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香 姻缘错（2/2）

说话间，纯熙便为潋滟梳了个百合髻，光洁饱满的额头用疏疏落落的刘海儿挡住，发髻正中松松的插上和田玉花鸟纹梳篦，两边则饰以黄玉蝶戏牡丹步摇。潋滟仍穿了昨日的那套衣裙，较之昨日的英姿勃发，今日的潋滟显得如姣花临水般清雅宜人。纯熙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得地笑了笑，便携了潋滟的手，二人一同往正房去用膳。

进了正房，慕容颖见潋滟打扮得宜，便笑道：“小醉猫可醒了？”潋滟嘟起小嘴，佯装生气地道：“姑姑，纯姐姐可坏了呢。来叫潋滟起身就来叫人家罢，还把手弄得凉凉的来冰人家。姑母不罚纯姐姐潋滟不依。”纯熙边笑边舀了紫米粥，又捡了几样酱菜递与潋滟道：“告状精一个。你只跟母亲说我拿手冰你，怎么不说你挠得姐姐好苦？”潋滟接过粥碗，冲纯熙皱一皱小鼻子笑道：“姐姐一大清早的欺负人，妹妹不过是防卫罢了，有什么好和姑姑说的？”

慕容颖在一旁听着她们姐妹斗嘴，早已笑的合不拢嘴：“罢了罢了，你们姐妹是冤家，我这做姑姑做母亲的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倒不如下次不让你们姊妹见面倒好了。”潋滟忙举起粥碗道：“姑姑，好姑姑，是潋滟的不是。潋滟这里以粥代酒自罚可好？”慕容颖笑道：“得了得了，折腾了一早晨这粥都凉了。姑姑怎么会怪你？快些吃罢。”潋滟灿然一笑，便与纯熙边说笑便用早餐。

正吃着开心，馥萝走了进来附在慕容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慕容颖闻言脸色颇为不虞，将筷子“啪”地一搁，沉声对馥萝道：“你且去告诉他，潋滟是我慕容家的人，潋滟的父亲既然现在不在，什么事情便都有我这个姑母做主。轮不到他一个外姓人跑来指手画脚！”潋滟心下明白必定是裴子鹤来催自个儿回山庄了，连忙欠身道：“姑母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呢。大师兄必定是担心潋滟功课心切呢。”纯熙也从旁劝道：“母亲何必生气。想来裴郎子来请妹妹回山庄也是舅父的意思。横竖慕容山庄离姑苏城不远，母亲若是心疼妹妹，常常接妹妹来小住便是了。”慕容颖忖了一下，只得吩咐潋滟收拾了，亲自带着潋滟去辞别李老夫人和谢氏。谢氏拉着潋滟连声挽留，又赐下许多厚礼，方才命人送了出去。王府大门口早已备好了车马，和露倚云一起扶潋滟上车，裴子鹤已坐在车中等着了。

见裴子鹤一反常态没有骑马，潋滟奇怪地问道：“羽哥哥，好好的天儿你坐车做什么？”裴子鹤笑道：“怎么，大师兄就一定要骑马？咱们兄妹两个说一说体己话不好么？”潋滟以手支颐侧坐着笑道：“羽哥哥你没羞呢，潋滟和你哪来的体己话要讲？”裴子鹤食指微曲，在窗边小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浅笑道：“怎么没有？大师兄教你武功心法的时候不算么？陪你练字的时候不算么？”潋滟“噗嗤”一笑：“得了，这算得上什么体己话？”说罢又低头拨弄着手上的蜜蜡红宝手钏，沉默不语。

车厢里一时静了下来，只听得车轮辘辘之声和隐隐的叫卖声。裴子鹤心中焦躁，只觉得有把火在胸口烧着。见潋滟不言不语，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手指敲木几的节奏也越发快起来。半晌，潋滟终于抬起头瞥了裴子鹤一眼：“羽哥哥，你那么用力地敲小心手指受伤。”

裴子鹤闻言先是一怔，下意识地哦了一声。接着问道：“怎么，潋滟心疼羽哥哥了？”潋滟冲裴子鹤撇了撇嘴道：“没羞没羞，心疼你干嘛。”他立即佯装叹道：“完了完了，我的小师妹有好归宿了，不要羽哥哥了。”潋滟作势起身举拳要捶他，口中笑道：“羽哥哥你再胡说，潋滟便要不客气了！”

谁知无巧不成书。马车大约是遇到了不平的地方，恰在此时重重地颠簸了一下。潋滟没防备，一下子跌进了裴子鹤的怀里。裴子鹤也没防备，一只手下意识地撑住了小几，另一只手臂收紧，将潋滟牢牢地圈在怀中。

潋滟圆睁着黑黑的杏眼，愣了半天，手忙脚乱地用力推开裴子鹤，自个坐在一边，手中整理着衣服，大眼睛气狠狠地看向裴子鹤。

裴子鹤见状不禁噗嗤笑道：“小丫头，你慌什么？”

潋滟嘟着嘴道：“男女授受不亲！”

“羽哥哥有话问你。”

“那你就坐在那里问嘛。”

裴子鹤伸出手，想要将潋滟扶过来坐好，见潋滟一脸抵触，只得垂下手道：“师姑是不是要给你说和人家了？”

潋滟惊奇地瞪大眼睛道：“谁说的？昨个儿姑姑不过提了一句，说过两年等我及笄了，就该说人家了。羽哥哥你从哪里听到的姑姑要给我说人家？”

裴子鹤暗自松了一口气，忙坐正道：“你还小呢，先多学习女红之类的为要。等你及笄了，师父和师姑自会好好地给你挑个如意郎君。”

潋滟暗自气闷，咬牙道：“潋滟不要别人挑的，潋滟要自己挑郎君！”

“哪有世家贵女自己挑郎君的？传出去要被人笑话的！”

“我偏要自己挑，我有意中人为什么要嫁给别人？！”

“你有意中人？小丫头懂什么叫意中人？！”

潋滟急了，抓住裴子鹤的胳膊道：“潋滟知道什么是意中人！意中人就是潋滟和羽哥哥这样，青梅竹马！”

此言一出，车厢里顿时一片诡异的安静。潋滟觉得自己的双颊像火烧一样，迅速地放开抓裴子鹤的手，转过头去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

裴子鹤先是一愣，渐渐反应过来。然而他仍然不敢相信，上前抓紧了潋滟的胳膊颤声道：“潋滟，好妹妹，你刚刚说什么？？？”

潋滟使劲儿扭着绢子不肯答话，裴子鹤咀嚼着潋滟方才的冲口一言，渐渐有笑意如涟漪般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只听他开心地笑着，笑声震动着车篷儿也跟着发颤，好久没有这样畅快淋漓地笑过了。

听见裴子鹤一旁大笑，潋滟又羞又恼，随手将手中的绢子掷了过去，口中恨恨地道：“羽哥哥，你再笑，你再笑人家不理你了！”裴子鹤却把绢子展开铺在脸上，倚在小几上畅快地笑道：“你是心悦君兮君不知，我这里想借问一枝如玉为谁开！”

笑声朗朗，车声辘辘，女儿家的娇嗔如婉转莺啼。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