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别离久（二）（1/2）

到了山门，花月浓和郁珏早已守在那等着了，旁边还站着一脸倔强的沈洛，手上握着的，是那日新岁自己绣的荷包。时千喻上前拉了他道身前来，温声问：“你来这做什么？快些回去。”

沈洛定眼瞧着他，随后将自己怀里的另一个荷包拿了出来与她，道：“这是我娘亲给我绣的，送你当是回礼了。”

时千喻摸着那细密的针脚，慨笑言“比我绣的好。”

“我是你师兄，你是我带上麓山的，今日也需得我送你下山去。”

义正言辞，是他的风格，时千喻言笑一番，随即又瞧了瞧他，知道他是心生难舍才这般眷恋，良久他收了言辞，道：“你快些回去，敏问不若你这般通达，这会子已是要泪淹木槿阁了，你快写回去照看他。”

年少时便是一块进的这麓山，他与敏问是至好的交情，虽是一动一静，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时千喻几番坚持，沈洛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一步三回头的走着。几步间的距离，却是觉得如同凌迟般难受，生别离的滋味，当真不好。时千喻强颜欢笑的送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呜咽，窒息般的凄楚在血液里蔓延，无从追究却又无处不在。眼瞧着他步步走远了，时千喻才回了头走至花月浓身边，说：“姐姐，阿珏，我们走吧。”

临下山前，郁珏问了句：“不去和他说一声吗？”

“不用了。”

时千喻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不需要了，他知道的。他知道也不曾出面，证明这其中胶着他也束手无策，与其让他为难不如不见，这样瞬间便是恢复如常没有什么妨碍了、

“这孩子倒是和你亲。”

花月浓担心她伤悲，转移了话题到沈洛身上。时千喻握着手里的荷包，道：“我给他绣的，可丑了。”

她反复摸着那缎面上的刺绣，是自己最爱的栀子，这虞城的花色本是繁多，可这独独只绣了个栀子，想必是他央着他娘亲绣的。正思忖间，才发现里面有着物事，时千喻打开，里面竟是当日险些让顾琚之烧了的帕子，里面还存着一张纸笺。时千喻拆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

等你回来，还有敏问。

短短几字，却是剜心的难忍。这是连顾琚之都不曾给过的承诺，可一个尚不足十岁的孩童却是给了，时千喻眼泪簌簌的落下，沾染在那荷包上的栀子花叶间，晕着那乳白的针线，换出一片晴明。

“走吧。”

花月浓在身后扶着她，每一步都艰难的让自己想要停下，偏偏回头已是无路，这样的绝境竟是自己一手打造的。果真，造化弄人，全由自己罢了。

当日自己总觉得，洞悉清明是漫长的熔炼，若不是一堑一智的累积，只能停留在旁人的故事里。在顾琚之身旁的日子，从水火不容到投桃报李，细琐日常历历在目，良木今可依，却独秀于林，想来也是讽刺。停停走走至山间，看山下桃花开的甚好，夭夭其形，灼灼其华，当日应约共赏花色，今时花色尚好，人面不知何处。阴阳相隔不问归期，生别离，当归复归，仅因时遇造作。回想起当年自己央着他下山赏花，却是换来了约法三章，几经波折才换来场花约。

“今年还去城外看花吗？”

“自然是要去的，我们一同去。”

时千喻唇角含笑，是要去的，那么多的欢愉，全存在那山外的花叶间了。当日戏言，总说要游历天下去，再也不管不顾这些劳什子。不想一语成谶，言语戏谑的幻境摇身一变，成了今日周身所处之境。

此时，木槿阁。顾琚之正站在含着花蕊的栀子花前，良久没有移开身形。何秋园进了来，看着便是这副清冷如寒霜的画面。很久以后，他才问：真的舍得让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