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喜讯与噩耗（2/2）

这一回，竟然是霍妮反应的最快。劈手夺过名单，亮出生怕半个广场听不到的声音高嚷道：“斯嘉丽汉密尔顿，你竟然毫不关心自己丈夫的生死？”梅兰妮被她一嚷，昔日“十二橡树”庄园那一幕也全挖掘出来了，可是她不会与人为恶，更兼心急哥哥查尔斯，白着一张小脸去拉抓到打把柄而得意不已的霍妮衣角：“霍妮，霍妮，给我看看，查尔斯……”话没说完，霍妮手中的名单便被一喜接一凛的塔尔顿先生抢走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小姑娘全体靠不住，想知道自个儿儿子怎么样，还是自己找来的快些。

因塔尔顿先生是顺着名单往下看的，因此在找到t字开头的托马斯之前，先看到了h目录下的第一个名字——查尔斯汉密尔顿。他手一紧，顿时把褶皱丛生的名单攥的更皱，抬起头，看着姑娘们紧张的喘不过气来的样子，艰难的挤出了一句安慰：“佩蒂帕特小姐，梅兰妮小姐，你们不要太伤心，不管怎么说，阿希礼总是还……”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梅兰妮尖叫一声，翻身哭倒在印蒂亚的怀里。佩蒂帕特姑妈则更干脆，一声没出，两眼一翻白，真真正正的陷入了她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真实昏迷之中。斯嘉丽脸色煞白，她完全忘了查尔斯这个人了。这一年多来，她早就恢复了产后身材，没有丈夫在身旁，穿着漂亮衣服，挽着英俊的康复医院士兵们参加舞会、野餐会、义卖会、音乐会等等，让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已婚妇人的身份。心理上，她还只记着自己是那个倾倒全县的斯嘉丽奥哈拉呢！她不是第一个担心阿希礼，她是压根儿就只担心阿希礼啊！

霍妮还想挑刺儿，她和斯嘉丽可谓新仇旧恨一大篇，远的能扯到好几年前被抢过心上人，近的当然是几乎到手的查尔斯被临门劫了胡。其实真要说起来，霍妮对查尔斯是没有多少喜欢的，两家订婚是大人们的意思，也是惯例，威尔克斯家的人总是很表亲结婚的，阿希礼和梅兰妮就是这样，她和查尔斯的婚约亦是如此，要不是汉密尔顿家这一辈只有一个男孩，那么印蒂亚也应该是嫁进这家门的。霍妮差不多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给那个青梅竹马的小表哥，可是查尔斯生性怯懦，笨嘴拙舌，小时候一起玩笑还好，等长大些，动不动就脸红到连句完整情话都说不出的男孩子是没法满足女孩儿的虚荣心和攀比心的，渐渐地，霍妮就不爱搭理查尔斯了。霍妮也像斯嘉丽一样喜欢被奉承、喜欢出风头，可是她却没有斯嘉丽的美貌和迷人，疯疯癫癫的到处跟男人撒娇卖痴，情人一个没找到，未婚夫还被人勾了去，这口气堵在霍妮心头两年了，关键是还丢了脸面，这时候拿住了大仇人的把柄，她岂肯放过？

当即，霍妮指着斯嘉丽就尖声哭叫起来：“你这个冷血黑心的蛇蝎女人。当初在‘十二橡树’就追着阿希礼献殷勤，明明知道我哥哥和梅兰妮有婚约，却还是在他订婚宴之前下流的勾引他，还要私奔，被拒绝了以后又去勾引查尔斯。你勾就勾了，只要查尔斯好，我也让给你了，可你是怎么对他的？全亚特兰大都知道你无礼撒泼把他逼上了战场，现在他死了，他死了！你开心了！你高兴了！你又可以没脸没皮的缠着阿希礼了！”霍妮的控诉一声高过一声，周围所有人的视线全被吸引过来了，就连自己家里死了儿子、丈夫、父亲、兄弟的都被这惊天动地的绯闻大爆料懵的忘记哀泣，一个个傻眼的看着汉密尔顿家的马车——佩蒂帕特小姐瘫在撇下大肚子女儿赶来照料她的梅里韦特太太怀里，梅兰妮小姐搂着印蒂亚小姐双双哭成了泪人儿，苏埃伦小姐一边哽咽一边劝慰她俩，霍妮小姐声泪俱下为查尔斯鸣不平，唯有身为新晋寡妇的斯嘉丽汉密尔顿，一张脸虽然也是煞白，可眼中一滴泪也没有，惨白的脸上没有哀伤，没有后悔，却是盈满怒气，看那样子，要是霍妮再不闭嘴，她能一巴掌抽上去似的。所有人全都惊讶的发现，在被指责、被揭穿、被讽刺到这种地步以后，斯嘉丽不但没有痛哭流涕着祈求原谅，反而一敛过去那故作温柔甜美、总是仰着头讨好男人时的可爱神态，她的两只黑眼睛熠熠生辉，比一般女子粗重得多的黑眉刀锋般扬起，毫不示弱也毫不在乎的面对着霍妮的指控，一种野性的、带着粗俗味儿的、生气勃勃的美把她衬托的那样惊人，也那样吓人。

霍妮不敢说话了；梅兰妮也不敢站出来，无论是帮内定且占理的小姑子还是却是曾有不堪的嫂子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印蒂亚倒是对斯嘉丽充满威胁的神态丝毫不惧，她那两只本来暗淡的眼睛像要迸出火光似的，气势汹汹的和斯嘉丽的目光针锋相对，为自己妹妹撑腰提气；苏埃伦也很想帮着霍妮借机把上一辈子的愤恨都骂出来，可是考虑到斯嘉丽顶着她姐姐的名头，这会儿痛快了，说不定会给自己抹黑，便折了个中，想开口提议大家回家去，别杵在这广场上让人看笑话。可是这一抬头不要紧，苏埃伦又惊又怒的发现，瑞特巴特勒，他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在斯嘉丽的脸上，那海盗般黝黑的俊颜上流露出盎然的兴味和明摆着的欣赏。他欣赏她！他欣赏她这种放荡下流的不知悔改！！他欣赏她对待自己丈夫的无情无义冷血无耻！！！他居然……她居然……

“苏埃伦！”“苏埃伦小姐！”……一连串的叫喊明明近在咫尺，可听在耳中却好似远在天边，苏埃伦站在马车踏板上的纤细身影摇摇欲坠，可是这一回却没人即使相扶了。从大清早就起床赶路，风尘仆仆之后接上一连串伤感和愤怒，现在更添了隐隐的悲观和绝望，连番打击之下，苏埃伦终于扛不住了。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她的眼前浮现出上一世临终前那几年寡淡无味的生活，她的心底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和痛苦，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会为瑞特目光的偏移而伤心？是因为失去了一个绝好的靠山而难过吗？不，不是的，仅仅是靠山的崩塌不会让她产生绝望。毕竟她现在的靠山不止一个了，斯图尔特没有死，卡丽恩出嫁后也会一样和她亲密无间对她百般照拂，她可以住到塔尔顿庄园里去，不必在斯嘉丽的淫威下讨生活。那么为什么心还是隐隐作痛呢？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年听到弗兰克和斯嘉丽结婚时一样。这么说，她是爱上瑞特了？不，不会的，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吸引住瑞特好享受荣华富贵的，瑞特之于她，只应该是一只钱袋，最多还能做报复斯嘉丽的平台，她怎么会爱上一只钱袋？怎么会爱上一个复仇的跳板？对，不是爱，她不会爱他。只要没有爱，不管他怎么做都不会伤害到她。得到了固然最好，得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她依靠着卡丽恩也一样能衣食无忧，而且还不用受气。那么，为什么心口的揪痛还是没法缓解？是因为瑞特又看上了斯嘉丽吗？对，一定是这样，因为她看不得斯嘉丽再一次得到一个有钱又深情的丈夫。只要让她得不到就好了，对，就是这样，她可以得不到瑞特，但是斯嘉丽也不能得到。只要她得不到就好了，自己，得不得的到都……无所谓……蝴蝶般翩跹的身影终是折翼跌落，苏埃伦闭目摔下马车，扑向尘埃。众人惶急着上前将她抱起，飞快驾车回家，就连正伤心又失去了一个儿子的塔尔顿先生都强压住悲痛帮忙驾车。同样因失去长子而哀伤不已的米德大夫也把太太推到了小儿子怀中，抹着眼泪准备药箱好给苏埃伦看病。可是又有谁知道她的病在哪里呢？那满脸的清泪，究竟是为何泉涌不绝？是为南方阵亡的将士们哀恸？还是小女孩儿跌痛了后的娇气？亦或是，为了心底那处自己都说不清缘由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