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罪臣之女（九十六）（2/2）

……

良久，身子微微颤抖，突地手一松，纸张轻轻飘落。

晏文蓁神色怔忡，抬头望向周谦，张了张口，却是哑然无声。

半响，方言道：“殿下，这、这封信里头，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胡荣交待的很清楚。”

“傅，傅徵她……”

“如你所见，整个作战计划皆是出自傅徵之手。

是她提出，要主动出击，诱敌深入，后发制人。

而后，她亲身赴险，进入敌营，游说北胡之主出兵西山。她引胡人入瓮，进入沂城死地。她调度大营，兵分两路，围歼北胡主力。

……

经此一役，胡人恐是青壮尽失，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无南侵之力。”

“……殿下说的是。傅徵确是不世奇才。

她布局精妙，环环相扣，招招击在敌人的弱点上。

她虚虚实实，能而示之不能，如西山、如木头沟、如沂城，不能而示之能，如燕北防线、如平陶守势，令人防不胜防。

……可是，”

晏文蓁语调忽地拔高，一字一句，音色有些颤抖，“可是，一人屠一城，一人杀一军，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就是说，傅徵她独自一人，对上了沂城城内数千北胡兵马，鏖战了一夜，手刃了个干净。”

“……”晏文蓁闭了闭眼，“她为求稳妥，冒险随同北胡大军进入沂城，这可以理解。

可是，之后，胡人既已是瓮中之鳖，一切既已是按她意料发展，那她为何还要、还要…多此一举？

她轻身功夫绝佳，她隐息本事一流，她只需保全自身，静待傅家军攻城即可。亦或是，她可以趁着混乱，伺机而动，在城内循势策应。

她这般理智从容、算无遗策的人，为什么会以血肉之躯去同敌人大军拼杀？还，还是一夜？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

她、她现在，现在……”还好么？

晏文蓁克制住，不去想当时的场景，不去深思之前傅徵留下的那只言片语的含义。她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出，这是不是也在她谋划之内。

……

周谦眼睑微垂。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我也想知道。

原来你也对不上她的思路？不过也好，说明你还正常。

……

“她那个时候说是还剩下一口气，撑到了胡荣赶到，撑着解决了傅家军内部的叛徒。

其实也就是昨个儿一早发生的事情，就在沂城城头上，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胡荣拿下沂城，与冯平一路火速会师之后，便使人快马传讯。

……”

“什么？她，她，那她现在怎么样了？可有…性命危险？”

“胡荣没提，那许是没有吧。大军稍后回程，过几日，自有分晓。”

“……”晏文蓁双目圆睁，“殿下，你……？！”

“晏文蓁，你可知，傅徵临去前，说过些什么么？”

周谦不待应答，只是目视远处，状若回忆，语气很有些奇异。

“她说，她不甘心不愿意，只是寻常击退胡人。她说，她想要以此战为契机，最大程度地消灭胡人的觊觎之心，让他们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她说，胡人既是钦羡我汉家繁华，那便同我汉家子弟一般，编户齐名，遵从王化，接受圣人教诲。她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化之下，皆是天家子民。她欲将北胡纳入版图，使得汉胡一家。

……”

“……汉胡一家？”晏文蓁脸色渐白，身子仿佛失了力道，退了几步，口中喃喃低语。

“正是。便如…晏刺史这般的人，就无需受制于汉人胡人之别，只需忠于社稷，忠于大周。”

“……”

周谦收回视线，嘴角微勾，“我周谦将为大周之主，掌这天下之舵。傅徵求仁得仁，无论结果，无论生死，她的愿景，我必会倾力达成。

此刻，不是软弱退缩之时。傅徵既是为我平定外患，那我自当回她一个内忧尽去、贼子伏诛的清明朝堂。

周诩掌重兵，蠢蠢欲动。秦氏据朝堂，恶行累累。这些，眼下，是我周谦的战场。

……”

晏文蓁缓缓抬头，绷直了身子，定定望着周谦，俯身一拜，“殿下何时入晏府？”

“随时。”

“但凭殿下吩咐。”

……

周谦微一点头，眼中沉静。

傅徵，你不是说晏文蓁性情刚烈，唯恐她伤了自己么？那就使她将目光对准别人。

她不是夹杂在你两家的仇怨中，想要顾全孝义，左右为难么？那就使得她另找靶子，顾不得眼前。

你讲出那句汉胡一家，难道不正是有暗含这般意思？

哀者，其志烈也。我这便不告诉晏文蓁你命还在了。反正，算算时日，离消息传出、大军回程，也没有几天了。

傅徵，你可以的，我相信你不会有事。速速醒来，我等你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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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周诩处。

“禀殿下，唐将军已按计划取回沂城。西沂郡守秦浚投敌，业已被唐将军拿下。”

开口的，是唐延手下的裨将军，林进。也是当日一马当先，见证城头那一幕的在场人士之一。

……

林进那一日进了城，便骤然听得傅大小姐道破傅少将军战死内情，历数唐将军心下不可见光的小九九。

而后，见着那女子悍然出手，只一刀，就结果了军中大将的性命。众将随之俯首，胡荣收拾残局。

其人姿态睥睨，林进这个时候想起，仍是觉着两股颤颤，心悸不已。

林进也是识时务之辈，脑中一琢磨，也就反应过来了。

傅家军这可是易主了。唐将军心心念念的东西，可是回到了傅家后人手里，亦或是落到了胡荣手中。

故而，之后，胡荣找上自己，令自己前来向大皇子复命，林进微微一愣，便欣喜应下了。

这可是送上门的投名状。

主将已殁，自己这等听命行事的小卒子，又何必跟着殉葬？

自己虽隶属唐延麾下，与他一同算作是大皇子一系，可却未曾参与到围攻傅少将军一事中来，不知其间内情。而今，既有机会向新主投诚，那为何不把握住？

当日，傅大小姐城头放言，大皇子德行不配，绝非明主，担负不了社稷之重。可见，其非是为大皇子效命。而大皇子及唐延的谋划，皆在他人算计之中，可见新主手段高明，更胜一筹。

……

林进神色镇静，按着胡荣吩咐，回禀战况。

作者有话要说：

撑不住了，作者要去回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