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例外(2/2)
也就是奚伟的爷爷每十天只有一天呆在家里,也只有这一天奚伟才有热食吃,也才有午饭带;有时候碰上周末,不用上学,奚伟才算是一整天都有得热饭下肚;
每十天就一天有得热饭吃,其他九天都是两根生红薯,就连晚上都没有得吃,因为奚伟的爷爷每天赶场回来,都是喝得个醉熏熏的,一回来更是倒头就睡,完全不记得还有个孙子需要吃饭的,床上还有那么个长年卧床不起的病人;
那时候年五岁的奚伟就在那样的生活状态下上着他的学前班;
学前班没有念多久,奚伟的那支铅笔用完了,自然得让爷爷买不是;
当奚伟让他的爷爷赶场时帮他买支铅笔时,得到的答复是好;而当他的爷爷在赶场到天都黑了的时候回家却说忘了,让他先借别人的笔是谓先将就着;
好吧,奚伟就先借别人的笔所谓将就用着;第二天又赶场到天黑,奚伟要的铅笔又忘了;第三天又赶场到天黑,奚伟要的铅笔又忘了;
就这样,奚伟就一直借别人的笔将就着;但借别人的笔用,那所谓回家之后家庭作业又怎么办呢?那自然是没有办法做;
不交作业,奚伟对老师的解释是他没有笔;好吧,这样的解释老师也接受;
一次接受,两次接受,三次也接受,当不知道第几次的时候,老师接受不了了;于是就按着所谓规矩,不交作业打三十个手板;
三十个手板,用的是那斑竹鞭,不是普通的木戒尺;三十个手板下来,奚伟的手掌肿痛得连课堂作业都无法完成,于是乎放学时还得再挨三十个手板;
所谓不能体罚学生,在那个年代的那片大山里的那个学校是没有这个说法的,甚至连体罚这个词都没有听过,有的就是有错就要打,使劲打,而且使劲打还是那些家长们说给老师听的;
从奚伟第一次因为没有笔而无法完成所谓家庭作业而被打三十个手板开始,往后的整个学期里,奚伟上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挨三十个手板,到后来奚伟自己都形成了习惯,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老师,主动的接受那三十个手板;
奚伟也没有办法的,因为他那几乎每天都赶场的爷爷,似乎永远都买不回笔来,永远都是一句先借别人的将就,似乎将就将就的就可以让奚伟再不需要笔;
以至于到后来,奚传都被打皮实了都,双手都已打出了厚厚的茧疤,再有每天早上三十,放学三十下去之后,奚伟自己都没有了疼痛感;
奚伟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的爷爷每天从早上天不亮就出门赶场,到天都黑了才回来,却愣是买不回他要的那么一支小小的铅笔;
后来的奚伟到是明白,别说他的那么一支小小的铅笔,就连他那长年卧病在床需要每天服药的***那些可谓是续命的药都买不回来;
在奚伟的记忆里,他在那所谓家里听得最多的就是他的奶奶在床上的痛苦"shen yin";以至奚伟的记忆中,他没有听到那痛苦的"shen yin"声的时候,都以为奶奶已经死掉了;而每当奚伟听不到那痛苦的"shen yin"声时,村里的人就会让他去请那是谓赤脚医生,也是那片大山里唯一的医生;
或许吧,每天赶场到天黑,找不见人,村里人似乎都已习以为常,总会在那几乎全村人都能听见的"shen yin"声不见之后就让他奚伟去请那赤脚医生;而当那赤脚医生请回来之后,奚伟也不知道是因为那赤脚医生的医术高明,还是药物的作用,反正每次赤脚医生来过之后,就又能听到那痛苦的"shen yin"声;
对奚伟来说,记忆比较深刻的是六岁那年的春夏之交的某个傍晚的时候听到不那痛苦的"shen yin"声,奚伟又跑去请那赤脚医生;
山里的夜晚,月黑风高;没有手电筒,或者说那时候家里有一个手电筒,也是村里唯一的一把手电筒,但是没有电池;或者说,那时候的那片大山里,虽然说是已通了电,实际上有电通的时间,可以忽略不记;
很自然,那时候的那片大山里,照明还得依靠是谓煤油灯,当然煤油灯对奚落来说,那煤油也总是买不回来,总是让奚伟去借,而似乎永远的有借无还,那自然不可能每次的都能借得到;当借不到的时候,奚伟自然也是免不了一顿打;
在那个时代的那片大山里,当夜晚需要外出时,自是需要火把的;不过在那片大山里,火把不叫火把,叫做亮杆儿;
也就是用那么一根或是几根当柴用的干竹杆,用火烧燃,就算是火把了;
奚伟在那夜就打那么根亮杆儿,跑十多里山路去请赤脚医生;半路上,风太大,亮杆被吹灭了;或许也是因为风大吧,也可能是山路难行,又或是月黑不见五指,奚伟跟那山路上滚了下去;
有时候想想,奚伟还是挺命大的;或许不仅是奚伟命大,奚伟的奶奶也命硬;
当奚伟在那夜里滚了山沟,第二天早上发现居然还活着,伤呢也就是头上破了个洞,身上都是些擦伤之类的小伤;而奚伟居然还记得要请那赤脚医生,也就那么的从山沟里爬上来,混身是血,破衣烂衫的跑到赤脚医生那儿;
当时奚伟在看到那赤脚医生的时候,那赤脚医生都有些愣,问过奚伟是怎么个事之后,也感叹奚伟的命真他吗的大,也说奚伟真他吗的傻;
大晚上的滚山沟里,头上破了个洞,也没有止血,居然活下来了;不仅活过来了,而且还跑到他赤脚医生那儿都没有忘了是请他去看病的;
赤脚生跟着奚伟去看他的奶奶,而他的奶奶居然也没有事,让赤脚医生一如以往的那样让其再次有了那痛苦的"shen yin";
关于奚伟的那次滚沟,在那片大山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毕竟医生就在学校,而学校集中了那片大山里所有的是谓学龄人,自然也就传得开了,也感叹奚伟的命真大;
奚伟也是在那时候听到那些与他的奶奶也算是交好的老人说,他***命是奚伟捡回来;而关于为什么那夜里赶场回来没有看到奚伟,也没有去找奚伟,也没有去请赤脚医生的奚伟的爷爷,而且第二早上一大清早的就又跑去赶场去了,这些人也只是摇头叹气;
甚或是奚伟从他的***那几位血亲姐妹哪儿听来的关于爷爷的事,当年他的奶奶生他奚伟的五叔的时候,本来应该买鸡蛋的钱,却被奚伟的爷爷拿去场镇下了馆子,喝得醉熏熏的才回来;而这些钱还是***那几位血亲姐妹给的,并不是他的爷爷所有的钱;
或许吧,这也是奚伟每次见到爷爷时,总是闻到其身上一股刺鼻的味道;或许这也是奚伟滴酒不沾的原因吧;
或许吧,从那个时候的奚伟有些明白了些某些事,比如家比如亲情,都他吗的鬼扯淡,至少在他们那个所谓的家,亲情,扯淡;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奚伟在那个所谓的家里,再没有主动的说过话;
如果说奚伟的爷爷这么个德行让村里人都无言摇头叹气,那奚伟也只能保持沉默;或许吧,那时的奚伟还没有那份思维去思考,为什么他是家里的第一个孙子,所谓长孙,结果他的爷爷却那样对他;
如果仅是他的爷爷这么个让所有人都摇头叹气,那么对他奚伟那般,也就没有什么可稀奇的;然而奚伟的奶奶也对他的不待见,奚伟确实有些伤心了的;
因为奚伟的奶奶长年卧病在床,而他的爷爷又是整天价儿的赶场不见人,那么所谓照顾***事就落在了奚伟的身上;
从念学前班的时候,奚伟就每天早上起床烧开水,伺候着吃药;药的来源是赤脚医生每次来过之后留下的,并不是整天赶场能买回来的;
奚伟就每天早上起床烧开水伺候着吃药,那时的奚伟也不过五岁的年龄,当然那时的奚伟也只会烧开水,不会做饭,否则那整天赶场没有人管的奚伟还可以满足自己;
然而,奚伟就每天早上起床烧开水伺候着吃药,换来的却是几乎每次都被那开水泼在脸上;
要不是烫了,要不就是凉了,反正总有理由,端着碗顺手就泼到奚伟的脸上;而那长年卧床不起,整天痛苦"shen yin"不断的人,用那日常用来起来大小禁用的拐棍打起奚伟来,其力量却并输奚伟那学前班的老师来;
那时的奚伟还年幼,总是想不通为什么,只会躲在边上哭,却不敢哭出声,因为奚伟在某次哭出声音时,那长年卧床不起的人居然奇迹般的下床了都,并拿着那根拐棍将奚伟给打了一顿,其力道不比正常人差,从那以后奚伟就再不敢哭出声音,只有默然垂泪;
不过奚伟也有比其他同龄人好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家不需要养家畜,自然也不需要像其他同龄人那样每天放学还得去打什么猪草,放养家禽之类的;
也不需要奚伟帮着做农活,因为当农忙的时候,奚伟的父母会如果就在城里挣钱,那么就会回来是谓种粮食,而除了所谓主粮之外,他们家不需要种其他的东西;有时候,如果走得远到所谓外省南下,那就干脆连粮食都不种;
或许吧,这也是有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时间每天赶场,或许是因为每天赶场到天黑,没有时间去做那么多的农活;
总之呢,奚伟是不需要帮着做农活的,这算是奚伟比同村的同龄人要好的地方,毕竟对农村来说最重的活也莫过于农活了的;当然这也导致奚伟生在农村,却连农活都不会做,甚至连所谓五谷杂粮都分不清楚;
没有父母的关爱,也没有爷爷奶奶那所谓隔辈亲的照顾,奚伟那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其中心的苦痛,也就不那么难以理解,自然当奚伟在成年之后身上所罹患的精神疾病也就可以说正常;
所谓对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成长环境,五六岁的奚伟身处这样的环境,所谓童年阴影,或许也无可避免;
或许吧,对那时年只五六岁的奚伟来说,每天所期盼的就是父母能够回来;
然而,奚伟再次的失望,或是伤透了心;
奚伟六岁那年的年关,奚伟的父母终于是回家过了的;
当奚伟见着父母背着行囊回来的那一刻,奚伟是欢喜的,自也是欢喜的扑上前去;
只不过与奚伟一起扑上前去的并不止奚伟一个人,还有同村的一群同龄的孩子;
或许这也是那个时代那片大山里的特色;
当那些外出挣了所谓大钱的人回家过年时,村里的人些都会过来看热闹,聊天闲话;而孩子们则会从那些外出挣了大钱回来的人们手中得到糖果,关于糖果对那些身处大山里的孩子们来说,那自是不需要言语多话;
那一年的奚伟见着回家过年的父母,跟着那一群孩子扑了上去,自然奚伟得到了糖果;而得到糖果的奚伟并没有离开,站在那儿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或许奚伟的心中的欢喜的,然而得到的却不是父母的关爱,而是多一把的糖果;似乎是将奚伟当成那贪心的小孩,一把糖果不够,还要一把;
然后,奚伟没有来及有多话说,村里的成年人些就已围成了堆,聊着奚伟听不懂的闲篇;奚伟也自然而然的退到一边,坐到那奚伟长期习惯坐的门槛上,就那么坐着,看着手里比其他孩子更多的糖果,却一点也不想吃;
奚伟就那么捧着糖果坐在门槛上,直到天黑下来,村里的人也随之散去;
这个时候,奚伟的父亲看着奚伟坐在他们门槛上,说了那么一句:你哪家的娃儿啊,天都黑了还不回去;
现在的人些都在说什么空巢老人留守儿童之类的,却忽略掉所谓第一代的留守儿童是怎样过的;
外出所谓挣大钱回来,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识了都;当然,也可以理解是因为天太黑,而那天的那片大山里又与往常一样的,通了电的政绩,却几乎没有亮起过电灯;
当时的奚伟心中感受如何,这个奚伟自己也说不清楚,庄风听到奚伟说起时,也不敢说理解;
当然,那夜奚伟的父母还是知道那坐在门槛上不回家的谁家的孩子是他们家的孩子;只不过关于过年,对奚伟来说并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的高兴,也没有那份期盼;
奚伟印象里的父母回家过年,一般是年前几天回来,然后在那几天的时间里,就不断的有人到来;
不是窜门走亲戚,而是要账的;
一般最先来的是这片大山里走村窜户的商贩些,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奚伟的爷爷的那样的时间,那样的体力每天赶场的,毕竟那最近的场也得有三十里的山路;自然而然,在这片大山里就有商贩跟各村里走村窜户的贩卖些鱼肉,豆腐之类,在那个年代的那片大山里,豆腐是好东西,跟肉类属于同一个档次;
也有其他日常用品的,如什么洗衣粉肥皂毛巾之类的,没有牙刷牙膏,因为在那个年代的那片大山里,是不需要也没有人刷牙的;
或许这也是那个年代所特有的,商贩与村民的交易并不完全是所谓现过现的现金交易,或者说那个时代的那片大山里没有那么多的现金流通;
一般而言,商贩在贩卖货物时,有钱的自然是现过现,没有现钱的,也就记在一个小本子上,当下一次来的时候再结,或是等到所谓农产品换成了钱再结;
以那时的所谓成规,一般商贩都是先将东西卖掉,或是约定成俗的是等到出了蚕茧;
那时候的那片大山里,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养蚕,出了蚕茧交到镇上的所谓茧站,然后就会有现金,这个时候的商贩们才会跟村民们结清以前的欠账;
奚伟他们家是不养蚕的,连地都不种,还养什么蚕;而且奚伟他们家有人每天赶场,但日常所需要还是跟这些走村窜户的商贩们买,因为不需要现钱;现钱还得拿去下馆子喝酒,哪儿管得到屋里的一老一小的生活;
或许吧,那个时候奚伟如果知道什么是好吃懒做,大概就会明白他的爷爷是什么样的人,也就不至于跟那儿想不通那么的,只有一个人默默的哭泣;
尽管奚伟的爷爷那为人让知道的人都摇头叹气,但这些商贩还是愿意将东西先赊欠着;原因也很简单,虽然奚伟的爷爷好吃懒做,却也好面子;在外面欠的账,在过年前总会想办法结清,所谓一个古老的习惯,不欠账过年关;
当然,也可以说是因为奚伟的爷爷有五个儿子;在那个年代的那片大山里,多子那自然就多劳力,多劳力自然也就所谓富裕,自然那些商贩也就不怕欠账不还;
当奚伟的父母及几位叔叔回家过年时,这些商贩们就会上门结账;当然,还是那位赤脚医生也会上门结账的;要不然每次请那赤脚医生而没有钱给,那他还会来吗?都是欠着的,到年关时一次结清;
或者说这些商贩还有那赤脚医生也愿意跟这年关上他们奚家屋头结账,或许他们都知道奚家人好面子,时近年关,又该别人一年的账,在结账时那自然免不了一顿好酒好肉的好招待;
结完该账之后,奚伟的父母及叔叔们就开始关起门来算账,所谓这些账都是他们的父母欠下的,所以呢几兄弟得平摊;
于是乎,关于谁找得钱多就应该多出钱,关于几个儿子的宠爱程度,谁更受宠就谁应该多出,更会扯到小时候对谁谁最好,谁谁有好东西只藏着谁谁吃之类的;
关于奚伟父母最早成家就分家之类的争吵,关于过年走亲戚的花费,年货的花费,甚至连去给他们那已逝去祖辈先人们拜坟扫墓所需要的什么香蜡纸烛,鞭炮年青之类的费用都会加在里面进行争吵,那自然是场面火爆;
每当这个时候,奚伟就会一个人跑去灶门前的柴堆里呆着;天黑关门,门槛没得坐了,而那样的争吵让奚感到害怕,让奚伟只想躲避;
这样的争吵一般会持续到所谓赶过年场,也就是年三十那天的最后一个场;有时候也会争吵不出个结果来,导致大年三十到初一都还在吵;不过无论怎么样会在初三的时候结束;
以着那时的那片大山里的习俗,年初二会回娘家,这时候奚伟会跟着父母去外祖母家;然后从初三开始,就会走亲戚拜年;
这个时候的奚家屋就完全是一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家庭和睦的模样,跟那儿面对外面的人;
年过完之后,还得有一场争吵;关于年节花费的争吵,关于新一年去哪儿找钱的争吵,关于那位兄弟挣钱多,应该帮兄弟一把之类的争吵,然后出门挣钱,又只剩下奚伟和他的爷爷奶奶,奚伟又继续过他那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反正不懂事的生活;
或许吧,这样的所谓家,对奚伟而言,那对国人最重要的是谓一家团圆的年,没有多少的感觉,因为他的记忆里全是争吵,甚至是暴力;没有所谓新年的喜庆,没有团圆的和睦;
过完年,当奚伟的父母再次出门时,奚伟让他的父母给他买了很多的铅笔,多到足够用一个学期;虽然奚伟的手已被打得皮实,已没有了疼痛感;但他却不想每天上学放学的挨那么三十个手板;
奚伟的要求得到了满足,虽然在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被他的父母唠叨了很久很多关于钱的事,但是还得到了满足;
或许吧,从那个时候开始,奚伟知道钱是什么,或许还不太明白买那些铅笔的花费让他的父母就像是被人从他们身上割了肉一般的脸色难看,但在奚伟那童年的心中却记住了钱是什么;
钱是什么?钱是他奚伟父母的命;只要有钱,儿子算个什么玩意儿;一整学期的铅笔,在那个时候所花费也就几毛钱;而那时候的物价,所谓小面也就五毛钱二两一大碗,足够让一个成年男人吃饱;
就这么一碗小面钱都不到的铅笔费用,奚伟所看到是父母脸上那被人从他们身上生割了二两人的所谓肉痛,其中也还有关于他奚伟废物只会废钱的说词,也有与他的爷爷那借同学的先将就着的话语;
钱啊;比之钱,情算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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