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苦肉计（1/2）

却说天京城收到北疆送来的奏疏时，已经是七月末了。这时候，朝廷上下正为了南疆的事情而焦头烂额。

沈太后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叹气了。她打开那被黄绢封住的奏疏，看着奏疏中那看似冠冕堂皇，客气谦卑，实则圆滑世故，故弄玄虚的文字，已经连发火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时候，她忽然理解先帝还在世时，对北疆和楚渊如鲠在喉的心情了。

这北疆如啊，如今就是一把利刃，一面替龙骧国挡住了北荒的妖兽，一面又威胁着天京城里的皇权。事实上，楚渊若是真的做出什么“有志图南”的举动倒也罢了，偏偏他看起来却还是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让人寻不到半点儿能说服天下人的借口。

楚渊很沉得住气，他深知北疆的实力如何，也知道怎么做对北疆最好。仿佛外界的一切风云变幻，都不能影响他心中的韬略和权术。

因此，你明知道这个隐患若是放任下去，将来只会遗祸无穷，可若是动手的话，不管在谁看来，都是朝廷在过河拆桥，残害华皇后的遗孤。

“太后，宸王殿下摆明了是不想出头了，在北疆之事上，我们必需慎之又慎！”说话的是新任的左丞相沈行之，他以凝肃的声音说道：“宸王殿下昔年也有神童的名声，他早早就接掌了北疆，看似毫不管事，却又把北疆经营的铁桶一般。虽然挂着个性情酷烈的名头，其实却是心思缜密，眼光长远，轻易让人抓不着把柄。更不用说，他还是华皇后的亲生子。我们若是手段不得当的话，很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陷入了被动之中。”

天和帝去世之后，原先的左相于兴贤倒是见机得快，很快就称病致仕，回到老家颐养天年去了。右相魏弘毅老早去因公殉职了，因此，右丞相的位子也一直都还空置着。

在第一次朝会上，沈太后便临朝摄政，以最快的速度，把吏部尚书沈行之推到了左丞相的位置上，又把兰家的家主推到了右丞相的位置上，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摄政太后地位。

那时候，楚乾这个皇帝还颇有微词一阵子，不过，后来他就把朝堂政事完全扔在了一边，每日在后宫里与后妃和孩子玩乐，一副不思进取的模样。

沈太后看着楚乾儿子变成了这个模样，恨铁不成钢之余，着实是有几分放心的！

可是，如今朝事都堆在了她的手上，她似乎也开始体会到天和帝那种左右为难，勉力支撑的辛苦了。不说别的，就是北疆的问题，就像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给朝廷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兴致，你的意思是，哀家现在不能动北疆了？可是，若是这些异域小国借着地势之便，和北疆连成一气的话，天京城岂不是就更危险了？”沈太后说道。

“太后娘娘可曾想过，宸王殿下的意图究竟在于什么呢？”沈行之沉吟道：“恕在下直言，微臣觉得，宸王殿下行事，常常给微臣以深不可测之感。微臣甚至觉得，他若是想要染指帝位的话，只怕是早就有这个实力和底气了。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

即便是现在，他牢牢占据了北疆，却也只是一门心思开发北荒，而不是准备着南下对付朝廷。您看，二十年前，护**是三十万人马，二十年后的今天，护**也还是三十万的人马！他宸王楚渊是当真有志南下的话，说什么也该趁机招兵买马，积蓄实力吧？

因此，微臣觉得，宸王殿下虽然有意提升北疆的实力，却不像是为了篡位夺权的模样！有时候，属下真的是觉得，宸王殿下不像是贪恋权势的人！”

沈太后眉峰微微一动，说道：“那么，行之，你觉得，楚渊他究竟在乎什么呢？难道是已经故去的华皇后？这不大可能，据哀家所知，便是华皇后还在世的时候，楚渊对自己的生母也是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一点儿孺慕眷恋之情来。再者，他若是真的在乎华皇后，就会让萧太后和先帝死得这么容易！”

“太后娘娘明鉴，微臣左思右想后，竟是也没发觉宸王殿下就近在乎什么东西！名利或者权势对于他来说，好像都没有自家的王妃和孩子重要！”沈行之言语中也透出了些许困惑，说道：“他自打迎娶了东平公主叶瑶之后，可是把这个王妃捧在了心尖上。

根据北疆传来的线报所说，宸王殿下为了宸王妃，身边没有一个贴身服侍的姬妾婢女。他带兵出关的时候，还会记得每天都让雪鸟给孩子和王妃带礼物！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跟着楚渊出征的人都知道。那些礼物还都是宸王殿下亲手做出来的，这份心思，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心里清楚，楚渊的性情里有一种天生的桀骜孤凌，那仿佛似乎一个永远不会受制于人，不会向着别人低头的人，如何会被一个妇人轻而易举地拿捏住了呢？

沈太后倒是把这些话都听进去了，摇了摇头，说道：“楚渊也许是知道我们在怀疑他，故意做姿态给我们看，好让我们放下戒心的罢了！哀家昔年也见过叶瑶好几面，对她的性情虽不能说是了如指掌，却也能看明白七八分。”

沈太后顿了顿，说道：“那个女孩子聪慧能干倒是真的，就是太娇气，太任性，平日里，必须是被要男儿小心地哄着捧着才行！而且，那女孩子看起来柔弱温婉，内里却是再霸道不过。若是为人妻，那定然是个妒性奇大的妇人，如楚渊这样秉性刚直，不爱受人摆布的男子，如何能受得住这些呢？”

沈行之对于叶瑶的了解还真是不多，但是，他也知道，这位王妃在未过门前，就曾经主持过王府的庶务，所以说，聪慧能干绝对是没有问题。但是，楚渊怎么就把一颗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呢？想当初，就算是生了他，养了他，又把北疆送了他的华皇后，也没得到过楚渊几分孺慕之情呢！

“也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沈行之沉吟半晌，说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也许吧，这小儿女之间的事情，往往都不是外人所能想明白的！就像是玉儿吧，至今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就看上了叶宣的！”沈太后苦笑了一下。仔细寻思了半晌后，也寻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最终只能归结为这大概就是王八看绿豆，恰好就看对眼了。

“你的意思是，哀家与其想着如何对付楚渊，还不如先想想如何对付他的这个王妃，是吗？”沈太后不笨，很快就猜到了沈行之的意思，说道。

“臣的意思是，您若是牵制住了宸王妃，说不定就能牵制住楚渊了。哦，宸王妃的亲人如今已经所剩无几了，但她的一个庶姐叶蓉如今就在天南京城里，李氏的那些族人们也在天京城。若是拿捏住了她们的话，只怕楚渊若是想做什么的话，也不得不投鼠忌器几分吧？”沈行之说。

“可是，上一次那个李青霞也是李氏宗女，她落得了个什么下场你不是也看到了？就算是楚渊真的爱重这个王妃，也仅仅是王妃一人而已。对于王妃那些关系疏远的亲人，可是没有半点儿手下留情的意思。”

“太后觉得，李青霞之死的真相，宸王妃究竟知不知道呢？”沈行之说：“如果楚渊是背着王妃做了这种事情，而王妃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话，这里头就大有文章了！”

“挑拨离间？”沈太后猜到了沈行之的打算。如果叶瑶不知道李青霞之色的真相，当有人把证据送到她跟前的话，她定然会猜疑楚渊，从而使得两个人之间的情感生出罅隙来。如此一来，朝廷这一边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这只是其一！”沈行之说：“其实，想要拿捏一个人，除了拿捏住她的软肋相威胁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办法，那就是想办法取得这个人的信任，把自己变成这个人的软肋。”

“你的意思是，找一个叶瑶信得过的人，把这个人送到她身边，并赢得她的心。再之后，我们就利用这个被制造出来的软肋，拿捏住宸王妃，是吗？”沈太后说。

“微臣的确是这般想的。可问题是，我们送进北疆的人，定然会引起楚渊的主意。往往人还没到江城，就先莫名奇妙地消失不见了！宸王殿下的警惕性很高，对于自己的这个软肋，他一定会用尽所有的办法保护好，不许任何人触碰！”沈行之说：“所以，我们不能想封李青霞那样，光明正大地送人过去，而是要想个掩人耳目的办法，甚至是苦肉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如此说来，你的心中应该有合适的人选了吧？”沈太后感兴趣道。

“正是！宸王妃的那个庶姐不是嫁给了赵云凌吗？”沈行之说：“我们大可以从她的身上着手！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是要先料理这些北荒小国。”

“不错！哀家正要和你商讨这件事情呢。”沈太后将手里的奏疏递了过去，说道：“楚渊在公文中的意思，却是半点儿都不想揽事，让朝廷派出使节，与这些小国谈判呢！”

沈行之仔细看了一遍，说道：“太后娘娘，微臣觉得，南陆沼泽里的那些小国和北荒中的那些小国，对于龙骧国来说，本应该一视同仁，不应当分出三六九等来。既然在南边的那些国家上，我们没有提出什么朝贡的条款，在北荒这些小国上，也还是不要提为好！只是，如此一来，内地进入北疆的关卡，若是再继续存在下去的话，只怕就是得不偿失了！”

“嗯，你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可是，一旦撤掉通关关卡的话，势必有大量百姓涌进北疆吧？你想必也知道，北疆王府对治下百姓和属军极好，而北疆又不受资源管制制度的困扰。”沈太后还是颇为顾虑地说道：“裁撤关卡影响太大，哀家觉得，还是大幅下调关税，每日设置进出人数限额，先允许南北货物流通。至于人员流通，则可以一步步放开来，徐徐打开！”

“太后所虑甚是！”沈行之点了点头，赞同道。“但是，这往来货物最好也先设置一个限额为好。咱，咱们内地的重要修炼资源和丹药都是由官府统一定价的，所以，修炼物资一向价格昂贵。若是北地来的物资价格太便宜的话，最后亏损的还是国库，这却是和咱们想利用北地物资缓和国库钱粮短缺的期望背道而驰了。”

“不错，的确是这个道理！”沈太后点了点头，由摇了摇头，说道：“至于北荒这些域外小国的使节，也不能全盘交给楚渊处置了。可是，朝廷若是再派人过去的话，焉知这一次是不是还是有去无回呢？”

如今，一提起出使北疆来，朝臣们都像是接到了死刑通知书一样，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叶忠还算是和宸王妃的亲叔父呢，这一去之后怎么样了呢，还不是被人家当成人质困住了！

“御史台大夫**山和宸王府的关系意向不错，他的小儿媳是叶蓉，也就是宸王妃的庶姐。”沈行之说道：“不若让赵大人一家前往北疆，并在北荒中设置宣慰府，由赵大人做宣慰使，专门负责和异国来使之间的互通有无，如何？”

“如果赵大人也有去无回呢？从李青霞的事情上看，楚渊当真没有对王妃娘家的亲人手下留情的打算！”沈太后还是有顾虑：“**山在文臣中一向颇有清名，他若是出了事，哀家在朝堂上的局面只怕是会更加被动。若是再有人提起北伐之事的话，我们可就更是进退两难了！”

“如果赵大人是走投无路，不得不投奔北疆呢？”沈行之说：“古往今来，苦肉计都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只要用得好，说不定能有奇功！”

沈太后动心了，说道：“**山一向耿直，却不知他愿不愿意为了朝廷委曲求全！”

沈行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当然，我们手里还必须要抓住一点儿把柄，才能放心地让**山启程商路。这事儿急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沈太后想了又想，着实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了，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哀家就把事情都交给你了！”

沈行之恭恭敬敬俯身道：“太后娘娘放心，微臣定然会竭尽全力！”

沈太后笑了笑：“你做事情，我一向是放心的！行了，去安排吧，只要解决了北疆的问题，我们的日子都会好过上很多。”

北疆这个大包袱，还是天圣帝在位时留下来的。那时候，天圣帝把华紫琼困在了天京城。

可到了天和帝时期，这个问题不但没有被解决掉，反而变得越发棘手了。沈太后只盼着，平平稳稳的把北疆接收到朝廷手上，这比什么都重要。

天京城里波谲云诡的时候，江城却是一片太平盛世清明景象。

叶瑶住在新月城王府之中，楚渊也住在这里。叶瑶每日的事情都不算多，不外乎是看看孩子，修炼一会儿，看几页书，或者是出去见几个上门的贵妇人，一天的时间就这么打发掉了。楚渊比她忙得多，但相当多的时候，都是在忙着宴饮游乐之事。他已经尽可能地减少这些应酬之事了，却也依旧是早出晚归，有时候连着几日都没有办法回王府。

到了八月初的时候，诸事暂时安定了下来。楚渊外出的时候开始减少，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府中处理公务。华秋月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除了在七月中旬出去了十天之外，就安分地留在王府里逗小楚祈，有时候也会指点指点楚渊的身手。

“归墟神山想来已经落户北疆了，前辈不去那里瞧一瞧吗？”叶瑶曾经如此问过华秋月。

“这有什么好着急的！”华秋月很是淡定道：“神山里这会儿才忙着呢，等到了年底的时候，我会带着你们回去认认师门的！如今你们事情也多，少有能走得开的时候，我还是等一等为好。”

叶瑶见此，也没有办法说出反驳的话了，索性就随华秋月去了。

昔日的莽莽北荒，今日已经变成了斑块状的人族聚居到。这些聚居地大多位于某一处危险密布的荒野附近，狩猎者和探险者便是通过进入这样的荒野，来获取修炼所需的一应物资。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异域之人不止带来了功法，还带来了各种各样的丹方，甚至是种植灵药的办法。

灵植的种植，对于龙骧国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体验。事实上，这样的种植在南北长城内是行不通的，只有在北长城以北，或者南长城以南的地方，才能行得通。

据说，这是因为北荒里的灵气浓度足够高，能保证灵植正常生产的缘故。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些特殊的术法，可以加速灵植的生长。

说到这个，就不能不提一提植灵师这种修炼体系了！原来，这一系的修炼者，大部分都是栽培灵植的高手。原本需要一百年才能成熟的灵药，到了他们手里，可以把这个年份缩短到三个月或者一年。植灵师的水平越高，时间就越短。

而事实上，灵药的成熟年限一般都在十年以上。植灵师的各种秘法使得灵植成熟的时间变成了一个月到一年之间。而对于如灵米之类的，能作为口粮的粮食作物，即便不使用法术，一年的时间便能自然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