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二鬼子刘八指（1/2）

北方的黎明总是悄然而至，不知不觉间，外面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了。万里长空，朝阳初上，群山上空的云雾，像给一只巨手突然揭去一样。涌出金光万道，映起半天红霞。在变幻莫测的云彩之中，现出血红色的日轮，照得满山满谷，都是暖意。

几只鸟儿飞进屋檐下的小窝，院子里的憔悴秋柳开始长出嫩芽，条条柳枝在风中摇曳，犹如少女在风中的长发。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地睡上一觉了，周昊睁开了眼，看到的是被烟熏的发黑的房梁，身下的木板床虽然没有家里的雕花大床柔软，但是却让他睡的心安。

看着旁边的宋关杰钱元宝和大黑牛还在打着呼噜，周昊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自己默默爬了起来。

看着窗户上的一道暗淡模糊的影子，但却足以勾勒出柳树的轮廓，他掏出一只烟，拿出打火机，点燃，看着手上沈三留给自己的打火机，周昊突然开始讨厌这种战场，虽然他当了两辈子的兵，虽然他当时有多么渴望能够再战场上扭下日本鬼子的头颅，但是这个时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累。

就是累。

叹了口气，周昊走出屋子，屋外的清新空气让他的精神一振，他活动了下筋骨，身体的疲惫倒是一扫而光。

“大兄弟，起的这么早啊！”崔老四走出屋子，腰上扎着一根麻绳腰带，上面挂着个大烟袋笑着道：“怎么不多躺会儿？”

“睡不着啊，老哥。”周昊脸色平静，轻声道。

“爹，吃饭了！”这时，崔彩云站在厨房门口，探出脑袋，笑呵呵地喊道。

“周昊，快来吃饭，彩云姐做的白面馒头可好吃了。”宋伊雪也从厨房跑了出来，嘴里叼着一个大白馒头，乐呵呵地喊道。

周昊抬头一看，宋伊雪这丫头还换了身衣服，一身略显宽大的花布棉袄看起来透着一股滑稽，打起了两根麻花辫，看起来到有了几分大姑娘的气息，只是腰部挂着的一个手枪盒子让人感到有些不伦不类。

看到周昊盯着自己腰部看，宋伊雪道：“到哪儿都不能丢下了枪，周昊，你说是吧？”

周昊哭笑不得道：“是你个头。”

这时一旁的崔老四道：“这样不是太惹人注意了嘛？在咱们村里还不打紧，要是要去到外面，最好把枪藏起来喽，这附近的村子，都在刘八指的势力范围，到时候别让他告发给了日本人，那样就糟糕了。”

“刘八指？是谁啊？”宋伊雪问道。

“还不是仗着日本鬼子的势力，在咱们这里横行乡里，手下的保安队更是无恶不作。”崔老四啐了口唾沫道。

四个人在厨房里边吃早饭边聊。

原来，这刘八指简直就是这个时期二鬼子的一个典型代表，就像昨天晚上，不管西边的长城炮火声有多响，有多少人睡不着，但是他刘八指却是睡得昏天暗地

对于麻峪村以及附近的十里八乡来说，刘八指绝对是一个能止住小儿夜啼的魔星。这人从小便不学好，偷东摸西，骗人不眨眼。十二岁上父母逝去，在乡里乞食半年后突然不知所终。十年后再回来，就已经是残废了。

左手只剩了三根手指，更干不成什么活计，于是仍是乞讨。这一回众人见他可怜，给他的衣食倒是多了。谁知几年后，突然有一天，他在大冬天里赤了上身，露出一身的狰狞刀疤，单手提一把铁斧，来到镇口，三斧一拳震断了村口的歪脖树，立下了威名。自此以后，其人行事便肆无忌惮起来，收罗了左近的十几个流氓混混，欺男霸女、强买强卖，成了附近一霸。并在附近的二郎山占了个山头，因他只有八指，追随他的无赖便都称他为“八哥”。乡里人却还记得他的姓，只在背地里叫他“刘八指”。

初时刘八指虽恶，但终究没有什么作为，欺负人也不敢闹出人命。谁知自去年起镇上了来了个清水林木合作社，看名字就知道是日本人的买卖，这些日本人还在附近的罗口镇上设了清水保安公司，里面全是鬼子宪兵。鬼子初来乍到，自然需要本地人作为他们的代言人，刘八指觑着机会，向鬼子示好，顺利拿下了清水林木保安队队长的职位，这样一来，更是胡作非为，一回来便来向乡邻勒索。金钱也好，花姑娘也罢，谁若不提早孝敬他老人家，他只须冲鬼子的保安队努努嘴，随便给你编排个罪名出来，就自然会有一群如狼似虎的鬼子来抄家。

当年乡里的前清老举人李先生仗着有功名在身，对他不假辞色，刘八指怀恨在心，于是报告鬼子李先生家中藏有前清宝贝，结果被鬼子抓去拷问什么“八爪金龙玉璧”的下落。可怜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儿，隔天就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首给抬了回来。

杨村的杨大壮家，孝敬得薄了，刘八指便说他家的田头老树是快长成的“呤妖木”，只要再过九九八十一天就能引来方圆百里的媚妖，做凌风之舞。杨大壮百般分辩，怎奈鬼子新来的领头对着中国文化本来就颇有兴致，听说这种奇事，自然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当即派了人将大树周围圈起篱笆，百步之内禁止往来。杨家一家六口就指望着这几分薄地，给鬼子一耽搁，误了农时。杨大嫂一急，与鬼子动上了手，当场便给击毙了。杨大壮上去阻拦，也被斩断了腿。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恶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恶人有了势力。刘八指靠上了鬼子，网罗了一批狗腿子。在一年多的时日里，他将罗口镇方圆三百里刮了个入地三分，被他坏了清白的女子不下百人，家破人亡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罗口镇里民怨极大，十里八乡的百姓一说到刘八指，那自然是咬牙切齿，可是这里面有日本鬼子的事，现在连政府都要让日本鬼子三分，普通百姓谁管得起？曾有几个小伙子想私下里干翻他，却哪是刘八指这个练家子的对手？更何况他手底下还有这么几十条枪在手？

从崔老四的嘴里，周昊总算是对这周围的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令他注意的是，清水林木合作社这个鬼子的公司，在东北的时候，他就踹掉了这个公司的一个采矿点，没有想到，隔了这么长的时间，又遇到了这个公司，看来，鬼子对中华的经济掠夺还是一点也不放松啊，只是让他奇怪的是，这附近除了长城外，就全是成片成片的山脉，难道这里又有什么矿石不成？

“噢，对了。”崔老四咽下了最后一口馒头后，才囫囵地说道：“周兄弟，我看你们不是怕事的主，不过你们要是去罗口镇上，可千万别去惹柳烟坊的人。而且，千万别理会柳烟坊的那张告示，那个鬼东西，这一年来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呢！”

“啥告示？”崔老四这么一说，就连宋伊雪也是来了兴趣。

“唉，让彩云那丫头跟你们说吧，我要下地除草去了，太阳都快升到正头了。”崔老四摇头叹道。

周昊把目光移向了彩云，只是这丫头这会儿却憨厚傻笑地望着周昊，她心里对这个有些普通，眉宇间却满是风霜，透露出与年龄不相符合的落泊与萧索的年轻汉子很是着迷，心中升起爱慕之意，如果这个汉子能做她的男人，那该多好啊！

想到这里，崔彩云的俏脸升腾起一片红潮，瞬间害羞低下头，心房里就藏着一个字，没！

周昊看着崔彩云的脸色变化，不由有些奇怪道：“彩云妹子，那你就跟我们说说这柳烟坊呗。妹子？妹子？”

一连叫了两声，崔彩云仍旧低垂着头，这让周昊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丫头这会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倒是一旁的宋伊雪似乎有些明白过来，站起来“哎呦”一声，假装被凳子绊倒，扑向了崔彩云的怀里。

“啊！妹子，你咋了！”这一下，才把陷入美梦中的崔彩云惊醒了过来，慌忙扶着宋伊雪道：“妹子，你这是咋了？哪里不舒服呢？”

宋伊雪咯咯怪笑一声吗，道：“姐姐，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嗯？啊，没啥啊！”崔彩云有些慌乱地说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噢，原来是这样子啊？”宋伊雪拖长音调道：“那你给我们讲讲柳烟坊的事呗？”

“啥？你们要去柳烟坊？”崔彩云一听，忙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那里可去不得啊，那里的老板虽然是个女人，但是据说背景很深，还和鬼子关系不浅呢！”

周昊哭笑不得地道：“谁说我们要去柳烟坊了？我只是问问那告示，不是说害了很多人吗？一张告示怎么能害人？”

崔彩云见周昊一付不相信的表情，急道：“这可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们？是这样的，鬼子的几个长官在咱们这地方闲的发慌，就想出了一个游戏，那就是让咱们中国人来当一回猎物，让他们来追杀，谁要能够逃得一个月，就可以得到一万块大洋的奖励。一万块大洋啊？谁见过这么多钱啊？要说这些鬼子木业真是丧心病狂！”

“那有人成功了？”周昊皱着眉问道。

“哪有啊？前前后后都去了六十多人了，其中有远近闻名的猎人，也有武术馆的馆长，但是全被鬼子杀了，而且，尸体全不见了，要我说啊，这些小鬼子全是变态要不怎么能想到这么一出？”崔彩云说完，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色。

周昊闻言，心里头也是愤怒，这些鬼子简直连畜生都不如啊！

吃完饭，周昊心里惦记着还留在飞熊岭上的几个弟兄，知会了宋伊雪一声，一个人扛了把锄头，翻山越岭就赶了过去。

赶到飞熊岭那边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趴在当初沈三所在的山凹里，周昊往外边看去。飞熊岭那边已经看不到鬼子的身影，好像已经往大龙关那边开拔了，只是在那条小河边上，周昊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正是青云老道士。

青云的身边立着一个新做的坟墓，而老道士在那儿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周昊等青云老道士走远了，才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来到青云老道士待的地方，只见一个土包前面，立着一块四方的木头，上宽二十多公分，下面十多公分，足有一米八高。上面写着“支那勇士の墓”。中间的日本字他不认识，但他能猜得出来，这应该是日本鬼子埋的。

“老三，老五，老七。你们先走一步，每年的清明，大哥都会来看看兄弟们。逢年过节，大哥都会来给你们发个大红包，你们放心，小鬼子终究会被咱们赶跑的，你们在东北的家人，我也会帮你们照顾着，不过鬼子太猖狂，等大哥杀够鬼子了，再来和你们唠唠，外边的事精彩的很，我想你们也不会希望错过的。”

周昊自言自语地说道，说完，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

正午的太阳忽然隐入了云层，天阴了下来，山路上云遮雾罩的，隔十余步就看不清前边的去路，云岚依附在草丛树桠间，就像孩子依恋父母，相依相伴，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