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珍藏（2/2）

“哦？！是你。”

女人愣了愣，才想起来，微微笑了。

“原来是小姑娘啊，谢谢你。”

女人松开了楠默搀扶的手，拍拍身上的雪，正想离开，又被楠默拉住了。

“人行道……在这边。”

女人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尴尬地笑了笑，说：“谢谢。”

楠默这才意识到她其实看不见。看着女人蹒跚地走过马路，楠默有些不安，便悄悄跟在了她身后。女人很小心地沿着路上的盲人道走着，遇到过马路的地方，仔细地听着路边的状况，才慢慢地走下去。一连走了几条街，女人都十分熟悉一样地，走得很自然。

等快要走到一个广场，女人便在一家咖啡店的外带窗口停了下来。

“一杯蓝山。”她突然回过头，大声喊道，“你要什么？”

楠默看着她平静的脸上露出的微笑，莫名地觉得身子更冷了。慌忙地摇摇头，没有回答。但女人还是给她点了一样的蓝山。结了账便向楠默走了过来。

“为什么一直跟在我身后？”楠默没想到她的直白，有些心虚。

“刚刚你摔倒了，雪路很危险，所以……”

“只是不小心而已，不用担心。”

他们对视着，却没什么话可以说。等咖啡准备好了，她走过去拿了过来，递给了楠默。楠默接过，手刚刚碰到杯壁，温度从指尖传来，像触电一样。

“冻坏了吧。”

“恩？”女人似乎料到了，微微笑了。

“看不到也能感受到啊，你接过的时候都抖了一下。”

他们穿过广场，走到了地铁口。女人停了下来。

“好了，不用再跟过来了，我坐地铁回家。”女人想了想，大概觉得有点意思，又问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楠默。木南的楠，沉默的默。”

“我叫安姘静。”

她点点头，记住了她的名字。女人走了之后，楠默往回走，经过广场的时候，正好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吓了她一跳。她退了一步，看到眼前的人，才喘一口气。

“dr。season。”

“真难得在这里见到你啊。”season温柔地笑着，“blumoon还好吗？”

楠默点点头，想起blumoon便笑了。

“它很好，也没有发病，最近也长胖了。”

season不自禁陷进了楠默的瞳眸里了，带着笑意的时候没有那么冰冷的，他不禁感叹，怎么会有那么明亮的眼睛。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眸看向他，他着实吓了一跳。

“请问有空吗？有些事情想问你。”

season故作镇定，点点头。他们走进刚刚安姘静点咖啡的店里坐下，突然暖和起来，让楠默不禁一个劲地发抖，season便起身去点了一杯热牛奶，拿给楠默。手暖了一会，她才慢慢舒服点。

“谢谢。”

“不用。”他会意一笑。

楠默沉默了一会，不知道要怎么问season，苦恼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想好怎么说。

“你给我的关于blumoon在院的实录，那些日记都是你写的吗？”

他点点头，楠默感觉心沉了下去，呼吸也急促了。

“去年6月14日，blumoon发病逃出了医院，你接到一个陌生男子的电话，他将blumoon带回医院。那个男子还有来过吗？”

“没有了。”

“那在去年冬天，也就是11月28日，blumoon哭了。去年12月25日，blumoon对一些字有特别的反应。今年1月1日，blumoon发病的时候这些字开始对它的治疗有作用。今年6月14日……”

blumoon，生日快乐。即使字变了，可还是改不掉的习惯。总会把快的竖心旁写得像言字旁。那是落帆的习惯。

season的表情淡下去却又认真起来，楠默那样无助地看着他，连眼泪都流了出来都没有察觉。脆弱得就像在他的心上一刀刀地割着，冰凉的，刺痛的。他们安静了好久，他知道她在等待着，或许不是他的回答，只是一点希望。

“所以呢。”他的语气很冷漠，显得她好矫情。

楠默张了张嘴，哑言了。她眨了眨眼，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突然哽咽了。她好难受，却故作坚强，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倔强地看着season。

“他在哪？”

全世界都欺骗了她，而她选择沉默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又执着什么，但只是落帆的不辞而别就像她心里的一根刺，想拔掉但却疼。那个人是否还好，为什么所有人都选择遗忘了他，而她是不是早已忘记了什么。

楠默低着头，看着自己揣着的拳头，轻轻松开，手心的血立刻沾染了整个手心，可是她一点痛感都没有。season的话从对面传来，淡淡的，混着他温柔的嗓音。

“楠默，你愿意跟我讲你的故事吗？”

女孩始终没有看他一眼，隐约间，那双眼睛在眨动，一次一次，安静地呼吸着。她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走了。season看着她站起来时撑着桌子的位置，红红的掌印，血腥得让他倒吸了一口气。

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圣诞节了。

上海庆祝的气氛已经很浓。大街上响起了圣诞歌，也有圣诞老人在派传单。落帆一个人从超市里出来，将围巾围上，提了提手中的购物袋，把双手揣进口袋里，走下台阶。刚走出两步，他又停了下来，看着橱窗怔怔地发呆。

张雯杉在马路的对面，刚和小伙伴吃完火锅出来，远远就看到了他。和小伙伴打了声招呼，她就一个人跑过马路，走到他的身后。

“喂。”

落帆稍稍回了神，回过头，看见是张雯杉有些惊喜。

“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休假，回来找同学。她在复旦读研。”

一年不见，落帆又成熟很多了。眉宇越发英气，以前总是长长的刘海剪掉了，露出好看的额头。张雯杉侧了侧脑袋，看向橱窗，只看见一件鹅黄色的公主裙，还是童装，不禁啧啧感叹。

“你不会恋童癖吧。”

被张雯杉唐突的一句话惊吓到，落帆无语地“噗嗤”笑了。他扯了扯张雯杉的衣袖，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落帆总是话不多，可是爱笑，唇角总是微微上扬，看起来很暖。走了一会，他才说：

“楠默很喜欢明黄色，我在想她穿起来会不会很好看。虽然她现在也长大了，可是我想象不出来，只能记住她小时候的模样。”

“你果然是恋童癖。”张雯杉毫无忌惮地下了定论。

落帆有些哭笑不得，只是淡淡地笑了，眼眸很明亮。张雯杉怔怔看着长长的街道，来往的人流。想起还在前几天，楠默在朋友圈发的一张合照。很普通，但却很美。

“如果给你机会遇到她，你会怎么做。”

落帆想了想，特别真挚。

“如果真的遇到，可能她也不记得我了。”他没有表现得很悲伤，只是脚步慢了下来，“如果这样就好了，我可以重新认识她，不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

他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着张雯杉，笑容有些苦涩。

“其实不怕告诉你，一个月前我父母寄信给我了。”

张雯杉不觉惊讶，没料到这突然的消息。

“挺好的啊。”

“才不好，”落帆叹了口气，耸耸肩，“他们说想跟我结束抚养关系，毕竟我也快毕业了，可以独立了。”

真残忍。连张雯杉都感到有些心寒。

“所以呢，你答应了。”

“恩。”他坦然，看着他善良得傻，张雯杉感觉都要心痛死了。

“你不怪你的父母吗？”

其实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除了还有经济上的抚养，无论怎么看都是将他抛弃了，而且躲得远远的。

“怪，曾经。”落帆瞥了眼张雯杉，他依旧在笑着，笑容却有些悲伤了，“现在很感谢他们，如果不是这份深深的挂念，我可能熬不过那艰难的治疗期。”

从飞机降落到英国伦敦机场，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陌生的护工陪着他，来到他落居的地方，开始他疯狂的伦敦生活。蓝默在机场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也还记得。

“落帆，如果你想回家，想让妹妹见到一个健康的你，你一定要坚强地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病。”

或许这一切都是欺骗，只为了把他抛弃。可是落帆仍不相信，将他抛弃的，还有他所深爱的女孩。他坚信着，她也是在等待着他回来的，不管她是否知道真相。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张雯杉觉得自己简直要融化了。

她走进书房，刚好桌上的手机亮了，提示她有短信进来。她走过去，点开，看见发来的人，不觉笑了。

“圣诞节快乐。”

她嘟囔了一下，立刻把电话拨了回去，对方很快接了起来。

“喂，就这么一句话，你也太没诚意了吧。”

对方被她一开头就劈过来的话逗笑了，笑了几声才停下来，沉默了一下。

“下周吧，等圣诞节那天请你吃饭。”

“你要过来？”张雯杉有些意外。

“嗯，准确来说，是搬过来。”

她的心像有了不祥预兆一样漏了一拍，她开始不安地在房间里走动。张雯杉把围在脖子上的毛巾甩在了沙发上，跑进了房间。

“为什么？！不是说好下个学期开学前吗？！”

“我等不及了。”

“你等不及我还等得及了！师弟，你做人能不能厚道点，我都帮你了，你不能这么坑我啊。”张雯杉彻底毛了，爬上床，趴在床上，手指不停地敲着床头。

“早知道我就不说了……”她现在感到深深的后悔。

落帆将书柜上的书拿下来，放到桌子上，坐了下来。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张雯杉有负担他理解，毕竟隐瞒了那么久，做出这样的选择，逃跑的心都有了的。

“我不会去找她的。”心窝开始悸动，他感觉有种东西从他的世界里燃烧了起来，“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张雯杉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披散着头发，脸上永远也消不到的婴儿肥，普通的五官，不好看的额头。没有化妆的自己真的不好看，可是她却还是记得有个人曾经那么爱过这样的自己，所以这么多年都不愿意改变自己。

“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楠默。”她淡淡地说。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她想给楠默幸福，不管伤害与否，她都想拯救这个女孩已经崩溃的世界。

“我好想，再看见你说的她那个，眼里星辰浩瀚，笑得云淡风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