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2）

聪明仰头，脸上忽然绽出一道极为清澈稚气的笑容，咯咯地笑起来，他回头看向谢景，“他真的好可爱！”

王悦正试图将手抽回来，闻声一愣。这话说的，是他？

他一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可爱？

“手好软啊。”聪明捏着王悦的手，笑眯眯的，忽然拉着王悦往下，凑近了道：“小世子，我同你说件事儿，你离谢陈郡远些，他不是什么好人，不信你自己去后山瞧瞧。”

“什么？”王悦完全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将王悦的手从聪明手中拨了出来，谢景将人往身后带了带，淡淡扫了眼那一身灰扑扑的圆脸小和尚，“有空禅房吗？我们要在姑苏留一段时日。”

“有！你还住你原来那间成吗？其他人我来安排！”聪明立刻爽快道，看了眼谢景捏着王悦的手，又抬头看了眼神色并无异样的王悦，他一怔，忽然放声笑道：“成了啊？！谢陈郡？！”

谢景没说话，唇角有笑意一闪而过。

一头雾水的王悦看了眼谢景。

谢景低声道：“你同我住一间。”

“嗯，好。”王悦下意识点了下头。

聪明又开始咯咯笑起来，一只手搓了搓肩上的抹布。

一直默默抹去自己存在感的王有容终于深深看了眼聪明，这种愿意将佛寺禅房让出来给人卿卿我我亲热的住持，这年头真心不多见了。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侍从，示意他们跟着聪明去挑禅房。

夜晚。

王悦躺床上没睡着，他没敢翻来覆去，谢景睡得极浅，夜里稍微一点动静他就能醒过来，这是王悦同谢景处了挺久以后发现的。他趴床头借着窗外透进来月光打量谢景，他忽然就想起今天白天聪明的话。

后山会有什么？王悦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正想着，一只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他一愣，随即抬头看向不知何时睁开眼的谢景，“哎？我吵醒你了？我没动啊！”

谢景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头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低声问道：“想什么呢？”

王悦顿了片刻，犹豫问道：“后山有什么啊？”

“是片桃林，许多香客在那树下挂求来的平安符，祈求来年平安顺遂。”谢景的手轻轻揉着王悦的脖颈，顿了片刻又道：“姑苏多战乱，百姓忧惧流离，信佛的人多，许多人没什么余财去供奉大庙，正好南来避难的僧人客居在此，他们便从他手中求平安符，挂在后山的树下祈求佛祖山神庇佑。那南来的僧人便是聪明的师父，这山寺上一任住持，老住持花了四十余年修这山寺，他圆寂后，后山挂满了平安符的桃林留了下来，里面随手翻一翻，有许多三四十年前的百姓求的旧符。”

谢景平时很少讲这么长一段话，王悦发现谢景的嗓音低沉而温和，尤其他讲这些陈年的姑苏旧事，有种娓娓道来的温柔感觉。

这种温柔对王悦来说，简直要命。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谢景近在咫尺的脸，低声问道：“那小和尚真的二十七了啊？”

“嗯，他原是个雍州的战乱遗孤，自幼父母双亡，他孤身一人流落姑苏，灵岩寺老主持收留了他，收他做弟子，这么些年他住在这深山中，一直是孩童模样。”谢景看了眼王悦，“是种不常见的病，你没见过也正常。”

王悦被“遗孤”二字刺了一下，“战乱之中妇孺孩童最难活下来，他不容易。”

“的确不容易。”谢景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爱笑的小僧侣的样子，那时候他在姑苏谢家长辈府中小住，正好是个下雨天，披着蓑衣的老主持牵着圆脸小和尚的手踏进大门，他们受邀为那位谢家长辈祈福，谢景记得那小和尚一直在笑，笑着点烛，笑着焚香，笑着念经，笑得很是无忧无虑。

他觉得有意思，便认识了，后来才知道，那小僧侣原来年纪跟他差不多大小，不是孩童心性，只是天生爱笑。

这一代的战乱遗孤啊。

谢景想想，聪明同那位总是一身孝的王有容倒是一路人。似乎很少有人记得，那位有着前朝读书人气质的王家幕僚，也是个战乱遗孤。

大半夜，两更天，三更天，王悦依旧还是没有睡着的心思，反倒是醒着醒着就饿了。

谢景起来给他去厨房熬粥。

谢景走后，王悦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王悦腾地一下翻身下床，边拉开门边道：“这么快？你……”

话音未落，一道银色的光亮闪了下王悦的眼睛，下一刻，匕首朝着王悦的脖颈狠狠划过来，黑色衣襟掀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