的江离晚，和娄静初太相似了，这怎么能不给左倪希望？就算到最后他们也没能找到娄静初，可左倪多少会有些念想，娄静初并不是必死无疑的。

果然左倪的眼里灼灼的发着光，这太有可能了，那个人的亡妻叫江离晚，这个石像被两个人当成江离晚，可见是真的很像，就算是同名同姓，可是样貌也如此相似就太离奇了，这分明就是一个人！

被认为在风浪里淹死的江离晚又活了几十年，最后在大约二十年前，才死于肺病。

左倪不止为这段话带来的希望激动，这件事本身的神奇也让她心底澎湃。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要促使她一直查下去。而且她的努力，老天爷是看在眼里的，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多简直可以称作为幸运的提示？有多少虔诚的老渔民，和那些绞尽脑汁想打玉鳞公子主意的人，这辈子连“玉鳞镖”都没有见过。

“我想去那个小渔村看看，打听一下关于江离晚的事。”左倪说，她眼中是抑制不住的热切。

弥熵在心里叹息，但这总比左倪一直把目光盯在傅府的好，那个身手高到变态诡异的人，到现在弥熵还没有想到万全的对付他的方法。

这次左倪是非亲自去不可了，第二天弥熵临行前特意让她乔装打扮了一番，毕竟将军的身份太招摇。左倪因为怕人认出来，扮了男装，这样即使像，大家也不会往左将军那里想了。这事她年少时长干，扮起来熟门熟路，换好装出来的时候，让弥熵都愣了一愣，左倪平常的装扮就已经很中性了，可从来还没有完全扮男装。此刻她又梳了个利落的男式发髻，浑身上下都是男子打扮，眉毛特意画粗画重，完全男装后左倪并不阴柔，反而完全掩盖了平常身上那点女子气息，像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小子，看上去年纪不过十几岁的样子，初出茅庐一脸的稚嫩和英气，这样的左倪，让弥熵心里一阵乱跳，用一句现代的话来讲，差点弯了。一时间竟不能确定，如果左倪是男子，他会不会爱上那个“他”，想来想去，还真的没有答案，反而心里越发燥热。

弥熵由身后突地把左倪按进怀里，“娘子，你这样子，真让人受不了。”

左倪心里一惊，明白他说的意思后，面色大红，又想到自己是男装，而他还这样，莫不是……就算自己是个男人，他也会要？

左倪想骂他，这么混账的心智，变态！可是心里却也猛地升起一阵痒一阵热，身子也发软，难道自己也不正常？

弥熵还在耳边说，“要不改天，你就换上这身我们试试？”

“你混账！”左倪骂他，却提不起气，想到还有正事硬是把他推开，瞪了他一眼。

“要是坏了事，看老子不揍你！”左倪挥挥小粉拳，本来是借着玩笑要他正经些，弥熵却听出了另一种意味，这样的左倪更像男子，更让他心底莫名骚动。以前的西疆王玩腻了女人，圈养了几个清秀的少年在后宫里，难道兴致这事真的和性别无关，尤其是跟自己心爱的人？

再想就收不住了，左倪硬拉着他去办正事，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一劫是先存着了，迟早自己是要还。

鸣川的附近有很多指着打鱼为生的人，靠河吃河，有的常年就住在船上不上岸，在岸上有一座小屋，哪怕是漏风漏雨的一所极小的住处，在渔民中也算是有产业的优越的一类了。江离晚曾经住的小渔村就是这样，只是现在大多数的渔民都在岸上住了，左倪和弥熵找到了当初卖石像给他们的人，那人的母亲曾经是认识江离晚的，左倪和弥熵就进到了那潮湿的小屋中，光线太暗甚至看不清那老妇的面貌，但是她口齿清晰，神志也是清楚的。只是声音格外的沧桑，大概受过苦难的人都是这样。

“我是和阿晚一道长大的，”老妇说，他的儿子在外面熬着粥，因为上次卖石像的钱他订了亲，所以对左倪和弥熵格外的热情。粥的香味传进来，老妇沉默了一下，不知是在闻还是在回忆。

“可是，阿晚是不会说话的，”老人又缓缓地开口，“所以，她有些不合群。很小的时候，就常受人欺负，因为……一个哑巴嘛。可是阿晚的心肠很好，她看我的眼睛总是那么和善，我喜欢她的性子，我们同岁，我常去找她玩，可是在外面那些人，尤其是一些男孩儿欺负她的时候，我帮不上忙，我还因为和她在一起玩遭到他们嘲笑，有时候葛成——就是阿晚的表哥，他碰见了就会追着那些人打，他们便又拿她和葛成指腹为婚的事来说笑。说到这里，其实阿晚自己也懂得指腹为婚的意思，可是她宁愿在葛成面前装作不懂，我想，因为她过于孤独的性子，她可能从没想过将来会和一个人结为夫妇，度过一生。不过我能够理解她，她什么都不能说，自然懂她的人就很少，几乎没有，至少她心里肯定是这样想的，她总是若有所思的望着鸣川的水，有些寂寞，又有些甘于寂寞。好像就愿意那么待着，不让人来打扰。”

“阿晚的家和我的家，当时都属于在这一带还算宽裕的家庭，家里有几艘船。也许是因为她实在是没有乐趣，阿晚父母开始支持她读书识字，阿晚像是终于找到了她的乐趣，她很喜欢读书，我见她读便也吵着也要，于是我们两个就由一个先生教着读书识字，是当初在这里唯一念书的女子了……”

老人说着像是又陷入回忆，左倪的眼睛适应黑暗后看的清楚了一些，那老妇确实看起来很老了，可是脸上是这一带人面上少见的恬静，她斜倚在床上，又讲起来，“阿晚的字写的比我漂亮，看起书来也比我有耐心，我完成了功课就坐不住，阿晚却能坐很久，都已经写完功课了，她还会另拿出一页纸出来写，有时是练字，有时是抄书。一直到后来，我发现她可以自己写些什么了，也许，都是她心底的一些话吧，那些讲不出来的心事。后来我发现阿晚开始有了种奇怪的行径，她找来一个空的坛子，把坛口封住，她会把坛子放进鸣川的河水里，让流水把它带走。当时我并不知道那坛子里放了什么，只是随着坛子飘走，阿晚会站在河边看很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坛子给带走了。”

一直到有一天，我爹回来，他捕鱼的时候捕到了一个坛子，我认得那坛子，知道是阿晚的，坛子的封口已经被我爹打开，里面是几页叠好的纸，上面写满了字，这个村子只有我和阿晚是识字的，所以我便更相信那是阿晚的。我带着装着纸的坛子去找阿晚，我以为我这种做法会让阿晚愿意让我看她写的东西，她的确慢慢把信在我面前展开，可随后她就仿佛被刺了一下，然后她就突然把纸张收回，转身跑走了，我愣在原地，当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从那以后阿晚就变得更加神秘，过了几天后她又把那个坛子放进了水里，而且这成了她的一个习惯一样，她开始常常这样做，而且她会在水边一直等着坛子再飘回来，如果很久没有回来，她甚至会独自驾着小船在水里不停的捞，但是她不是为了捞鱼，她是捞坛子。”

“这些事阿晚没有避讳我，她很信任我，可是她也没有特别告诉我她为什么这样做，只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到底在做什么，她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她说她在‘通信’。”

老人又停顿了，左倪便忍不住问，“和谁通信？”

老人摇摇头，这件事对于她似乎很沉重，“我至始至终都不知道是谁在和阿晚通信，我原先甚至以为是阿晚太寂寞了，是她自己在沉浸于这种行为，那纸上说不定一直都只是她自己的字迹。可是不论是不是，就是这种行为，最后害死了阿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