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渡口（1/2）

有一首诗，叫做“渡口”。

在雨花路角落的破旧的书店里，长长的走廊，大大的书柜，虚掩的木门，还有封闭的小房间。简单而陈旧，却是楠默最美好的回忆。满满的书籍，一眼就能看到“泰戈尔诗集”，贴着明黄色的标签，写着娟秀的字。

楠默最爱的诗，是泰戈尔的诗——渡口。

但是她从来没读完。

她每次来，每次读，每次都是从头读起。诗太长，她读不懂，读到第十三段她就放弃了。后来和苍寒晏来了两次，也是一样没看多久，就靠着他睡着了。

下完雪拉着blumoon和rook溜了一圈，她就偷跑出来，去了书店。店长看到她的时候，那诡异的笑让楠默怂了起来，穿过长长的走廊，到了书柜的地方看到苍寒晏，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早就到了，听店长说这几天都有来，呆到傍晚才走。也问过他，楠默有没来过。

她才想起好久没见过苍寒晏了。

期末复习整得整个学校氛围都紧张兮兮的，一忙起来，她好像就这样真的忘了苍寒晏的存在。有些愧疚地送走了店长，悄悄走了过去。

苍寒晏靠在书柜上睡着了。楠默蹲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了那双蓝绿色的瞳眸，他看起来还是很传统的东方式五官，修剪过了的头发干爽利落，唯独黑褐色的眉毛淡淡的，略显妖艳。

楠默正出神，这时候苍寒晏突然睁开了眼，着实吓了她一跳。但是反倒苍寒晏也受到了惊吓，立刻从地上坐了起来。

“楠默！”

他惊讶的小表情逗笑了楠默。楠默抱着肚子闷笑了一下，才抬起头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脸颊像针刺一样的梨涡很明显，笑纹淡淡地绽开，好看得让苍寒晏有些出神。

“你怎么在这里。”楠默问。

苍寒晏放下怀里的书，把腿盘了起来，揉揉眼。呢喃道：“来看书啊，在家无聊。”

“看来我介绍了个好地方啊。”

她开玩笑道，转身在他身旁坐下。瞥了眼他拿着的书，突然伸手去拿了，苍寒晏自然有些堂皇，挪了挪地上的书，楠默一挣扎就整个人扑在了他身上。她还是把书按住了，微微抬起头看了眼苍寒晏，趁苍寒晏恍惚间，就把书拿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也看这本书了。”她看着手中的泰戈尔诗集。

“以后不要看，我不喜欢别人碰它。”

她决绝的样子让苍寒晏有些不开心，甚至有些生气了。楠默把书重新放了回去，又挑了本小说，坐了下来。打开刚准备看，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才偷偷看了下身旁的人。看他一直低着头，眼神都放空了，便把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

苍寒晏是回神了，可是还是没理楠默，她才想是不是生气了。有点无语地笑了。

“对不起啦，我语气可能不太好，只是我真的不太喜欢。”

“算了。”他还是有些不爽，站起身，重新找了本书，坐下来。

他们安静看了一会，不知不觉夜幕降临。书店里暖气加了点，暖意让楠默犯起了困，不一会就睡着了。苍寒晏眨了眨也一样惺忪的睡眼，回过头看，不觉笑了。忽然她又醒了，他来不及掩饰自己的表情，宠溺的眼神就那样落入了楠默的眼里。

楠默没什么反应，坐了起来，转了转已经酸疼的脖子。

“回家吧，在这睡会着凉。”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站了起来，也牵起了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刚站起来，腿就不听使唤发软了，她便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手。苍寒晏拿起她的书包，任她握着走出书店。楠默缓了一会，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在了大街上。

苍寒晏走在她的前头，配合着她的脚步慢慢地走。他的手裹着她的手，很温暖，一点点把她冰冷的手也温暖了。这是第一次，她不想反抗，不管走到哪里，她只想这样安静地走。

太累了。她有些时候找不到方向，独自一个人便感到彷徨。

站在公交站等了一会，公交来了。车上人不多，他们走到了后排坐下。楠默靠窗坐，刚坐下，苍寒晏又牵起了她的手。楠默看着他双手握着她的手搓了搓，然后往里头呵了口气，就一直揣在口袋了。她对上他的视线，那样羞涩而直白的眼神，害她的心跳加速了。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把手抽了出来。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害怕看到他的失落。但苍寒晏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把手揣回自己的口袋里，微微闭上眼休憩一会。他们就那样沉默着走下公交车，走回家，走上楼梯。气氛尴尬但却都无心打破。

到了四楼，楠默本想直接走了，苍寒晏叫住了她。他跑回了家，过了一会拿着一个盒子跑了出来。他把盒子递给了楠默。

“生日礼物。虽然过了一周。”

楠默微微仰起头，有些疑惑，她微微张嘴。正想说什么，苍寒晏忽然走前了一步，欺身而来，恍惚瞬间，他猝不及防地吻了下去。像是在石火电光瞬间，她的身体就像触电一样酥麻，大脑空白，失去了意识。那一刻，楠默感觉到了他温润的唇瓣触碰到她的唇，他的气息扑落在她的鼻尖，苍寒晏微闭着眼，睫毛那么清晰的落入她的眼中。

她的心跳停止了，整个人也僵住了。没有回应，也没有反抗。

他站了起来，微微睁开眼，蓝绿色的眼眸充满了诱惑。他还是靠得很近，声音哑了，淡淡地飘入她的耳中。

“好想你。”

那一刻，她的脑袋像瞬间炸开了，只能一下子推开他，迅速逃离。

想念会让一个人疯掉。想念也会让一个人变得贪心起来。

楠默坐在床沿边，面对着窗户。没有关紧的窗透了风，把放下的窗帘拂拂吹起，不强烈，一晃一晃。就像她此刻晃动的心。苍寒晏的气息还能感觉到，唇上的感觉还存在，他的声音也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她努力想挥去这些感觉，却越发想起，想着想着，脸就像烧了起来一样，连大脑都蒙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楠默微微睁开眼，blumoon正好跑了进来，在她脚边坐下，仰着头看着她。楠默瞬间觉得委屈了，扁了扁嘴。

“他怎么可以这样。”

把她的心动摇了，把她的防线划破了。

她哀嚎了一声，倒在了床上。blumoon跳上了床，也许感觉到她的不开心，便把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轻轻地揉。这是第一次blumoon做这样的动作，却异常让楠默感到舒服了很多，心情也缓和了些。她坐了起来，捧住blumoon的脸，用两个拇指轻轻给它按摩脸颊。看着blumoon温顺地闭上了眼，她不觉笑了。

“blumoon你怎么可以这么乖呢。”

它没有吭声，而是使劲地晃动尾巴，那萌劲最终攻陷了楠默。她的心情好了起来，调皮的劲一上来，便开始把blumoon抱进怀里，双腿夹住blumoon的肚子，一个劲地蹂躏。

“blumoon￣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blumoon在她怀里挣扎着，从她臂膀间伸出小脑袋，爪子在胸前一直乱抓，叫了两声抗议也没能让楠默放手。最终折腾得blumoon受不了了，它一挣扎就窜下了床，逃跑了出去。

楠默从床上坐起来，笑声还没法停下来。看着blumoon跑出去，她才看到蓝默刚好走了进来。蓝默明显有些吓到了，她从没见过女儿笑得那么放肆，但是也没有表现得很讨厌。楠默看着她，微微笑着。

“下班了？”

“恩。”她冷淡地应了一声。

她见没什么要说了，便想转身离开，忽然想起什么走进房间。楠默看着妈妈走到了她的床边坐了下来，有些紧张了，身子也僵在那里了。蓝默看着她，只是转身把鞋脱了，坐到她的床上，盘起了腿。

“楠默。”

“恩。”她应了声。

“念完高三出国好不好。”蓝默看着女儿有些惊讶而无所适从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又说，“不是要你一个人出国，这次，我和你爸爸都一起。”

“为什么？”她没有不接受，只是不理解。

“我们搬了两次家了吧，开始在杭州，后来在上海，现在在南京。这次又要搬，是为什么？”

从前不理解，现在也无法理解。她只是觉得每次搬家都会是一段很长很长的适应期，她的身边总会变得很陌生很陌生。蓝默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她不能和楠默坦白，她心里有多不安。尽管生活很平静地度过了这一年一年，可是她还是感觉不到她想要的那种安宁。那个噩梦还没结束，也许，又会重新开始。她想了想，最后只是微微挤出一个笑。

“这是最后一次了，妈妈和爸爸以前就一直向往去澳洲定居，只是你还小想要你接受完国内教育再考虑，现在只要你一毕业我们就可以移民了。”

楠默知道爸爸一直很想去澳洲旅游，他也讲过一些他和妈妈之间恋爱的故事。年轻的楠秉是刚出道的摄影师，但是蓝默已经成为了知名婚纱品牌杂志的副编辑了。蓝默欣赏楠秉的才华，一直极力为他争取到了苍人世家的御用摄影师的候选名额。可能在这个努力的过程里，两个人产生感情，最后走在一起了吧。

“那时候，不会害怕爸爸给不了妈妈你想要的幸福吗？”她莫名地问了一句，让蓝默愣住了。楠默犹豫着，感觉心跳越来越快，“那时候的爸爸出师无名，但妈妈你却已经那么厉害了。”

蓝默看着女儿的眼睛，最后笑了。她伸出手拍了拍楠默的肩膀，就像从来没抱过她一样，有些生硬，却能感觉到她的用心。

“你爸爸，最大的魅力就是懂得怎样爱一个人。他其实已经给了我最想要的了，一个丈夫，一个女儿，一个家。”

“爱一个人……”爱一个人是怎样的。

她对落帆只有思念吧，她从来没试过，怎样去爱他。

“有喜欢的人吗？”

楠默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有些恍惚。她只是忽然想起了苍寒晏，那时他问的这句话，她的心如此肯定而自然回答着，是的，她有喜欢的人。但是现在，她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

很堂皇很迷茫，没有了确定的答案。

她只是摇摇头，低下了头。蓝默没有勉强她，走下床，穿上鞋子。

“来帮忙做饭吧。”

楠默看着妈妈伸出的手，温顺地握住，任由蓝默牵着走出房间。这是第一次，蓝默牵着她，如此靠近却让她感到害怕。

放学后，楠默感觉有些晕，便去厕所洗个脸。

从厕所出来，突然眼前发黑，胃有点恶心，她又跑了回去，蹲在厕所里干吐。吐到胃都痛了起来，她才停下来，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很久才慢慢清醒过来，抬起手拨了拨手柄，冲掉厕所里的脏物，抓住衣袖擦擦脸上的汗。

她好久没有感到身体不适了，果然高三的强度让人都要疯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腿有些麻，手使上劲才把门给打开，她磨蹭着走到洗手台，镜子里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她怔了怔。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好黑好暗，没有了光亮，汗水浸湿了刘海，散乱地叉开。她努力扬起唇角，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然后低下了头。

“唉，丑死了。”

轻轻挑起水龙头的开关，水哗哗作响，打破了卫生间里的安静。她洗了一把脸，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就走出去了。

但她没有立刻回到教室，而是径直走去了校医室。校医给她开了些药，因为脱水了就让她留在校医室输液。

“女孩子得爱惜身体啊，高三虽然重要，但也不用那么拼。”

校医唠叨了一句，针忽然扎了进去，楠默痛得皱了皱眉，却不吭一声。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仔细地给她贴好胶布，站起了身，不觉盯着他看了。

宁航被盯得有些害羞了，慌忙地躲开了楠默的视线，抬起头给她调输液的速度。

“我算好的了，不舒服也懂得来看一下。”

楠默说。宁航顿了顿，微微笑了，点点头。

“也对，有些学生真的不到晕倒了都不会去看一下，非要整垮自己不可。”

他退了一步，把手揣在口袋里，冲楠默笑了笑。

“好了，你现在赶紧闭上眼，睡一觉，输完液醒来就会好的了。”

听着宁航像哄小孩的语气，楠默无语地皱了皱眉。但她并不觉得讨厌，乖乖地闭上了眼。过了一会，眼前的人才走开，困意渐渐上来了，她也就陷入睡意中了。

“这样啊，没什么大碍吧。好，行的，你好好照顾她，我现在联系她的家人。”

张雯杉刚接到宁航的电话，听到楠默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她就知道再这样撑下去，别说精神上撑不住，楠默的身体迟早都要垮掉。

她挂掉了宁航的电话，刚想打电话给楠默的父亲，突然又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