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W..Com第60章 小说网(2/2)
王悦朝他微微颔首。
桓温走后,谢尚看了眼一旁纹丝未动的谢景,又看了眼王悦,低声疑惑道:“堂兄?”
王悦忽然开口,“谢尚你先走吧。”
谢尚犹豫了一会儿,见谢景没有反对的意思,“堂兄,我先回去了。”见谢景点了下头,他这才起身,出门追着桓温去了。
忽然便人去楼空,只剩下了两人。
王悦听着楼外江潮翻涌声,望着眼前轻挽着雪白袖子喝茶的男人,心境忽然便乱了,似乎比那江潮还要汹涌上几分,他突然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拿谢景如何是好了。
楼中没有声音,空空荡荡的,微风徐徐从四面窗户吹进来,吹动谢景的头发与雪色衣襟。儒雅的世家公子坐在案前喝茶,一盏茶早已冷得七七八八,茶香都冷了,依稀能闻出余杭清明细雨的味道。这是余杭的王氏僧人亲手栽的茶,全天下只有琅玡王家有,独此一份,谢景忽然就意识到,这么些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喝上琅玡王家的茶。
曹淑依旧同许多年前一样不喜欢自己,他看得出来,他一进来便看见曹淑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与不悦,谢景也知道曹淑为何不喜欢自己。
世上只有母亲能对孩子身边的隐患最为敏锐,他守着王悦这么些年,心思的确是不太干净,这事儿无人察觉,唯独曹淑除外,她是位母亲。天底下没有哪一位母亲能接受有人对自己的年幼儿子抱有这种龌龊肮脏的心思,曹淑虽说不出个所以然,却对他有种本能的厌恶,这种厌恶日渐积累,终于在当年那一次意外中到达了巅峰。
那年王悦坠马,他救下昏迷不醒的王悦,两人浑身是血躺在山崖之下,崩溃不已的曹淑只带走了王悦一个人,而重伤的他几乎把命扔在那片荒僻的山崖下,没有水,没有吃食,没有药,三天两夜,他双腿受伤,后来便没能站起来。
如今天天对着王悦,瞧他变着各种花样取悦自己,每晚看他窝在自己怀中浑身发软的样子,谢景再想那些陈年旧事,总有种隔世之感,仿佛那些事儿不是他经历过的一样。
谢景发现自己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了,回过神来,却发现王悦的脸色很惶然。他微微一顿,刚才他不小心走神,倒是真没听见王悦在耳边说了些什么。瞧王悦这副样子,估计是看自己半天没搭理他,又加上心里头本来就心虚,开始慌了。
“谢景,”王悦尴尬地笑了两声,“你不是、不至于是真生气了吧?”
谢景抬眸看向王悦,眼神静悄悄的。
王悦心里那就跟藏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似的,谢景那一眼扫过来,兔子开始乱窜,王悦的心都开始抖,连带着他的手,他慌乱开口解释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我母亲她闹出来的,我真没打算娶妻,你信我!”
谢景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王悦的心一颤一颤的落不到地,“你真生气啦?”
谢景看了他半晌,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下一刻就看见王悦起身往他这儿走过来,在自己面前隔着一张桌案席地跪坐下了,在建康城呼风唤雨的少年紧张地看着自己的脸色,这样子看上去有几分做贼心虚,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谢景发现自己还真吃这一套。
王悦犹豫了一会儿,大着胆子慢慢伸出手去握谢景放在案上的手,握住了,“不是啊,谢景。”
谢景抬头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没甩开他,就这么任由王悦握着。
王悦心里定了定,“谢陈郡,我对你是真心的啊,你要信我,你别看我这人说话不着调,可我说了喜欢你,那便是真的喜欢你,让我掏心还是掏肺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我喜欢你啊!谢陈郡,谢景,你要是女的我肯定立马娶你回家供起来。”王悦说得自己都有些动容,握着谢景的手低声哀求道:“今日之事是我的错,谢景你生气归生气,千万别多想。”
谢景看着握着自己手蒙头说话的王悦良久,终于开口问道:“这些话你上哪儿学的?”
“肺腑之言。”王悦立刻道。
“真的?”
“真的!”王悦用力点头。
谢景低头望着那双清澈的眼,心中忽然静悄悄,风从高楼四面吹进来,带来江潮声,屋子里静得只闻王悦一个人的急促呼吸声。他信不信王悦?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些话他当下很受用,这便足够了。
王悦看着他的淡漠样子心底仍是有些发慌,刚才那番话还真不是他自己的,那是他有一次路过他二弟王敬豫的院子听见他二弟对那小乐伎说的,他改了几个字回头拿来哄谢景,要说他和王敬豫也算得上是难兄难弟,两兄弟明明出身富贵权门,平生要什么没有,可偏偏喜欢谁却没办法说出口,只能小心翼翼藏着掖着,生怕护不住了。
一把辛酸泪。
王悦捏着谢景的手,捏紧了提起来,低头拿谢景的手轻轻压住自己的额头,“谢景。”他低声念着这名字,心口阵阵发热。
“那一晚,你同庾文君说了些什么?”谢景瞧着王悦的样子,忽然问了一句。
王悦手猛地一哆嗦,睁大了眼看向谢景,刚刚好不容易定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冷汗刷得下来了,“什、什么?”
“我在问你,那一夜自将军府出来后,你同太子妃两人在你的房间里谈了些什么?”谢景性子极好地又问了一遍,“一个半时辰,叙旧?”
谢景看着王悦的慌张样子,觉得王悦这人挺有意思,原来他之前不过问,王悦还真当他不知道了。曹淑着急给王悦谈婚论嫁,他初听有些意外,后来想起那一日庾文君的事儿,便明白了,曹淑是怕王悦待庾文君余情未了,所以急着给王悦找个妻子栓住他。
谢景本来不大想问王悦那一晚的事儿,膈应归膈应,他到底是信王悦的。
何况这阵子他也没少在床上折腾王悦,王悦自己心大,那副莫名其妙被欺负了,既不敢挣扎,又不敢喊疼,抱着他茫然不知所措连问都不知道该问什么的样子,分明取悦到了自己,低头吻他的时候,心软得一塌糊涂,稀里糊涂的便放这事儿过去了。
可如今曹淑这一出,谢景忽然便想问问了。
王悦是做了什么能让曹淑觉得他对庾文君余情未了?
王悦望着谢景,良久才结结巴巴道:“没有别的事儿,她托我给她办件事儿,送她兄长出去,那两天我伯父还没走,她担心我伯父阻拦,过来央我帮帮她,我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便帮了。”王悦心中真的坦荡,但不知道为什么,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番话能听出心虚感觉。
谢景静静看着王悦。
“不是,她那日说得委婉,我以为是什么要事儿要同我商量,我这才带她回王家的,我哪里知道就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儿她同我碎碎地讲了一个半时辰。”王悦有些急了,“我那日喝了酒,人也晕乎,事后想想我也觉得这事我做的不大合适,怕你生气这才没同你提的,不是我心里有鬼,我和她之间没什么,过去的事儿早过去了。”
王悦这边涨红了脸着急解释,谢景看他的眼神却仍是清清冷冷的,王悦平素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人,就怕谢景生气,此时心一抽一抽的,一手都是汗却仍是紧紧握着谢景的手。
王悦真的不大会取悦人,他也学不大会,和出口便是撩人情话的王敬豫很不一样,他在感情之事上很笨拙,所谓情话翻来覆去不过一句“我喜欢你”,床上说床下说,永远这四个字,相当朴实。
“谢景。”王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忽然便想到了倾身去扑谢景,扑倒他。
桌案吱一声响,王悦抓着谢景的袖子,朝他猛地扑了过去。
王悦之前没有征兆,谢景也怔了一下,下一刻便急忙伸手地接住了他,王悦哪里是扑过来的,他是整个人摔过来的,谢景措手不及,一下子没稳住,又怕王悦受伤不敢松手,下意识护住了王悦往后仰,结果两个人都很狼狈地重重摔在了地上。
砰一声响,重物落地的沉闷声音,摔在地上的谢景极轻地皱了下眉,抱紧了王悦。
王悦没感觉到疼,抬头看向谢景,见谢景正在抱着他起身,他脑子一抽,不知道怎么想的,按着谢景的腰忽然翻身就给人压住了,谢景刚起身到一半,砰一声又给他重重按了回去,猝不及防,一声闷哼。
谢景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太对了。
“你做什么?”
“我……”王悦按着谢景,一下子有些傻眼,“我想同你赔个不是,我同庾文君之间真没什么,今日的事儿也不是我的主意,谢景你别生气。”
谢景看着坐在自己身上压着自己的王悦,沉默了片刻,“起来!”
王悦抓着谢景衣襟的手一哆嗦,他还未想好该做什么,身体却已经倾身压了上去,他低头,吻住了谢景。
谢景浑身一震。
“我真的喜欢你。”明明是自己主动,可先乱了阵脚的却是自己,王悦吻着身下的谢景,气息紊乱,面红耳赤。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谢景稍微高兴些,别冷着一张脸,真像谢安说的一样好像别人欠他钱似的。
他的确是在取悦谢景。
清风徐徐吹进楼中,吹得两人衣襟扑簌,王悦心里一抖一抖的,颤着手去搂谢景的腰,将这人紧紧抱住,“别生气了。”片刻后又接着冷硬道:“我真同别人没关系,别生气了,你一个大男人,堂堂谢家大公子,整日纠缠这些有什么意思?”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颤抖成什么样子,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倒有种讨好的软糯感觉,极好欺负。
谢景抬眸冷淡地望了眼王悦,袖中的手却是忍不住颤抖起来,能说他什么好。
简直不知死活。
“起来。”谢景耐着性子低声警告道。
王悦盯着他看,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拖长了调子低低开口道:“谢景,别这样。”
谢景清晰地听见脑海中有根弦绷断的声音。
你说王悦知不知道自己在勾引谢景,王悦知道。他的手已经在往谢景衣襟里走了,反正这儿没人,江边孤楼,地方又清静,他这人平时就没怎么矜持守礼,脸红归脸红,想做的事儿他还是想做,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儿,就是想取悦谢景。自己疼自己喜欢的人,没什么毛病。
就在王悦低头吻着谢景一点点往下走的时候,隐忍了许久的谢景终于眼中一锐,起身将人抱在了怀中,捞过王悦的外衫刷一下给人裹紧了。
王悦一愣,抬头看向谢景,随即感觉自己被打横抱了起来。
“回谢家。”谢景冷着脸扔下三个字。
乌衣巷,陈郡谢家。
王悦今日真的在一直找死。
他走神了,躺在床上,谢景身下,做到一半他走神了,抓着床褥的手指节发白,脑子混沌一片,淋漓一身汗,可就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走神了。
“谢景。”王悦侧过头将自己埋在被褥中,他有些艰难地道:“我、我要去趟姑苏。”
谢景听着那破碎的声音,停了下来,伸手将汗涔涔的王悦从床上捞起来,皱眉道:“你刚说什么?”
“我给忘了,半个月前的事儿,去的人都没有,我现在得去趟姑苏,粮食的事儿,我得去买米,还得顺道去趟京口,今年秋收不好,今早王导让我想办法。”王悦喘着气,话有些乱,他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捞过谢景的外衫套在了身上,
“你现在过去?”
“嗯,我现在得去。”王悦挠了下头发,“我答应了州刺史,本来想着应付完我母亲就走的,回头给你写信知会你,结果我遇着你,我给忘了。”
王悦自己的衣裳早不知道去哪儿了,身上胡乱地套着件谢景的衣裳,肩上和脖子上还有吻痕,头发也散乱地披着,谢景看着他那一身的狼藉,甚至怀疑他能不能自己站起来。
王悦刚一落地腿一软就要往下栽,一只手从后面拦腰抱住了他,谢景皱着眉,将人拎了回来,“我陪你去。”
“啊?”
谢景穿好了衣裳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件干净的衣裳,替王悦清理了一下身体,给他换好了衣裳,“我说,我陪你去。”
王悦低头看着半跪在地上握着自己脚踝替自己穿鞋的男人,忽然便一愣,夕阳余晖从小窗子里打进来,照着地上男人清俊的侧脸,柔和温暖,像是世上许多寻常夫妻过惯了的琐碎日子。
谢景替他穿好鞋子,一抬头就看见王悦那副呆愣样子,他伸出手抚着他的脸庞,轻轻摩挲着。
王悦愣愣问道:“你没生气?”
这要是搁谁做到一半不做了跑了,对方得气疯吧,王悦都已经做好了姑苏回来以后跪求谢景饶过他的准备了。
谢景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才道:“你要听实话?”
“嗯。”王悦点点头。
“挺生气的。”
王悦一哆嗦,脸色白了白。
谢景极轻地叹了口气,“低头。”他抬手将王悦的碎发别到耳后,“我给你收拾一下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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