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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缅甸(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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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转眼珠子,“这地儿,都是直接进去,不用扣押证件什么的?”

老板娘摇头,“你要去?别去啦,姑娘你一看就是中国人吧?在这里面丧命的中国人可不少!”

她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这一身衣服,“我都这样了,不会去的,谢谢您。”

她把喝完了的水瓶子扔在门外的垃圾桶里,道别走人了。

她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待在那个小寺庙里,一待就是一个多月,她在缓缓流逝的时光里慢慢等着机会。

去赌场门口打听过后,她觉得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一入了赌场门,就必死无疑。

老杜头不出门,她就无可奈何,她起初也不信这老头子能一直待在那乌烟瘴气的地方不出来,然而事实证明,他真的有那个本事不出来。

她一直觉得有其他的道路出入。

老杜头复出,定然有很多的生意踏破门槛,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她躺在树底下日常偷懒,师兄在扫着永远扫不完的落叶。

“你说,这些叶子怎么总在掉?这都冬天了!”她有些惆怅,冬天就快要过去,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北京。

师兄终于没忍住,把扫帚扔给了她,“你来扫,师兄累了。”

牧落狐疑地看着他,“不能啊,以前我没来的时候你都坚持过来了,现在怎么还往后退了呢?”

师兄在她的旁边坐下,问出了自己这么久以来的疑问,“你为什么要当僧人?”看了看她,“中国的寺庙不好吗?”

她笑了,“因为这儿对我更有利。”

师兄疑惑,“你的脑子没问题?”

她嘶了一声,“出家人怎么说话呢?!”

师兄耸耸肩,“我家里穷,所以当了和尚,至少我能有口饭吃,你说我是出家人,我自己都不敢承认。”

她肚子这个时候“咕咕咕咕”地叫了起来,她有些尴尬,“好饿。‘过午不食’的规矩谁定的?”

下午这个时候正是阳光最暖意的时刻,她翻了一个身,差点儿翻地上去,师兄沉思了一下,说,“明天好像在大寺庙门前有个大型义举,就是给僧人们施斋饭,住持说不去,要不我们自己去吧?”

义举这种事儿,常常有上千个本地僧人前去“凑合”,那时候一定是一场壮举,更何况斋饭又不好吃,人多眼杂的地方她最好少凑热闹,也就给拒绝了。

谁知道师兄凑过来说,“施斋的人是个大集团,仰光最近东山再起的那个盛岩,你知道吧?”

牧落动作一滞,听师兄说,“他们的领导亲自出面搞义举,盛岩,就算是当初走过低谷,可那是大集团,出手阔绰,饭菜能差吗?”

她呆滞地看着天空,突然就支起了身子。

正想着从哪儿入手,现在就来了!

她扭头对师兄说,“住持知道你这么三观不正吗?”

“……”

=================

缅甸下了一场大雨,昨夜的风刮得叶子全都黏在了地上。今早起来的时候,师兄扫院子的落叶扫了一肚子的气。

她起了一个大早,那把匕首就藏在自己宽大的僧袍里。

她来这儿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个让她此行不顾危险的人。

这么多年不见,当初死去的那个老头子,死的那个模样还印刻在自己的心里,满脸的不可置信,额头和双手青筋暴起,一双眼睛不甘地瞪着她,他的太阳穴有个血色窟窿,那个血色窟窿让她安心。

可是后来岳厘告诉她,他没有死。

这样一个被她亲手击毙的人,她亲眼看见他倒在地上,怎么能没死呢?

她从重生里不甘心,老杜头也从不甘心里活过来。这些年,他躺在床上的念头,是不是将她和钟婼新两个人早已碎尸万段千千万万遍?

她在长长的队伍里缓慢前行,师兄焦灼地看着前方的状况,没有想到今天来的僧人这么多。

她抱着钵钵,把头低了一寸。

她感受到了来自腰间的那把匕首的温度,她让自己别去想那么多的事儿,不管今天是死是活,南度,她都是辜负了的。

辜负了他一片苦心,他想让她跳出苦海,这么多年了,他改变了自己的意愿从了商,也让自己从黑暗的阴影里走出来,可是兜兜转转,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她远远地看见了老杜头的身影,那一瞬,宛若身体被横空一道闪电霹雳。

一如既往地仁慈,脸上隐隐有着笑容,以前也是这样的一张脸,在每个人初次相见的时候,都以为这是一个信佛善心的人。他做义举,捐款建设,把自己才在别人尸体上的钱用来迷惑众生。

她死死地捏紧了拳头,浑身发抖。师兄察觉到她的异常,关切地回过头,“你没事儿吧?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回去……”

她摇头,“没事儿,我给激动的。”

师兄点头,信了。

队伍正在缓缓地靠近,她把那把匕首掏出来,藏在自己的的袖口间。

这其中的过程很安静,没有人说话,说话也是浅声低语,等到更近的时候,她抬起了头,看清了那个站在一旁拿着大勺子给每个僧人盛菜的人。

最朴素的装扮,最亲切的微笑,说出话的声音却成为她那些年的噩梦的人,她轻轻地咧开了嘴,往前走了一步。

突然有人在人群之中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一惊,此刻已经是高度防备状态,她手里的匕首出鞘之前,那个人再次截住她的手,将那把显眼的匕首再次藏进了她的袖口里。

她愣住。

这个人她很确定自己不认识。

那人拉着她就往人群外走,已经算不上拉了,那就是扯着她往外走。

人群之中起了异动,必然会惊动老杜头,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自己等了这么久才等来的一次机会不容易,就这样给就搅和了。

那人把她带进了一个巷子,刚一入巷子,她就和那人打起来了。

她出手又快又狠,那人明显让着她,不多时就落了下风,她冷然地盯着他,“你是谁?为什么要阻止我?”

“牧小姐,”那个人开口,纯正的北京口音,她愣,他说,“我们头儿在等你。”

头儿。

岳厘。

当她走进那个小小的房间时,岳厘正好回过头,看见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场合应该很严肃,可她光着脑袋丑得要命,岳厘忍不住,想要骂人的那些劲儿全都消了。

也难怪找不着她,原来放下屠刀,当尼姑去了。

岳厘给了她脑袋一个响亮的刚镚儿,这才正色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任性!我们大伙儿一边得盯着老杜头,一边还得想办法找你保护你!”

她捂着脑袋,出掌想要还回去,就被岳厘给挡了下来,她怒道,“谁让你们管我了?姑奶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们管过我!是死是活,与你们何干?!”

岳厘冷笑,“你的命在我的眼里不值钱,可是在南队长的眼里,却是值钱得很!”

他突然提到了南度,反倒让她的气势一时之间弱了下来,她瞪着他,“提他干什么?!”

岳厘:“这时候想起你的相好来了?人知道你跑回了缅甸,当时就找过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没找着!谁能猜到你跑人寺庙里当尼姑去了?”

“你知不知道,今儿这是老杜头给你设的一场局,就等你往下跳!”岳厘语气里全是对她的讥讽,“傻了吧?人早给你查出来了!当初跟我这么多年都白混了?!那老头子哪次搞义举亲自出场带这么多保镖的!”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岳厘好像说的是那么一回事儿。

她眉峰微动,抬起头来,全是岳厘“恨铁不成钢”的脸,她嗫嗫地说,“是我大意了。”

一心就只想着要了老杜头的命,她甚至可以把自己的命也搭上,这样做,反而很愚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眶里积蓄了太多的热流。她抱着脑袋,蹲了下去,“岳厘……你说,他怎么还活着呢?这样的人……他怎么还能活着呢?!”

“我当时就看着他死了,怎么就活过来了!”

她无助而茫然地摩挲着自己的头,眼睛里的泪水不断往下掉,头上已经没有了头发,一个月来长了一点儿“新芽”,她摸着刺手,却还是一遍遍焦灼地摩挲着。

头顶上方传来阅历的一声轻叹,他也蹲下来,说,“命不该他绝……”握住她的双腕,说,“这次,我们一定把他缉拿归案。”

岳厘顿了顿,说,“南队长在这里,你……”

“不!”她出声拒绝,相当坚决,“我不见!”

岳厘一愣,“他找你找了这么久,你总得给他一个交代吧?”

牧落不想见。一来是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二来是自己的这幅模样,太丑了。

岳厘不知道怎么劝,别人两口子的事儿,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掺和。南度就在不远的房间里,这间屋子有监控,他能看见。

她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听见了房门外“嗒嗒嗒”的鞋子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沉闷而又节奏,她听了,站起来,脑袋一阵眩晕过后,第一个反应就是逃。

可她刚转过身,门就被人大力的推开。

门撞在墙上那声巨大的响动,伴随着颤抖带着南度的情绪。就是那一刻她无比确认,他生气了。

她回过头,光着脑袋和南度对上了目光,她瑟缩了一下。

这气氛剑拔弩张,岳厘赶紧溜。

门被关上后,她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跑来了这里,埋伏了一个月,在被老杜头已经察觉的情况下还能平安无事已经是万幸,她在他的逼视下,垂下了头。

“看着我!”南度往前了一步,气势咄咄逼人。

她抬头看着他,有点儿紧张。

“为什么不想见我?”

因为太丑了。她心里默念,没敢说出来。

南度又往前迈了一步,“偷渡,杀人,进寺庙当尼姑,牧落,好样儿的。”

“我之前做的,全都白费了!”

“你不要命了是吗?!”

他的语气是因为太过着急而无法抑制的怒意,她这样做的时候,其实本没有太多顾虑到南度的感受。她突然想起自己偷渡来这里时,在那艘船上做的梦,他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她轻轻地眨眼,心底里蔓延上来的酸涩让她生生地逼了回去,缓缓地呼了一口气,她说,“我……特不让你省心是吗?”

她抬头看见的是南度盛怒的眼睛,她说,“对不起。”

声音极低极低,带着嘶哑的音色,还有努力克制的颤抖。

她低垂了头,脚尖摩挲着地上的那一点沙砾,让自己眼眶里的泪水砸到木板上,她看见离自己不远的南度的鞋子往她这边走过来,走近的时候,她也被他的长臂圈入了怀里。

南度抱得太紧了,她快要喘不过气,可是很贪恋这样的怀抱,于是伸手更加用力地环住他。

她感受到了南度的心跳。两个人深夜熟睡的时候,她总会醒过来,有时候被他圈在怀里,她能靠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他沉稳的心跳,而现在她听见的,快速猛烈,却不再沉稳。

“回北京去,”他在她的脑后放缓了语气,“这里的事儿,交给我们。”

“不行……”她抽泣着,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她强忍着自己酸涩的鼻头,“警察太慢了,我怕我活不到那个时候!”

“别胡说!”南度轻拍她的脊背,“最快一周,最迟一个月,你等我回来好吗?”

她松开他,探寻着他的眼睛,“你说真的?”

南度轻吻着她的额头,听见他的一声“嗯”。

他还要回来和她登记结婚,两个人一起走过来,他还要给她的下半辈子一个交代。

她说,“那我回北京等你,你回来,我们结婚!”

南度点头。

她终于破涕为笑,此后的多年,回忆起那一天,才猛然发现,那其实是她最后一次见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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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遣送回国,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南度在车窗边,伸手给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说,“回去了别想那么多,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回去的时候有两三个士兵保驾护航,车开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看南度,转过头,又回头看了看。

这样的人,仿佛这一生都看不够。

入了中国边境,她被一辆直升机护送着直达北京。

她当初用了几乎十几天的时间偷渡到缅甸,如今不过片刻,便已经回了北京。

再次回家的时候,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没变,包里有南度给她找回来的手机,她一开机后,各种各样的短信和未接来电都涌入了手机,李楠的、段晖的、叶先进的、警察局的,但更多的,是南度的。

她都不想去理会。着了家,踏实了,可心里头总是觉得空荡荡的。

老杜头难得死里逃生一次,能和往年一样,随随便便地就出行了吗?南度他们再强悍,也到底是个普通人,子弹打进去会疼,*炸开了也会粉身碎骨。

这样想想,她就克制不住自己往外走的脚步。

最后她逼着自己在沙发上坐下,给李楠和段晖纷纷回了一个电话。

段晖的声音里很是着急,“你醉驾死哪儿去了!开个车能开到郊区,人不见了,我怎么给南哥交代!”

倒是李楠沉得住气,问她详细的经过和原因。

她不多说,想着岳厘没告诉他们实情,就拿醉驾含糊过去了。

一个月没见到人,醉驾这个理由显然不可信,李楠也不逼她说,倒是很绅士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她就瘫倒在床上,一闭眼,就全是那些血色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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