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珍藏（1/2）

周末米瑶回杭州参加爷爷，米城枫的八十大寿，作为他的学生的苍寒晏和楠默也一起回去了。

不过楠默没有逗留很久，她顺便去了一趟方瑾阿姨的家。她是晚上才到乌镇，走到村子的时候村口也没什么人了，远远地居民房那边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她漫步走到小巷口，坐在门口的吴婆婆看到她了，惊讶地跟她打了招呼。

“哎哟，这时候楠默怎么来了。”

“想您了。”她回道，嘴巴意外甜到都得老人呵呵大笑。

小巷里闲聊的人很多，打闹的孩子也很多。

和她第一次来到这里一样。

六年前的事还是能记得，就从落帆消失的那天起，她就像掉入了谷底找不到了出口，发疯地想要找到落帆的痕迹。谁能接受一觉醒来，自己的父母告诉她的是不一样的故事，没有哥哥，没有记忆，一切都是梦。

在长时间的挣扎里，她突然想起了曾经来过的乌镇。还是初一的女生，第一次出远门，坐着大巴周折来到这里，那时候还要下着大雨，她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狼狈的样子把方瑾吓了一跳。

尽管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听到这个人告诉她，不认识落帆的男孩，她还是选择留下来。

“方阿姨，我是楠默。”

方瑾闻声从内房里走了出来，没想到真的是楠默，有些惊讶又开心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啊，突然跑过来了。”

楠默微微笑着迎了上去。

苍寒晏走下楼梯，刚刚结束的宴会，现场一片狼藉。他沿着走廊一直走，米瑶突然从他身后跟了上来，和他并肩。苍寒晏淡淡看了一眼，脚步渐渐放慢下来。

“又说帮我，结果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米瑶吐吐舌头，把手背在身后。

“那楠默的行动我控制不了啊，她脾气倔又不是不知道。”

米瑶停了下来，看着虚掩的木门，想起了什么一样地笑了。

“这是以前我和楠默住的地方，前年冬天电路烧掉了，现在也没修好。”

她走了过去，在门槛上坐了下来。苍寒晏站在她身旁，米瑶安静地看着远方，微微笑着。

“你是为什么要来学茶艺的？”

“我母亲和你爷爷很熟，本来是想介绍你给我认识的。”他淡淡地说，没有过多的反应。

米瑶明白什么意思，觉得好笑，无奈地点点头。

“结果你却喜欢上了楠默。”米瑶抬起头，宅子的远方有个角落亮着灯，她很熟悉那个地方，便指了指那里，“以前我和妈妈住在那里的，我和楠默第一次见面也是在那里。”

“楠默……是个很寂寞的孩子。”

她不知道快乐和悲伤，她就像个娃娃安静地每天跟在米瑶身后。米瑶没见过她大笑或者大哭，她甚至连受伤了都不会吭一声。

“可是楠默是个很暖的孩子，冬天她知道我手会冷，总在身上带着暖宝宝。她看着我受伤了，会很难过很难过，连饭都吃不下。我做错事被罚抄书，不能睡觉了，她总是说‘米瑶不睡我就不睡了。’”

“你知道吗，爷爷比谁都疼爱楠默。楠默想吃镇上的红豆饼，爷爷会一大早骑着自行车给她买回来。爷爷总是抱着楠默，连睡觉也是先哄她睡。楠默夏天身子容易受凉，爷爷就贴着被子抱着一夜，有时候自己的衣服都湿透了。”

苍寒晏在她面前蹲下，即使背着光，走廊上的油灯微微亮着，她也看到了他眸子清剔，如同蓝绿色的宝石般，淡漠而温凉。

楠默洗漱好之后，走进了内房，方瑾正坐在床边。看见楠默走进来，便让她坐到床边，拿过毛巾给她擦头发。

“哎呀，一眨眼都长大了。刚来的时候还豆丁点大。”

“什么时候？”

“还能什么时候，就你带着blumoon和……”方瑾停住了。

楠默静静地看着她，不着感情，但却冰冷得有些可怕。方瑾愣了愣，放下手巾，微微笑道：“看我都糊涂了，是你初二下着大雨来的时候。你和米瑶带着blumoon来的时候是后面的事了。”

看吧，又在说谎了。

她低下头微微笑了，接过方瑾手里的毛巾，擦了擦发梢。

这一次她放弃和方瑾争辩了，尽管她分明记得是落帆带着她和blumoon第一次来到这里。

“第一次见面是在这里，从那之后，方姨好像都没离开过这里。”

她把毛巾放下，转过身和方瑾面对面坐着。

“方姨不想离开这里吗？”她问。

方瑾无语地笑了。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这里那么好。”

“那为什么不想？”

楠默较真起来了，方瑾愣了愣，似乎被楠默的倔强打败了，伸出双手抓住了楠默的双手，晃了晃。

“能有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的，不想离开就不离开呗。像我这种女人其实很简单，只要吃喝拉撒不是问题，安稳地过一辈子就够了。”

看着方瑾坦然的表情，岁月在她身上留下过伤痕，可是她依旧那样释然，从来没抱怨过任何人。这时候，楠默突然有些羡慕她了。

“楠默。”

方瑾抬起头看着她。

“恩？”

“可以的话，以后可以少来的，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不用来照顾我。”

楠默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不，这是我该做的。”

她答应过落帆，要照顾方瑾一辈子。

午休的时候出了太阳。

楠默跑到了生物园的树荫下休息，在那里撞到了后面进来的张雯杉。从那次送她回家之后，张雯杉就没再提起过其他事情了。但她还是很耐心地给楠默辅导，偶尔也会让她去她家吃饭。

“在这里干什么？”

张雯杉在她身旁坐下了，楠默把手中的本子合了起来，坐了起来。

“看点东西。”

她在看season给她的实录，blumoon回到家里也有两周了，生活起居不是很大问题，主要是病情方面她有些担心，所以想仔细看，看有没有自己需要注意的。

“是你家狗狗的吗？”张雯杉笑了笑，也不掩饰地指了指本子的封面，“我看过这种记录本，一般都是宠物医院给宠物主人的实录。我认识的有个人很喜欢这样做。”

“是dr。season吗？”

“恩！还真是他啊。”

世界真小。楠默笑了笑。张雯杉看着楠默放松下来了，感觉有些心安了，叹了一口气。

“最近一直在为狗**心吗？”

“嗯。”她如实回答。

“家人不能分担下吗？毕竟你也高三了，该好好冲刺高考。”

楠默愣了愣，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才说：“老师也有和我爸爸聊过，事实上不是那么简单。不过不用担心，我能调节。”

张雯杉不知该说什么了，楠默太懂事了，懂事到让她觉得这个孩子身上有很多负担。

“你有勇气面对这一切吗？”她不觉问。

楠默疑惑地看着她。张雯杉反应了过来，不觉笑了，尴尬地低下了头。

好像是高一军训的时候楠默晕倒过一次，那是她第一次见楠默的父亲。张雯杉至今都记得，当她提及楠默的哥哥的时候，楠秉那样堂皇的表情。是楠秉告诉她，楠默精神其实有些问题，一直以为她有个哥哥。

但她知道那是谎言。

可是这一年年来，她都选择沉默，旁观。因为她知道，她所了解的还是太少太少了，如果她戳破了，对他们来说是伤害还是幸福，她都没有勇气赌下。甚至她也想过或许楠默真的会在一次次的否认中遗忘这个人，如果他不再回来了。

可是慢慢地，她却发现她成为了帮凶。

不管理由是什么，楠默没有放弃过，她没有忘记。她把所有的回忆珍藏着，等待着那个人回来。

“万一，大人们说的都是真的呢，这一切都是你想象出来的。你该怎么办？”

楠默看着张雯杉，嫣然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笑得很美，让张雯杉都陷了进去，可是她的眼里那么悲伤，和她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翻动着手中的纸页。

“果然爸爸还是这样跟老师说的。”

她很不知所措，张雯杉看得出来。

楠默坦然地缓了一口气，轻轻地抚摸纸上的字。

“也没很在意大人们怎么想，我相信我自己，我只想等他回来，等到我可能不会再等下去就好。”

张雯杉弯身将高跟鞋脱下，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树根上，仰起头看难得放晴的天空。

“以前有个人跟我说，自己所相信的未必就是好的，有时候谎言也是需要的。无论怎样伤痛都是你来承受，只是在于你更爱的人会不会因为你而受到伤害。”

她所爱的人会因为她受到伤害。那时候爸爸那样害怕和恐惧的眼神，这瞬间又浮现了，让她不觉抖了一下。大概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吧，她开始明白，她想要执着的并没有必要别人来替她承担，就算所有人都撒谎了，那又怎样呢，选择等待的是她自己而已。

“可是楠默，你又为什么要执着呢。”

张雯杉不经意的话，打落在她的心坎。风起了，吹开了日记的扉页，刷刷的停在了一个书签夹着的页面，她用手轻轻按住了。

2014年6月14日。

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句很刚毅的钢笔字写下的话，“blumoon，生日快乐。”

她想起blumoon是落帆十四岁生日礼物。

她抬起头，迎着风，风很冷，触碰到她的脸颊有些刺痛。

“他值得。”

楠默的眼泪悄悄地滴在纸页上，很快浸没了。伤痛也好，谎言也好，她也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太爱她而有的谎言。

可是对这个男孩来说，他一无所有，他连爱的权利都被剥夺了，谁又在乎过他的感受。

南京第一场雪。

楠默站在红绿灯前，雪后的路不好走，她只能慢慢地走下台阶。走过马路之后，身后就传来了厚重的声音，回过头看，果不其然有人摔倒了。她只好又折回去，把那人扶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味道袭来，楠默立刻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