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柳烟坊（1/2）

清晨，东方还未破晓，整个麻峪村一片宁静。

作为这十里八乡人口最多，最繁华的罗口镇，坐落在麻峪村所在群山以东二十公里的一块盆地似的平原上，在麻峪村和罗口镇之间，是二十多公里的山丘，田畈，以及其他几个散落的村庄，这些地方是藏不住龙虎熊豹的，只能作为鬼子占领的罗口镇和几个村子之间的缓冲地带。

罗口镇城墙高筑，一道石头围子把一片繁华的万千广宇揽于怀中，城墙环绕相接成一个基本的圆形，东西南北是个城门刚好连接镇子中呈现十字的四条主街道。四个城门口还衍生出了一些靠城吃城人居住的简陋胚房。

镇上的政府和警察所驻扎在东大街钟鼓楼的支街上，鬼子所在的清水林木公司设在了南街。北大街是楼管堂所的聚集地，这里昼夜灯火通明，笙歌悠扬。而柳烟坊的大院子就占住了北大街的一条巷子。

五月的微风，飘着道边槐花的清芬，轻轻地吹拂着周昊的面颊，吹拂着他身上的粗布马褂，温柔的慰抚，有如情人的双手，带着雨丝的清凉，泥土的馨香铺面而来，于是，满身的困乏一扫而光。

周昊让宋关杰几人安心留在麻峪村，自己到罗口镇探探情况。

带着雨丝的威风撞在罗口镇那沉甸甸的围墙上，溅起点点蝴蝶般的花纹，刮得守着城门的两个黑衣警察身上，让两人不由抱紧了怀里的步枪，心里止不住地骂娘，凭什么人家可以在北街上花天酒地，自己就要来这儿守这个狗屁城门？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在微风中缓缓而来，单薄的的衣服上满是补丁，脚上的鞋子更是破了个大洞，一个脚趾头不甘寂寞地露了出来。

惨淡的天光把他的身影投到身后，使他的面目隐入了淡淡的阴影里，透出一丝神秘与苍茫。

“又是逃难来的倒霉蛋。”其中一个黑衣警察见到有人比自己更加倒霉，心里平衡了些，挺起胸，等在那儿，打算展露一下自己所剩无几的优越感。

没有想到，那人来到城门处，并没有急着进城，反而在一旁的告示栏停了下来。这个人正是周昊。

黑衣警察斜眼细细地打量着这个落魄的难民，只见这人二十多岁的年龄，面目看起来倒是顺眼，但是又有些普通寻常，眉目间满是风霜，黑衣警察有些犹豫，不知道是现在就过去耍耍威风，还是等到那人先过来。不过没料到那年轻人在告示那里站了许久都没有动，这让黑衣警察不由好奇心大胜，那里贴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甚至都已经倒背如流。

招募支那人中的佼佼者，用命去博那一万块大洋，落款人是柳烟坊。

那个专门卖鸦片和盛产妓女的地方！

这则告示是去年年初贴在这儿的，一贴出来，就吸引了无数人围观，更有性情急躁的人为了争相报名而大打出手。后来才发现，整个罗口镇的告示栏上，都贴了这么一张告示。

刚开始的三个月，不少人拿了告示前去报名，不过这之后，人就少了起来，直到今年，连个看的人都没有了，因为这一万块大洋根本就不可能拿到手，因为你要面对的，是清水林木合作社里面的日本人，那帮杀人不眨眼的畜生。

黑衣警察正奇怪的时候，却见那个落魄年轻人用手把那张破旧的告示撕了下来，仔细叠好放入了怀中，然后转身向黑衣警察问道：“这位大哥，这柳烟坊怎么走？”

黑衣警察被一双落寞而冷峭的眼神一照，心里的那股优越感不知觉间已经不翼而飞，忙一指城里的街道：“就在北街上的一条筒子巷里面，那里热闹的很，一眼就看到了。”

周昊略一颔首，便抬脚缓缓步入城门，黑衣警察望着这道有些单薄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忍，干嘛平白要给鬼子取乐儿，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周昊原本的意思，是来找刘八指替催老四解决一下后患，不过刚刚到这罗口镇的城门处，看到那处告示，心里就改了主意，这清水林木合作社从东北到华北，到处都有他们的影子，这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既然自己遇见了，就不能不管了！好在这会儿离战争大爆发还有那么一段空闲时间，倒是可以把鬼子放在中华大地上的毒瘤一个一个都给切了！

柳烟坊位于北街的一条筒子巷深处，门面不大，透着股幽深，周昊走到挂着柳烟坊三个烫金大字的牌匾下，略一打量，便踏上那一尘不染的台阶，敲响了那青灰色上那黄橙橙的铜环。

片刻功夫，那门“咿呀”一声裂开了条缝隙，一个家人衰败的老脸隐藏在门缝里说道：“今天歇业一天，没看这里都没人吗？”声音沙哑听起来应该是个老太婆。

周昊眉头一皱，你一没有贴通知，二没有在镇子里喊喇叭，谁知道你歇业了，但是想了一下，还是把那张破旧的告示展了开来，道：“我不是来买鸦片，也不是来找乐子的。”

那老人这才把门缝拉大一点，上上下下看了眼周昊，才道：“跟我来。”

跟在老妇人身后，周昊这才走进了大门，进的门来是一个高大的厅堂，厅上的摆设雍容典雅，古老又现代。乌檀木的太师椅和茶几，黄花梨木条案，红木八仙桌，镶黄玉片的骨板凳。左边墙上挂着一幅木框的西洋画，画面是满山的桉树和一条溪流，一个穿着17世界服饰的古典女子挽着竹篮子走在溪流上的石拱桥上。右边墙上靠着一张半圆桌，上面居中架着一台张着大喇叭的留声机。

周昊跟着老妇人走过那个留声机旁边，后面是一道拱门，穿过拱门，七弯八拐地穿过重重长廊，周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奇之色，这里面的空间超过了他的想像，更加惊奇的是，这里不是妓院吗？怎么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这和吉林城里的四方楼可是一点都不像啊？

“来客人了！来客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更是让周昊吓了一跳，转过头顺着声音看去，才发现一只黄毛大鹦鹉正对着他鸣叫，而老妇人这会儿也已经停了下来，对着一间厢房的门口说道：“柳夫人，有人拿了咱们的告示，人我已经带来了。”

“让他进来！”一阵平淡无味的声音响起，周昊就看到老妇人把厢房的房门打了开来，只见房间里面更加的阴暗，一股沉腐的味道中夹着淡淡的药香。周昊使劲眨了眨眼，适应了屋子内的光线后，这才走了进去。

只见这间厢房布置成了一间书房的样子，三面的墙上都靠着一人多高的书柜，正面的墙上还挂着一面秋猎图，只见一只受伤的猛虎被几只猎犬团团包围，一个猎人在远处弯弓撘箭指着猛虎，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轻松，但是那猛虎龇牙咧嘴，目录凶光，似欲透纸而出。画虽然笔墨不多，但是有种说不出的苍劲和悲壮，那传神的笔画让周昊也是回味不已。

“你叫什么名字？”这时，一个淡然的声音由近传来，周昊定睛一看，却是那副画下面正坐着一个身穿黑色旗袍的女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容清冷，站在周昊的角度看去，这个中年女人就仿佛一株带刺的玫瑰，少了红玫瑰的冶艳，但又比白玫瑰多一份当仁不让的霸气，她其实更像一株野地里的黑玫瑰，自成一格，以天生天养的气质撼人。

周昊来之前也打听了不少，知道这个应该就是柳烟坊的老板柳青一了，当下答道：“我叫周昊，乡野村夫，看到老板娘那告示，这才想来试试运气。”

柳青一点点头道：“这一万块大洋可不是靠运气就能拿到手的，你知道这告示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