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真心与错过（1/2）

斯嘉丽成了一个寡妇。

一个寡妇必须穿难看的黑色衣服，上面连一丁点装饰也不能有，不能有、丝带或镶边，当然更不能戴珠宝。最多也只能戴一枚黑玛瑙的胸针，或是用死者头发做成的项链。而她帽子上缀着的那幅黑纱必须到垂到膝盖，要到守寡满三年之后才能缩短到肩头的部位。寡妇决不能开怀畅谈和放声大笑，连微笑也只能是愁苦的，悲戚的。还有，最可怕是的是，她们不能露出一点乐意跟先生们在一起的样子。要是有位先生缺乏教养，竟至于表示对她感兴趣，她就得措辞适当地严肃谈起她的亡夫，使对方听了肃然恭敬，并从此死了这条心。

可是斯嘉丽怎么能做到这点呢？如果阿希礼对她表示兴趣，她怎么能够拒绝呢？查尔斯的死讯已经传过来三天了，这期间，塔尔顿先生神情灰白沉默寡言的由威尔克斯先生护送会县里给托马斯举行葬礼。这还不能是一个完整的葬礼，因为现在托马斯的遗体还没有运回来，甚至他们都不清楚到底能不能运回来。但是仪式还是要有的，家族墓地和圣经上也要记录上这一笔惨痛的损失。第二个了，战争开始以来，他们家已经失去了第二个儿子了。还有两个，也在昨天赶回部队里去了。他们愤怒盈胸，气势汹汹，他们说要给死去的兄长们和其他阵亡的南方将士报仇。能报仇当然是好的，可是会不会这一去，他们也将需要别人来报仇了呢？塔尔顿先生精神恍惚，萎靡不振，一路上，要不是有威尔克斯先生的不间断的照料和安慰，他一个人恐怕都很难平安回到县里。

霍妮也被威尔克斯先生带走了。她的情绪太惊动，她的言辞太尖刻，再让她和斯嘉丽呆在一起，准保要出大乱子的。印蒂亚倒是留下了，因为梅兰妮伤心太过，卧病在床，佩蒂帕特也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天天淌眼抹泪，家里的大事小情一发的没人去管了，便央求着他把印蒂亚留下做个伴儿。威尔克斯先生很想说，你家明明有个名正言顺的少奶奶好端端的没病没灾呢，可是正因为斯嘉丽没病没灾的，反而说不过去了。那天被霍妮那样石破天惊的一嚷嚷，斯嘉丽要是聪明的就应该赶快表现出伤心欲绝来，就算真跟查尔斯没感情，死活表现不出来，那也应该披好黑纱闭门不出，别让人看见啊。可她不，那一脸的喜形于色啊，那穿黑纱时的不情不愿啊，那偷偷摸摸在自己房间里戴彩色帽子后美滋滋的样子啊，任凭什么人看了都深觉气急败坏心凉齿冷。

威尔克斯先生苦笑着留下了印蒂亚，带着气呼呼的比自己死了丈夫都激动的霍妮和神情恍惚哭都哭不出来的塔尔顿先生回县里去了。他还得替塔拉送信呢，查尔斯死了，斯嘉丽要留在亚特兰大守孝，苏埃伦从得到消息就病倒了，也回不来，得去安抚一下奥哈拉一家，还得问问他们是不是派个人上亚特兰大去照顾两个姑娘。威尔克斯先生盘算着，如果埃伦夫人腾不出空儿而卡丽恩小姐又要去劝慰塔尔顿太太和小姐们的话，说不得他还得把霍妮送过去帮忙，虽然看上去，她帮倒忙的可能性会更大。

瑞特倒是不怎么关心塔拉那里收到消息以后是如何悲伤哀叹，他现在注意的重点全在又一次留在亚特兰大的两位奥哈拉小姐身上了。或者，更确切的说，他关注的重点是那位曾经被曾为奥哈拉小姐的汉密尔顿寡妇身上。

他实在太想知道，她会不会再一次干出请求阿希礼在婚前和她私奔的事儿啦！

瑞特骑在马上，送送的握着缰绳驱使马儿小跑向桃树街尽头的汉密尔顿家红砖房。他的脸上挂着恶意的微笑，心中愉快的猜测着那位美丽勇敢的小寡妇会不会再一次对那位端庄虚伪的阿希礼先生提出“动人”的诱惑。现在她是寡妇了，而阿希礼还未婚，那么再来一个私奔也是顺理成章的嘛！瑞特十分恶趣味的摸着下巴，接连两天的阵亡名单上都没有阿希礼威尔克斯的名字，汉密尔顿太太的脸上都明明白白的开始高唱“哈利路亚”了，欢乐之情溢于言表。反观在第一时间承受了从小相依为命的哥哥战死噩耗的梅兰妮小姐，才一天，小脸就死灰一片了，第二天的邸报送来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体力再去守门等消息。不过这不能说明她重视哥哥比未婚夫多，实在是因为现在住在汉密尔顿家里的人都没法出门了，三个抱病，一个禁足，最后一个忙得不可开交，连带黑妈妈和厨娘两个房里的黑奴都跟着脚不沾地。但是她家的那位彼得大叔依然是天不亮就堵在报馆门口了，名单一出来，他不争不抢都能接第一份。

阿希礼平安的消息对于梅兰妮来说，是一片死灰中复燃的希望，虽然失去了亲爱的哥哥，但是未婚夫还平安，比那些同时失去兄弟和未婚夫的姑娘，例如可怜的凯瑟琳卡尔弗特，她的一个哥哥雷福特卡尔弗特中尉和已经订婚的拉斐特芒罗上尉同时出现在第一天的阵亡名单上，还有更惨的，失去的是兄弟和未婚夫的更高级——丈夫，像悲惨的萨利，她才刚刚生了乔方丹的儿子，甚至都还没有复原呢！一想起这些从小就熟悉的姑娘们比她更加悲惨的境地，梅兰妮那天性中的善良伤感又全面出头了。在床上躺了两天之后，她就由印蒂亚扶着走出家门，穿起一身黑纱，挨家挨户去抚慰那些失去亲人的邻居好友们。米德大夫失去的大儿子达西、麦克卢尔两姐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达拉斯也战死了、范妮艾尔辛在那天之后也病倒了，大家都仔仔细细的坚持了名单，没发现她弟弟休艾尔辛的名字，而且艾尔辛太太看上去倒没有那么悲痛欲绝，看起来范妮是有一个秘密情人的，可惜，现在也没了……还有很多很多，这次战役的失败，整个亚特兰大，甚至整个南方付出的代价都太大了，全城里没有一家不披起黑纱，没有一个妇女不哭泣的。在这个时候，梅兰妮还能压抑着自己的悲痛四处去用她的温言软语安抚别人，不得不说，这真可谓是媲美天使的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