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2）

窗帘不知被谁拉了起来，屋里显得有些昏暗，我感到被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气氛有些凝重。我把包背在身上，觉得应该对大家说点什么，于是，我抱拳作揖说，三年同窗，一朝离别，寒雨连江，平明送客，大家请回吧。大家给我鼓起掌来，还有人喊“好”我却感到好笑，为一个被开除的人鼓掌喊好，是多么滑稽，多么荒唐。

我背起行囊，离开了校园，离开了梦想起航的地方，“让我们大家牵手，一起让梦想扬帆起航！”这是我在大一竞选班长时说的话，没想到刚出港口，我的希望巨轮就轰然沉没，沉没在一片阳光灿烂波平如锦的水面上。

西风残照，万树凋零。我踏着落叶走出校门，还没来得及回望一眼，就被几个人拥到一个小胡同里。我奋力挣扎，刚要逃跑，却发现是一个死胡同，出路被三个人挡住，我认出一个，就是学校餐厅的厨师。我刚要喊叫，一记飞腿就踢过来，我没法避让，胸上硬生生挨了一腿，感觉气血翻涌，发不出声来。我奋力爬起来，又马上像只麻袋一样被扔在地上，四拳八脚向我扑来。

我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额头流下鲜红的血，这是一个温和的黄昏，西边漂浮的云彩也正浓重的像血一样。我凝望金色的夕阳和翠绿的树，还有片片落叶，在空中旋转。我感到自己的生命像片树叶，舞蹈在梦的指尖，油走在风的边缘，倏地落地，零落成泥。

天色渐暗，终于漆黑，我感到四周一片寂静，浑身寒冷，如同被冰雪覆盖的小草。

李桃桃说，在保卫科里，她想起了她的妈妈，那用鲜花扎成的葬礼。她哭了起来，觉得是她害了我，对不起我，还琢磨着去求求郝猪，让他放我一马。回到住的地方，她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因为我要搬过去，她的心底竟然有一丝喜悦。

夜幕降临我还没回去，她急了起来，跑到学校里找我，气喘吁吁，一无所获。心急如焚的她在校外的一条胡同口看到一个和我很相似的人，靠着清冷的路灯，发出不知是疼痛还是悲怆的呜呜声。

她心里十分忐忑，慢慢的向我靠近，就在我抬起头的一瞬间，她几乎吓得心从嗓子眼跳了出来，那就是我，头发凌乱，满脸血污，衣衫褴褛，浑身轻轻抖动。

那晚月色昏暗，无数霓虹像奄奄一息的萤火虫，发出簌簌的叹息。

她在路人诧异的眼神中拉起我，她一只手提着我的行李包，一只手竭力把我扛在肩上。我是如此之重，在路上还摔了两跤，李桃桃说到这里，眼神有些黯淡，语调阴郁而苦涩，许多年以后，她仍然不能释怀。她说，我当时还能勉强走路，我还吐着带血的唾沫告诉她，我要去杀了那帮混蛋。我们就这样踉跄的走在浓重悲凉秋风扫叶的街道上，路边的音像店里正传出动人的歌声：

让我们敲希望的钟啊，多少祈祷在心中；

让大家看不到失败，叫成功永远在，

让地球忘记了转动啊，四季少了夏秋冬，

让宇宙关不了天窗，叫太阳不西沉。

让欢喜代替了哀愁啊，微笑不会再害羞；

让时光懂得去倒流，叫青春不开溜，

让贫穷开始去逃亡啊，快乐健康留四方，

让世界找不到黑暗，幸福像花开放。

……

这些事，我自己已经都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