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奉还（1/2）

姬晟发髻散乱，整个人像得了什么癔症，把樊雨然吓了一个激灵，手中包好的药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鼻翼间闻到了浓烈的酒气，姬晟不善的眼神盯着她，一只手提起半摊子酒“咕咚咕咚”地望嗓子眼里灌。

不甚明亮的烛光下，樊雨然这才看清，姬晟竟是喝醉了的。

他怎么会在此？

按下心头慌乱，樊雨然不禁往后退了两步，慌忙跪倒在地：“清儿见过殿下。”

姬晟哼了一声，竟蹲下身子，酒坛“哐几”一声重重落在她耳边，溢出的酒水浇湿了她半个身子。

下颌被死死捏住，抬起，疼得樊雨然云眉蹙成一团，姬晟阴蛰的眼神地对上她慌乱的水眸，声线带着浓浓的醉意。

“这么久，你去哪了？”

樊雨然忍痛艰难地张口：“清儿……清儿在樊宅，为王后娘娘，炼药。”

“呿，炼药？”姬晟松开捏住她下颌的手，樊雨然长吸一口气，不料刚得到片刻的喘息，却又被更大力的捏住咽喉，疼的她喘不上气。

姬晟狠狠的话音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你当我是傻的么！”

“父王丧期第五日你才回来，还是跟乐毅同一天！樊宅就在蓟城脚下，就算是爬也早该到了！”

“……唔”

樊雨然几近窒息，难受的流下两行清泪，双手死命拽姬晟箍筋她咽喉的铁爪，却纹丝不动。

姬晟还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情急之下，樊雨然抓出袖中的银针，不管不顾地刺进姬晟手腕上。

“嘶。”

他终于吃痛松了手，樊雨然眼角噙泪，伏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泛着寒光的银针直直扎进皮肉，被姬晟暴怒地拔出，一个挥袖扔出老远。

下一秒，一个响亮的巴掌重重扇在樊雨然脸上，连带她整个身子撞上墙角的木架。

脸上，身上火辣辣地疼，嘴角漫上血水的腥甜，樊雨然痛苦地缩成一团，半晌没能缓过来。

暴怒褪下之后的姬晟多少找回几分理智，却也放大了他心底的悲哀。淡金色的龙纹长袍加身，即便是服丧的素服，也缝制的十分讲究华美。

只见他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在染尘的地上，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倾洒出的酒水顺着他的脖颈打湿领口，姬晟毫不在意地拿袖一抹，眉眼半蹙，咧嘴惨笑。

“樊雨然，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姬晟，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废物”两个字被咬的异常清晰，他是真的喝醉了，竟然唤了她的本名。樊雨然警惕地望着姬晟，往后缩了缩身子，没应声。

又是两口烈酒入喉，姬晟发髻凌乱，泛红的眼底还噙着水光，他仰头哈哈大笑，说出的话却是苦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姬晟大着舌头，卖力的比划：“父王是嫌我无能，才把兵权。都给了他乐毅！”

“哈，那我算甚么？父王宁愿死，都不肯把兵权给我啊！”姬晟坐得四仰八叉，半握的拳头想不知道疼一般，一下一下砸着地面。

“甚么劳什子大王！不过是个空壳子！乐毅他凭甚么！凭什么！那是我的东西！我的！”

“我拿回来有甚么错！为甚么你们，一个一个，都阻拦我！”眼角有泪滑落，姬晟红着眼睛，像小兽般喊得声嘶力竭。

“父王！母后！还有你！”姬晟垂着头哼笑一声：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你们就是，都看不得我好……”

“看不得你好？”樊雨然直直地盯着眼前失魂落魄的人，缓缓站直身子，冷声道。

“你害死了我父亲、羞辱夕儿、给樊家按上莫须有的罪名，这些还不够么！还有，上将军豁出命去保卫大燕疆土，你却想杀他！”

“我倒要问问，你凭甚么过的好？”

樊雨然清冽的眼眸泛上恨意，从他将她送进军营开始，她原本平静安详的生活破碎地一塌糊涂，家破人亡，一身伤痕，若不是遇见了疼她惜她怜她的乐毅，樊雨然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撑多久。

她怎么能不恨！

手中聚毒刺握紧，葇夷微微颤抖，樊雨然瞪着地上毫无防备的姬晟心底涌上陌生的狠戾。他欠她的！该偿债！

聚毒刺可解毒，却也是下毒的利器，针锋上的毒可直入筋脉，须臾间便可取人性命。

杀了他！快杀了他！

有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叫嚣，仿佛来自她的灵魂深处。

不，不能！

樊雨然睁大了眼睛，云眉紧蹙，愣愣地摇头，仅剩的神智抗拒着心底的呼唤。

像一道蛊惑的魔音，她觉得自己的理智正在被它一点点吞噬，漫无边际的黑暗将会占据支配她整个躯体。

停下！停下！

樊雨然眼眸闪过慌乱的神色，蚀骨地寒意像吐着信子的蛇顺着她的小腿向上爬，她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一颗心狂跳不停。惶恐之际，掌心适时传来一阵剧痛让她猛然回神。

灵台顿时一派清明，可樊雨然还没从那场神智的争夺中回过神来，重获自由的她惊得大口大口喘气，背上冷汗涔涔。

方才，那个声音是甚么？

我怎么了？

樊雨然染了水的眸子吓出几滴清泪，掌心还在一抽一抽地疼，低头一看，原来是聚毒刺划伤了她的手心，伤口处淌出一道蜿蜒的血痕。

姬晟安静了下来，半晌未动，樊雨然大着胆子探头望了一眼，发现他已经闷坐着睡着了，平静的睡颜不复方才的暴躁，眉眼间还能瞧出多多少少的稚气，只是多年前那个白白净净的小胖子，已经不在了。

樊雨然还记得，他虽贵为储君，平日里嚣张跋扈摆摆架子，却是没有甚么坏心眼的，偶尔烧起来的火气，也被她一句吃饱了撑的给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