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落流花春去也(1/2)
第二十四章流水落花春去也
西门风那含着内力的话语清清楚楚地灌入了场内每一个人的耳里,我分明地看到,丁维凌浑身一震,刷地转头望向我。西门岚抓住机会骈指如刀,疾劈丁维凌左侧空门,右手的剑顺势一撩,连我这不懂武的人都能看出来,丁维凌不躲就会被手刀砍中,不死也是重伤;若是躲了,等于自己往剑锋上送,一样是送命。丁维凌这时竟然是愣愣看着我,仿佛遇到了极度不可思议的事。
“不要!”我狂呼出声,热血涌上大脑,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纵身扑过去。
“丁丁!”如言心胆俱裂,我从没有听到如言这样狂呼大叫,但这个时候我完全来不及反应,我只知道一点,丁维凌不能死,尤其不能为我而死。
我完全不知道这一扑的后果竟会严重到天地俱灭,五雷轰顶,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时光倒回一万次,在那个时候我的本能都会选择扑向丁维凌。
便在这刹那,丁维凌动了。他待那一掌印到他胸前三寸之时,长刀横拖,顺势劈向西门岚的右肩,刀势起处,更是封住了西门岚的前后退路。
西门岚反应奇快,立即撤掌,左足一点,纵身而起,空中右足又在左足背上一踏,如箭般倒飞而出,险险避开这绝杀的一刀。饶是他武功深湛,也为这精妙绝伦的刀法弄得狼狈不堪,由肩至腹拖出了一道不浅的伤口。
我便恰在这时扑到。一片银雪也似的刀光迎头而来,西门岚躲开的刀却刚好由我来承接。
丁维凌厉声大喝:“丁丁让开!”
我不由苦笑,事到如今,叫我如何让开?
身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然后便接连传来重物坠地声。但我根本顾不上看一眼究竟是谁赢谁输,此刻我的眼中只有那雷霆般劈向丁维凌的刀,烂银也似的刀光在我眼前炸开如除夕盛绽的烟花。
刀刃不由人意志地当头重重劈下,丁维凌竭力收力,把刀往自己怀里带,可惜他这一刀倾尽全力,此刻余力已尽,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刀向我落下再无半点办法。要到以后,我才知道,这是丁维凌的绝招,他一生所学,精炼到最后,也不过就是这一招。师门规矩,非到不得已时不能轻施,因为刀意便是舍生取义,同归于尽。何其惨烈!
我发誓我看到丁维凌眼中痛极的慌乱,我又何尝不痛?电光石火间,突然明白了那些死在爱人手里之人的感觉,幸福而怅惘,遗憾而无奈,更要为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自己痛且快乐着。
罢罢,此生你我终究是无缘,要落一个如此惨烈的下场。这份爱既是如此禁忌,结局本就凄惨,便是再惨烈上几分又如何?
“刀下留人!”我听到众人惊呼,甚至能感觉到几位高手出暗器的出暗器,甩鞭的甩鞭,拔剑的拔剑。可谁也来不及了,我已经感觉到刀风及面,削去了我散开的青丝。
我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眼光柔柔地落在丁维凌身上,微笑着与他诀别。也不知道这时我为什么会笑得出来,也许是觉得解脱了,也许是想告诉他我并不恨他,直到现在我也没搞清楚,因为我永远也不忍再回忆这一幕。
凌哥哥,如今你可能原谅我?这一次,我选择了你。
半空中突然飞出一条人影,狠狠一撞,把我撞飞到一边。我被重重撞到三丈外的竹丛中,腰部被竹竿一弹,卸了那股猛劲,掉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等我从地上爬起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兔起鹘落间,天地已然变色。
我扶着竹竿缓缓爬起,一步步地走向那原本该是我伏尸当场的地方,如今那儿有个黑衣人俯趴着一动不动,而丁维凌跌在他身上也一动不动。
双足便似有千斤重,每一步都挪得我冷汗直冒,呼吸困难。短短三丈远,便似红尘老去,烟花俱灭。天地一片昏暗,明明红日既出,我却觉得日月无光,眼前一片昏暗。
我颤着手伸向丁维凌鼻端,有一丝微弱却稳定的暖暖气息扑上我的指尖,顿时松了一口气。
西门岚飞奔而至,他伸手替丁维凌把了下脉,抬首对我道:“凌少不妨事,只是久战脱力,好好休息调养便可。”搬开丁维凌,便见那救我一命的黑衣人被一柄刀劈断了左肩骨,锋刃深深嵌入身体,又被怒急攻心、力尽晕厥的丁维凌一压,活活钉在地上。
我轻轻抱起他的头,却见一角黑巾自他脸上滑下。脸容清和,眼角已有尾纹,我眼前一黑,险险晕去,这人不正正是那个为了五十两银子绑架了我的张某人吗?他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奋不顾身地救了我一命?
西门岚叫来西门嘉帮忙,两人合力,迅速地把银刀自张某人身体拔出。西门岚十指疾点,封住了他周身大穴。从怀中掏出金创药来,往创口上倒。穴道虽封,伤势实在太重,血流仍是迅速,一下子便把药粉冲走了。西门嘉情急之下,劈手夺过药瓶,干脆把一整瓶药粉全倒了上去。西门岚迅速撕下长袍下摆,利落地包扎好,又砍了竹枝接骨。
忙了好一阵子,他方才松口气,对我说道:“你放心吧,我给他用了五哥独门秘制的血蓉散,千金难买的圣药,这一整瓶都倒下去了,他不会有事的。”
我忍不住嘲讽地笑。果然不愧是西门家人,到了个时候,难道还要我感谢他们吗?
一念及此,再不想看他们一眼。
突然想起如言,如言怎么这么久还没有从竹林中出来?那一刻,我分明是听到有非常惊人的动静,也听到有人坠地,那绝对应该是如言的对手不会是如言。可是如言没道理不声不响的,除非是……
我如小鹿般惊跳起来,奔向竹林。
穿过几丛茂竹,我一眼便看到如言静静抚胸倚在竹身上,白衣胜雪,一尘不沾,即使立在尚带着几分泥泞的湿地上,他看来起来仍然没道理的清雅飘逸。
西门风低头立在他身前。不远处的地上有两具尸体,一个全身骨骼寸断,软成一团的正是那个和如言对峙的灰袍人,而另一个穿着同样颜色同样质料衣袍的人四肢呈大字形仰天躺着,胸口处凹陷了一块,嘴巴大张着,眼中满是不能置信的惊疑。
而如言,双目凝视着我奔来的方向。全身上下好端端地,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只有身前的一滩猩红怵目惊心。
如言受伤了!这是我第一个认知,先是一惊既而倒松了口气,只要他还活着,足矣!
我双膝一软,跪倒在他身前,含泪感谢苍天。如言一动不动,仿佛在运功疗伤。我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他,但又担心他的伤势,只好问西门风:“如言受伤重吗?”
“他死了。”西门风一字一顿地说,眼中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伤,还有一种看不懂的寂寞和绝望。
我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柔声向如言道:“如言,快点把自己治好,我们要回家了!”
“他死了。”西门风阴毒的声音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我出离愤怒了,再也无法容忍,用尽力气跳起来喝道:“滚!”声音尖锐得犹如紧急制动后轮胎在高速公路上磨擦,连我自己也不能相信这会是我发出的声音。
他似要发作,沉默了下,终于还是转身退走。
我一寸寸倾下身去,双手圈住如言蜂腰,把脸埋入他怀里。如言的怀里还是暖暖的,有着淡淡好闻的薰香味道。谁说他死了,死人怎么可能是暖暖的?
“如言,睁开眼看看我。”我柔声低唤,“你和我说说话,别叫我害怕。”
抬眼望着他清雅标致的脸庞,颊上的酒窝淡得几乎看不出,他似是入定的老僧,神色间有着寂寞如雪的倦意,一分分地刻入了骨,眼神定定地没有焦距。我心慌地紧握住他手,他眉间的淡淡倦意犹如一闷棍敲得我心口绞痛。
若是他睁开眼对我道:“丁丁,我倦了,从此的路你自己走下去吧!”我该怎么办?蓦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我其实依赖如言良多。从他八岁起,他便不得已地背上了我这个包袱,没有一日能得放下。事实上,并非是他依赖于我,根本是我离不开他。我完会不能没有如言,如果没有他,我怕根本撑不下去。
如言仍然不动也不做声。
我的心一分分浸入北极的冰天雪地中,强笑着道:“如言,你别和我开玩笑,你若这样恶劣,以后便再也不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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