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别离久（1/2）

山上的夜总是带着些许湿漉，本以为会好眠无梦，不曾想辗转难会周公，白日里钟鼎阁的场景在眼前盘桓，山长，夫子，所有的影像交织在一起，诘难的声音不肯停息，如同之前自己预料中的一样。

窗外的叹息落进夜色深沉，自己听的真切，却不敢出声。终究是错了，辩驳只能是越描越黑，连累周遭的结局不见得比孤军奋战好多少。屏息侧耳，觉着那叹息已消散不见，又听着几不可闻的脚步声靠近门扉，停驻良久还是不曾继续。

她翻了翻身，佯装睡梦中呓语，试图以这样的寻常法子瞒下所有的不安与无措。当拼尽全力还是步履维艰，自己已然是黔驴技穷，夹着被角一端听清咫尺处的声音，当窗外退为一片清明，眼底温热袭来，唇齿在甜腥中相依。

心心念念，临了临了，还是免不了别离久。

只是不曾想过，这时日，过的这样快，这欢愉，剩的这样少。

一夜过去，时千喻被逐的消息传遍整个麓山。所有人都知道破例升阶的时千喻要被逐出麓山书院了，个中缘由却是不详，只有夫子们了然于心，门生们知道的三两个也是被噤了声，无人敢多置一词，唯恐下一个被逐的便是自己了。毕竟前有天字号的郭不惑，地字号的时千喻，玄字号的莫玄，前车之鉴无人敢僭越雷池一步。

花月浓和郁珏本是生着嫌隙，可事态急转，两人便也暂时免了争锋相对，满怀心思都是时千喻了。

“当真要走？”

时千喻在房内收拾着东西，花月浓站在身侧瞧她，不知作何慰藉。那院子里住着的林一致，趁乱早早的下了山，免去了一干人等的兴师问罪，落个娴雅的名声，全了她自己一番心思。

“如果不走，剩下的只是为难了。”

时千喻继续收拾着行李，因着郁珏这两年陆陆续续的买了好些玩意儿，自己收拾的时候难免有些杂乱。郁珏从顾琚之处过了来，见状道：“那些小玩意儿就搁在这吧，你若是喜欢日后再买便是，我定能给你寻更好的。”

不知是说玩物还是其他，郁珏正经起来的模样总是让人刮目。时千喻赧然一笑，道：“也是，留在这好歹有个念想，自己还能回来。”

明知是天方夜谭可还是固执的念想，这些杂乱的玩物，不知是替自己盘踞旧巢还是眺望来日。或许人都需要这样一个念想，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

“还有什么要带走的？”

郁珏上前拿了行李，环视了房内一遭。

“没什么了，我再去找找敏问阿洛他们。”

“去吧，我们在山门等你。”

郁珏花月浓两人随即出了门去，时千喻在空荡的房内坐了一会儿，看了桌上的笔纸，提笔欲写，转眼又放下，都说尺素传情，如今人都要走了，隔着世事杳茫，这尺素之间，也不过是负累罢了。想必时千喻出了门朝玄字号学舍的方向走去，那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是诸多心事发酵的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