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欢 情意绻(1/2)
从姑苏王家回来,两人都发现原来兄妹般的亲密不见了,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既盼望着看见彼此,又害怕着遇见彼此、
怎么会搞成这个局面!潋滟倦然倚在清月舫二楼的雕花木窗边,闷闷不乐地望着不远处曼陀园里的山茶。山茶花灿若赤霞彩云,玉色蝴蝶翩翩飞过,真是“犀甲凌寒碧叶重,玉杯擎处露华浓”。和露见潋滟直盯着曼陀园出神,便小心劝道:“六娘若是气闷,不如去曼陀园散散心。那曼陀园里的茶花开的正好呢。”潋滟头也不回地道:“哎,这清月舫推开窗子就是那些茶花,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想出样子,怎么散心?更何况那些山茶虽漂亮精致,却千篇一律,谁稀罕看。”说罢又继续看着窗外发呆。
和露倚云二人对视一眼,只得行了一礼双双退下。出了清月舫,倚云先悄声道:“儇姐儿这是怎么了?自从从姑太太府上回来就变得闷闷不乐的。”和露年龄少长,忙按住她的嘴道:“噤声!咱们做婢子的,哪儿能议论主子的是非。儇娘晨起什么也没吃,你且去厨房瞧瞧,有什么清淡一点的点心汤水拿来给儇娘。”倚云点头往厨房而去。
清月舫到厨房,需要经过观鱼桥。倚云一边走着,一边贪看周围景致,不防备前头走来一个人。倚云正看一朵金盘荔枝上飘飘忽忽飞着一只白色蝴蝶,那人只管低头往前走。两人就这样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倚云本以为是哪个小厮不当心,掐腰正要开口骂过去。一抬头却发现是裴子鹤正皱眉站在她面前,忙不迭地垂首娇笑道:“婢子给大公子请安,大公子好。”
裴子鹤本是打算往清月舫去看潋滟,谁知半路被这侍女撞了一下,正不耐烦,却发现是一十六七岁的妙龄女郎。虽低着头只看见黑黝黝的垂鬟分肖髻,听这声音虽不如潋滟,却也是娇媚婉转。于是便温声笑问道:“你是哪个婢子?这样急匆匆要往哪里去?”
倚云本因冲撞了裴子鹤暗自忐忑,却闻听裴子鹤依旧口气温和,全无半点责怪的意思,于是大胆抬起头冲裴子鹤微微娇笑道:“大公子好。奴婢是六娘身边的倚云。因着六娘早起一点水米也没打牙,和露姐姐遣婢子往厨房去寻一点清淡的粥食来。”
裴子鹤见倚云面相清秀,正暗暗玩味,却闻听潋滟晨起还没用早饭,忙抛下一句“我去看看”便往清月舫匆匆而去。只扔下倚云站在观鱼桥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咕嘟着嘴儿往厨房去了。
倚云一进厨房,厨娘们都坐在树荫底下闲磕牙打趣。见倚云来了,都忙不迭地起身相迎。厨房掌事娘子齐家的笑迎了上来道:“云姑娘怎么有空到咱们这儿来走走。这里火烧火燎的,熏坏了姑娘。”
倚云见是齐妈妈,先笑着行了个半礼道了好,又叹道:“主子有吩咐,作婢子的就得做。再说了,咱山庄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这厨房被齐妈妈打理的干干净净,外面那些千金小姐的闺房比不上咱山庄的厨房呢。”
齐妈妈闻言一张老脸笑开了花,随手寻摸了几个桃花酥递给倚云道:“云姑娘这嘴儿,咱们厨间最上好的蜂蜜都赶不上。老婆子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几个桃花酥姑娘且拿去垫补。”
倚云接过桃花酥笑道:“倚云谢过齐妈妈。妈妈,儇娘子晨起懒怠饮食,我来寻一两样清淡的粥点,让儇娘好歹用些,省的饿出虚火来。”齐妈妈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儿。春来易困,吃些清淡的补一补。云姑娘且坐一坐,待老婆子准备。”
倚云笑着转了出来,众婆子迎着。有人拿了个垫子铺好请倚云坐下,又有个养娘捧来一碗茶请倚云润一润。倚云笑着接了,口中谦虚了几句,方坐着与众婆子闲话。
不多时,齐妈妈提着个食盒走了出来,倚云忙上前接过。齐妈妈笑道:“云姑娘,这盒子里是老婆子做的海棠糕和茶香荷叶糕,还有醉蟹和红糟鲥鱼两样小菜。最下面是一份血糯粥,养血补气最好。还请云姑娘在儇娘面前替老婆子问声安。”倚云笑着都应了,又一一和厨房众人道了别,方小心接了食盒回清月舫去了。倚云才走,齐妈妈便一屁股坐在坐垫上,拿着那碗盖儿都没打开过的茶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旁边一个方姓的婆子笑道:“你倒会占便宜,这是大家伙孝敬人家倚云的。”齐家的白了她一眼道:“我呸!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一小蹄子,你们还真捧上了?倒不如让老娘得了,念了你们的好,你们也能享一享清福。”又一个婆子笑道:“你们瞧瞧这倚云,头上金珠戴着,身上绫罗穿着,怕是外面富户的小姐都没她的好处多。”齐家的轻蔑地道:“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又怎样?做贴身大丫鬟的,将来跟随着主子到了姑爷家,好的嫁个管事,过几年回来做管家娘子;走霉运的被姑爷收了房,一辈子奴不是奴,主不算主的,哪里比的上咱们自己当自己的家,逍遥快活呢。”说罢,又吆喝众婆子各自做各自的活,众人也就散了。
却说裴子鹤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清月舫,推开正门一瞧,前厅里并无潋滟的身影,便想着上楼上去瞧一瞧。谁知和露听见动静,从楼上走了下来。见是裴子鹤,先笑着请了个安,又道:“大公子一早来清月舫,可是庄主命大公子来给儇娘讲书?”裴子鹤摆一摆手道:“不曾。只是听闻六妹妹今个早晨有些不舒服,我特意来探望。”和露恭顺地道:“有劳大公子了。儇娘无大碍,现在在楼上歇着。大公子还是等一等再来罢。”
裴子鹤无奈,刚要转身离开,倚云恰在此时提了食盒进来。见裴子鹤面色不善,倚云忙笑道:“大公子这是怎么了?”不待裴子鹤回答,和露已上前接过倚云手中的食盒道:“小蹄子懒怠,这半天才回来,定是躲哪里玩耍去了。”倚云分辩道:“哪里是我懒怠。妹妹到了厨房,齐妈妈闻听儇娘想吃些清淡的,现起炉子做的,妹妹在那儿等到现在呢。”和露笑道:“罢了,我不和你分辩。一张巧嘴牙尖嘴利的。”
正说笑间,潋滟从楼上走了下来。裴子鹤瞧见了,笑道:“小馋猫是闻见食儿,所以舍得下楼了?”
潋滟今日只穿了家常的玉白缂丝裙,外罩如意纹天青绉纱半臂。见裴子鹤站在楼下,微微一愣:“羽哥哥,你,你怎么来了?”
“来看一看你。”
潋滟垂首摆弄裙子上的丝绦:“潋滟又没什么事情,羽哥哥回去吧。”
裴子鹤双手握拳道:“潋滟,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潋滟红着脸道:“潋滟哪里躲着你了。”又转身对和露道:“可有什么吃的么?”
和露正要将食盒递过去,裴子鹤却道:“和露,你且去听涛亭摆下桌椅,我和六妹妹有话说。”和露讶然,只得看向潋滟,见潋滟默默点头,便转身出去张罗。
听涛亭在听香水榭不远处,依湖而建,亭下即是烟波浩渺的水面。独立于此,浩浩江风似踏浪而来,几竿修竹发出簌簌之声,杨柳迎风默默而舞,一派软艳风光皆无。和露在听涛亭中安排了一张小几,一张细如棉白如玉的簟子,又将倚云拿来的吃食一一列好,便请裴子鹤和潋滟二人入席。又忖度着二人要说好一会儿话,便嘱咐倚云小心伺候,自个往厨房而去。
一坐下来,潋滟只垂首专心用细瓷勺搅合着碗中的血糯粥。裴子鹤纵使有满腹的话儿要说,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眼睛在小几上打量了几番,用象牙箸夹起一块茶香荷叶糕给潋滟道:“光喝粥哪能填饱肚子,好歹吃块点心。离午饭还有好一阵子。”
潋滟噗嗤一笑:“羽哥哥,你费了这半天功夫,就为了说这句话?”
裴子鹤温柔凝视着潋滟:“怎么办?看见你,羽哥哥纵有千言万语也不会说了。”
潋滟的脸刷地红了,她连忙别过脸儿去,以手支颐嗔道:“羽哥哥!你几时也学得这样油嘴滑舌了!”
“心里淌着蜜,嘴上说出的话就甜了。”
“胡说。”
“羽哥哥没胡说,”裴子鹤定定地看着潋滟,“自从上次听见我的潋滟在马车里说,意中人就该是羽哥哥和潋滟这个样子的,羽哥哥的心里就和淌着蜜一样的。”
潋滟越发的害羞,手指不断地绕着头发,声如蚊讷:“那是,那是潋滟胡说的。羽哥哥莫要往心里去。”
裴子鹤微微一笑:“潋滟不是胡说。羽哥哥心里明白,潋滟喜欢羽哥哥,就像羽哥哥喜欢潋滟一样。自从第一次看见潋滟,羽哥哥的心里,就再也盛不下别的人了。”
潋滟咬唇垂首道:“羽哥哥,你可当真?”裴子鹤索性越过小几坐到潋滟身边,柔声道:“从小到大,羽哥哥何曾骗过潋滟?”潋滟闻言孩气地举起右手道:“若羽哥哥是当真,那咱们来拉钩,谁也不许反悔。”裴子鹤笑着摇摇头,对了上去,钩了三钩,接着将柔荑用大手包裹起来,紧紧地攥住。
他攥的那么紧,像是一生都不愿放开。
是夜,潋滟躺在八尺宽的沉香木滴水纹大床上,翻来覆去,焦躁难眠。窗外不时有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木清香,虫声清扬,倒显得这月夜越发安静。身上的缃绮蚕丝绣衾沉的像块铁,潋滟索性掀开被子踏着月色走到在窗前立定。
夜色深沉,慕容山庄一片静谧,远处的山峰、所有的建筑都变成沉睡的巨兽,平静无波的双楠湖在月光下如同一颗完美无瑕的蓝宝石。路边桥头石质灯楼里的浅浅烛辉在铺天盖地的银色月光中如同萤火虫一般的一点——不但没有驱散黑暗,反而同这黑暗融为一体。
裴子鹤的渊宏楼与清月舫只一湖之隔。无论多晚,裴子鹤的书房里总是有一盏明亮的灯火。潋滟不禁看向那点荧荧烛辉,眼波流转间,潋滟不禁嘴角弯出柔软的弧度:夜这样深了,他在做什么?会不会饿?会不会着凉?
卧室门外值夜的和露轻轻叩了叩门道:“六姑娘,夜深了,该睡了”潋滟只得无趣地转身上床,抱膝而坐。转念一想,又跳下床跑到门边,将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道:“和露,和露。”
和露从榻上一跃而起,站在门边躬身轻声问道:“六姑娘,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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