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2）

回到学校，林泽川在学校门口，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好长。他见到我，急忙走上前，说，小乐，昨晚你去哪儿了？

我听他的声音中，有浓浓的鼻音，有些颤抖。他的眼睛红得一塌糊涂，额头上还有淡淡的伤痕，我用手轻轻的碰，问他，哥，还疼吗？

林泽川轻轻地摇头。

我四岁那年，六岁的林泽川在我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咬痕，此后的日子里，醒在我每夜的睡梦里，疼痛欲裂。

林泽川十八岁这年，十六岁的我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伤痕，此后的日子里，也将醒在我每夜的睡梦里，疼痛欲裂。

两道伤痕，一种疼痛。

今天见王小邬的时候，他还臭骂了我一顿，他说我没心没肝没肺，他说，你知道不知道林泽川昨晚到处找你，你知道不知道他一个大男孩会害怕得哭啊。

我看着王小邬，我知道，他同我、同林泽川的感情。虽然，现在，他因为小九同林泽川基本决裂了，但并不影响他心底深处保留着的那份年少时的情谊。

我不知道一个男孩怎样才会哭，林泽川，是因为很害怕吗？很害怕我遭遇了不幸吗？如果世界上真的少了一个叫小乐的男孩，林泽川，你真的会难过吗？

会像小时候，我看到别人欺负你那样难过吗？

林泽川说，小乐，你在想什么呢？快回宿舍吧。过一个周就要考试了，你该好好准备了。也让王小邬好好复习吧。

嗯，我轻轻点点头，和林泽川一起回到校园里。

林泽川没发现，此刻，我已经是一个心事满怀男孩子了。有些事情，我渐渐的不同林泽川谈了。譬如关于王小邬的事情，关于小九的事情，还有那个叫程天佑的男子的事情。

回到宿舍，金陵小脸苍白，拉着我的手就问，小乐，你吓死我了。没事了吧，现在？

我点点头。

那天晚上，我在未央宿舍门前的回廊处徘徊了很久很久，我有那么多话要对她说，我想让她替我多照顾林泽川，我想跟她说，抱歉，打扰了林泽川那么久。

可是这些话，我都说不出。就在离开魏家坪前，林泽川，还是我的哥哥，我可以在他面前恣意妄为，而现在，属于年少时的大片时光就这么长了腿似的溜走了。

多伤感啊。

用王小邬的话说，就是奶奶的多伤感啊。

所以奶奶的，那天夜里，我跟只不能见光的蝙蝠一样缩在洗手间里，低低的哭泣，直到睡着。梦里，小咪就在我**的脚边，那么乖巧，那么柔顺。而我端着林泽川做的面条大口大口的吃着，凉生在我身边，仰望着天上的月亮……

自从进入期末考试的复习阶段，每个学生都有了自己暑假生活的新盘算。

王小邬盘算着如何从他老爹手里哄来更多的钱做盘缠去五台山剃度出家，他说，小乐啊，反正我也没人要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红红的，飘向我身边的小九。

小九并没有理睬他，我知道她正在筹划着新的生活，如何还清程天佑的钱，如何忘记那些令人郁闷的过去。

金陵的计划是去一趟南京城，她说，她出生在南京，但是刚满一岁就跟父母离开了，后来再也没去过那座城，她很想看看，那是一座怎样的城市。

我很赞同金陵的想法，因为我觉得六朝金粉斑驳的繁华，很适合金陵身上的那种气质。很柔和很大气。

至于林泽川的心思，我并不去想，因为想了也没用的。隔了那么久，我早已猜不懂他了吧。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就是想回王家庄，回去看看苍老的母亲，看看王家庄浓绿的草场，还有王家庄为我画地为牢的那片酸枣林。

考试结束后，王小邬跟我说，小乐，我考一百分没问题。

我说，那真恭喜啊。

他说，我是说八门课。

我说，我也是恭喜你八门课考一百分啊。

你这人真讨厌，我还没说完呢。我是说，这八门课在理想情况下才能一百。譬如老师心慈手软；我填上答案的那些题正确率百分之百……

我说，行了，你别说了，你还是去五台山吧。

王小邬冷哼，靠，小乐，你跟你哥一样没良心。说完这话，他停顿了一下，半晌，问我，小乐，林泽川最近好吗？

我低头，看着脚尖，不作声。

其实，我也不知道林泽川怎么样。

下午收拾宿舍的时候，林泽川来找我。

他给我买了一瓶桔子汽水，递给我，说，小乐，咱们什么时间回家啊？

我说，我想现在就回去，不过，你有事的话，就先忙，我在这里等你几天就是了。

林泽川笑，我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其它的安排。如果没有的话，咱就回家。

我说，那好吧，不过，我得先陪小九到处逛逛，然后回来找你，咱再回家。嗯，这样你也可以多跟未央多聊一会儿。

林泽川笑了笑，说，未央早回家了，她说她考试得不好，心情不好，想早回家。

我冲林泽川撇撇嘴，怪不得你也想早回家呢。

林泽川摇摇头，叹气，小乐，你的小脑袋里每天乱七八糟装些什么啊。

我说，哥，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找小九了，估计她在学校门口等我了呢。

林泽川点点头，说，你注意安全啊。

我头也顾不得点就急匆匆向校门口跑去了。

小九在校门口正像一个无头的苍蝇一样绕来绕去，我估计她是等久了。果不然，她见了我就大吼，她说，小乐，你他奶奶的进停尸房停尸了吗？这么晚才过来？

我冲她笑，说对不起啊，刚才跟林泽川商量什么时候回家了，耽误了一下。小九，你就别生气了。

小九今天穿得很特别，一身华丽的黄色，跟一只大柠檬似的，确切的说，是一只正在生气的柠檬。如果再加俩黄色的翅膀的话，就像一只刚从鸡蛋壳里跑出来的小鸡仔。

我说，小九，我终于明白了王小邬为什么对你这么念念不忘。就是你每次的造型都这么深入人心，他想忘都忘不了。

小九说，小乐，你少来，我不跟你贫了。咱先忙正事去吧。

我跟小九说，王家庄的天很蓝，水很清，草很绿。

小九接着补充了一句，人很傻。

我说，可能是吧。如果王小邬喜欢你是一种很傻的行为的话。

小九笑，说，小乐啊，我是说你。宁信给你的钱，是你应得的，你帮她救了程天佑那个混蛋。她感谢你是应该的。你把钱存着干嘛？要还她不成？

我轻轻点点头，我说，小九，我想救他，并不是因为钱，而是看到他伤成那个样子，我的心就疼。

小九冷笑，说，真动听，留着跟他说吧。不过，小乐，不是你小九姐我没提醒你哈，你这样的话肯定感动不了程天佑那样的货色，他们这些人早已经是汤水不进了，万事一个利字当头，你别把你的生活等同成他们这些人的生活。

我刚想说，小九，你真的想多了。王小邬却出现了。背着一个大大的行囊，他说，小乐，你不回家了吗？我叔叔一会儿来接咱哪。

我奇怪的问，那你爸怎么不来？

王小邬笑，我爸带付传龙他们一伙人去河北了，估计得年底才能回来。说是要在那里发展市场。

我说，噢，这个样子啊，那等等林泽川吧。

王小邬说，好吧，那咱等等吧。

最近一段日子，王小邬同林泽川的关系已经渐渐不那么势同水火。虽然依旧不说话，但是提起林泽川，王小邬的面孔已经不再那么扭曲了。

小九说，小乐，你回王家庄了，以后我就没人玩了。

我笑，反正就是一个月的事，不过，小九，反正你在这里也是自己一个人，不如跟我们三一起回王家庄吧。我带你去看看林泽川给我占领下的酸枣林！

小九竟欣然同意了，说好，我也不用整理行囊了，去了，穿你的衣服就是了。

我说，好的，这个是没问题的。

王小邬冷笑，说，哎呀，小乐，你什么时候有火鸡装？

小九给了她一拳，说，王小邬，你想去五台山现在就可以去了，也不用跟你老爸那里骗钱，小乐现在就有很多钱给你！

王小邬说，好了，小九，我不跟你贫了，你要去王家庄，我怎么也得尽地主之谊啊，过了这段时间我再剃度吧。

我听着王小邬与小九你一言我一语的，感觉蛮开心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小九是因为什么原因总是躲着王小邬，但是现在看来，他们好像开始和好了。

林泽川拖着大大的行李袋来找我，见到王小邬，竟不知所措起来，倒是王小邬，不知是不是因为小九要去太紧张的原因，突然对林泽川热情起来，伸手帮林泽川拿行李。

林泽川的脸竟然变红了。

回到王家庄，同我们住在一起。

当她看到我们家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脸上的惊诧。四壁空空，两个沧桑的老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轮椅上。

林泽川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帮父亲和母亲洗脚。他们苍老的皮肤和凉生年轻的皮肤一同映照在晶莹的水珠下，就如同时光一样永恒。

小九说，小乐，我一直知道你们家穷，但是，我没想到是这样穷。

我笑笑，我说，我同林泽川的所有学费以及生活费都是王小邬的父亲资助的，如果没有王小邬的父亲，我想，林泽川现在会更令人心疼的。

小九说，没想到臭屁王小邬有一个这么可敬的老爸啊。

我笑，说，小九，你怎么什么事情都愿意升华呢？我倒愿意你说他老爸是个好人就行了，可敬还是留给那些大人物用吧。

我想了想又说，不过王小邬的爸爸最可敬的事情在于他将付传龙带出了王家庄，这个样子，我们家的生活能更好过一些。

说这话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特别记仇，多年前付传龙对我们家的祸害，我到现在竟然迟迟不忘。

好在小九没有问我，付传龙与我们家到底有什么渊源，否则，我又得花费力气给她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