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一回 羽化不足为惜 但使时光重回（2/2）

不过，他身上的青草味儿，让我很安心。我还记得清他方才站在烈焰里满眼的凉薄。

这一跳是本着殉情的意思，不料误打误撞，满目的火悄然暗了下去。

算是我的一片苦心撼动了苍穹？

四周围了好多人，有姨母，葭萱、天远，漓羽。姨母皱着眉，葭萱依着天远，漓羽倒真哭成了梨雨。吟画摸出伏羲琴，都找不着调，结结巴巴指着我：“师娘，孩子……”一张小脸煞白。这丫头怎么琴都不会弹了。

我嗅到很浓烈的血渍，把我白羽仙锦裙子染成七零八落的花，有声音惊叫：“去峨眉山，找了然。”李之宥一手将沧澜又打了出去，天空里都是墨隳的血。我同之宥认得三年，也晓得他这个人从来没有痛的意识，只辩生死。但我认为浴火里他自然是痛的。

这一剑，结果了墨隳万年道行，也祭出了饮噬二煞的力量。饮噬二煞，在空中纠结了一股，晕出一整片洪荒都没有的色彩。

我预觉得到背后的阴凉，张开手臂，台词都想好了，我亦要矫情问他，你说，我有心吗？

台词未用上。李之宥很麻利的将我往怀里一带，旋了半圈，这一下来的太突然，我只顾盯着他的紧紧圈着我的手，他到底是想怎么对我？爱我或是恨我?

双煞直击着之宥，敲得声音让吟画失声尖叫:“师父！”她一嚷我才醒悟过来，但我没觉着双煞半分的震动，之宥连眉都未皱，不是上古法器太水了，就是……

他紧抿的嘴角突然沁出血，继而是涓涓的涌，直往我手上滴，红的扎眼，扎眼到我竟在他眼里看到了心疼。我怕他的人刻毒，血也有滴水穿石的功效，砸坏我这只会写字画画的手。

李之宥，我对你这般好，可恨，你竟这般恨我，更可恨你竟还能让我心疼你!

他手下握我的力度重了些，雪白的牙齿上糊了几缕血丝，声音像隔水传来：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爱的是我还是尘碧？

“你。”想说的绝些，可我开不了口。甚至想要吻吻他，就算很多人围观，就算那里沾着歆陌的玉兰花香。

“哈哈哈，哈哈哈。”墨隳指着之宥一个劲笑，“呵呵呵……”

不留神之宥的手滑了下去，随意的就像掉了片枯叶，却砸得我哪里都痛。他还是爽朗的笑声：“那，你也如忘了尘碧那般，忘了我罢。毕琦玛度嗨日尔太。”

裙子又湿了些。下身的液体流的欢快。

“同姨母回去，我们没准能保住孩子”急急的口吻，姨母这意思是，我有了之宥的孩子？

我往云外挪了挪，缓缓道:“之宥。我会救你!”从前会，如今也会!

原来方才灭火的是孩子……

使劲一提，血涌得更快了。我提动了重如泰山的沧澜！所有人都不会动了。除了还在扑腾翅膀的哑凤。那只淡定的哑凤说了句让我极不淡定的话：“冰雪，同姐姐回倾城去。”眼前的哑凤凰箫唤已经化生成了个金袍女子，光环一圈隆重过一圈，眼角里盛满了威严、美丽。

我就算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神。为今之际，不是寻思哑凤变美人，坐骑变姐姐的故事，而是我要救他。

金袍女子一袖子拂来，慷慨陈词道：“你只为了一个梦，丢开你的亲人一万多年，你是人吗？”

丢下亲人一万年确实不是人，我都几乎忘了那个没良心的说的是我，天地良心，上苍作证，瞧我对之宥如何就知道我对女娲，漓羽怎样了，依着她把我挥倒的姿势：“只要你能救他，我愿意给你我的命。就算是我做你的坐骑，拖你千年万载!”

“为何不同我回城？”

我听过步城、临安城、洛阳城、姑苏城、长安城……却从未听过倾城，我只是不想羽化在没有他的世界里。那本《契阔难书》大概同她也脱不了干系。“我觉得你法力深不可测，你不是洪荒里的人。”伤是伤了，脑子却还好使。金衣女子惊喜之后就是失望了，我异常深情的望了眼之宥，又伸手牵了牵他。做完这两个动作，我有些认为我也是江南水陶洗出来的，而不是什么大山里的野丫头。

之宥也告诫过我，似我这样的女子是最好不轻易在别的人面前露出我好来，否则男人觊觎，女人嫉妒。见到她脸又阴了一层，很是在理。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手一横剑一带。脖子疼了，肚子就不难受了。血滑下来，李之宥忽然就出了声：依儿。心疼得像我流的是他的血似的。大约我又疼糊涂了，我这肚子里的可不是他的骨血。方才那女子更是比没了妹妹还难受的模样。一句好好的话被拆成一个一个字:“蓝雪，做我倾城的雪女，难道还抵不得洪荒的尘埃？”

我摇头。

女子脸上很凄绝，蹲到我跟前，温和道：“原来你是没有感情，姐姐忧心，如今你重情重意，姐姐却宁可你没有感情!可是他不是倾城的人，命不由我啊……”

可能是她耳朵不好使，我又强调：“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我只知道在哪儿也不上同他一处:”语气比女娲造人还自豪。

经过我一说，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蓝色的。

我放下剑，兴奋道：“之宥，这世上当真有蓝雪。”天空划脏的地方都被呼啦啦的盖住了。面前有一个妇人半跪在我跟前，脸上泪珠未干，笑的勉强说“雪儿……”

最近心疼得太多回了……回头看时，人影都消散了，我突然觉得，她就是要我写书的神秘人——季夫人。

“夫人，我求你，你一定还有方子的，对吗？”

隐约里听见一声冗长的无奈而坚定叹息：好，我既不能救他，那我便为你颠乾坤，逆时空，但愿你重新选择。届时，你就算不能救他，我亦必带你强归倾城！

空中的雪像是诗句里的场面：

未若柳絮因风起，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千山鸟飞绝……

画面里氤着昔日，比越境还要来得生动。我又看见之宥见我跳入西湖皱眉的模样，看见他也有脑子卡住不使轻功，徒步追着我的身影。穿过柳帘，路过锁澜桥，绕过肩踵相擦的十里御街，有桃花沾湿他的衣襟，雪上深浅的脚印，大步流星，真好看。

然而，一切开始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