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 八（2/2）

夏夫人把怀里的孩子用力紧紧地抱了一下，就一下，短短的连一秒钟都不到，然后将恣意往徐佩芝的身上狠狠的推了过去，转身扑向了那颗黑咕隆咚的炸弹上。

徐佩芝被吓得紧紧拉住那个哭喊着要妈妈的孩子，缩在灰尘漫天的角落里。

爆炸声轰响的那一颗，冲散了耳边闹哄哄的惊恐尖叫救命之声，所以李曼青的遗言，徐佩芝听得很清楚：

“孩子的将来就托付给你了，万望请让她幸福，忘了今天……忘了我。”

这是一个母亲临终之时对年幼女儿的寄托，只是一句简单的叫孩子忘了自己，却满含了她的绝望与对孩子将来的担忧，死不瞑目。

小小的恣意大哭了起来，引发了四周持续的嘈杂混乱，徐佩芝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跪在已面目全非的好友身前，颤抖着一只手，想要将好友拉起来。

半天过去，一无所获，孩子的哭声继续，好友却再也没有起来。徐佩芝跪坐在好友身边，和怀里哭泣的孩子一起在尘土漫天里守着她。

夏夫人去世那一天，恣意尖锐着嗓音，整整哭了一天一夜，仿佛是要把五脏六腑都要通通哭烂一番才肯罢休，有人要劝，怕孩子哭出个好歹，但都被徐佩芝打发了回去。

这孩子哭的是自己的母亲，却也是她自己。亲眼目睹了母亲瞬间支离破碎的惨剧，恣意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她自己。

终结童年的玩笑话，终于成了真，却是这般的叫人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夏松伤心之余，一心要为亡妻报仇雪恨，家也不回，天天住在清风堂，无暇顾及子女，恣意便跟随徐佩芝去了傅家生活。

傅太太自己有一个女儿，也才五岁，聪明懂事，见着妈妈每天忧心那个不说话的姐姐，她私下里也帮着妈妈想方设法的逗那个姐姐开心。

恣意从母亲去世之后便不再说话，初时谁也没放在心上，等徐佩芝发现后吓得不轻，带她去看医生，出来说是受了大的刺激，得了强迫性失忆症。

自己叫自己忘记了自己。

遵循曼青的遗愿，徐佩芝是想叫她忘记很多不好的记忆，但那孩子性格敦厚，悔恨自己之余实在太过痛苦了，只有狠心将自己也忘掉！

那段时间医生护士成了傅家的常客，氯米帕明成了恣意的主食，徐佩芝每每亲手喂她吃药，都免不了要哭一鼻子。

徐佩芝嫁来傅家之后，本来是在当地的一所中学谋了一份英文教师的工作打发时间，后来为了照顾恣意，不得不辞了工作，专心留在家里守着她。

治疗初期，恣意吃了很多抑制中枢神经的药物，可这边病还没有好，那边药物的副作用就已经开始很大程度上损害着她的身体。

嗜睡，多汗，口干，视物模糊……徐佩芝时常抱着她去门前的台阶上晒太阳，大大的一把躺椅上，她把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恣意紧紧搂在怀里，给她念着英文童话，微风吹来，也不知那孩子是否听到。

偶尔恣意也会醒来，睁着模糊不清的大眼睛，看看徐佩芝，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很多很多，可就是看不见了自己。

徐佩芝看着孩子就在怀里，却一天天消瘦下去，渐渐失去了往日生机，而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转身之后只能默默擦着怎么止也止不住的眼泪。

真正等恣意病情好转的是第二年，傅家掌门人的孙子傅致冰中考结束，前来叔叔家里渡过暑假，来了之后发现家里多了一只小傻子，呆呆的木讷模样还怪搞笑，叫小伙子十足的开心了不少。

初时傅致冰只是想欺负那个小傻子的，呆呆的模样，有时候你说什么，她也会跟着你简单的说一下，偶尔兴致来时，便一遍遍的重复着，直到你说出下一句她感兴趣的话，她才会停下来，却也不再跟随复读，只是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看你，再看看四周，依旧是什么也没有的迷惘。

但是徐佩芝的女儿傅明明不乐意了，她今年刚刚上了小学一年级，知道来家里的姐姐生了病，又没有了妈妈，怕别人欺负她，小丫头便把保护姐姐的重任担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尤其那些心怀不轨的臭小子，更是傅家小姐重点打击的对象。

所以一整个暑假，傅庭阳家里便是傅致冰逗着小傻子，傅明明拿着苍蝇拍追杀着傅致冰，然后是小傻子眉清目秀的站在一旁的台阶上，晒着太阳，嘴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傅少爷教她说的胡话。

“意意是，个，小傻子；意意是，个，小傻子；意意……”

意意是个小傻子，可我找不到她了，妈妈你在哪儿？小傻子找不到意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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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大家七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