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仙客皮囊（2/2）

有些事情说来话长，他只能挑拣重要的给她说，铁马冰河夜夜都入梦里，他娓娓道来的事情简直要惊掉人的下巴，也只亏得是他才能这般从容自如。

令仪拧紧了眉头，“重活一世？”

他说是，羲和神宫并非全无用处，大业江山岌岌可危之时国师的重要性便体现出来了，他能将一切推翻重来，回到祸根隐藏的时候，将灾祸连根拔除，使大业再无后顾之忧。令仪听得发怔，这般不可思议的事情，简直前所未闻。

息何替她把头发挽在耳后，冰凉的指尖从耳廓划过时让她微微地颤了一下，他待她向来都很温柔，“前世亡国之后，臣便回到了弱冠之时，那时候殿下正好十二，纪贵妃于朱雀门纵身跃下之后，臣乘车马迎着风雪，进入皇城。”

进皇城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皇帝因纪飞歌的事情大怒，要滴血验亲，前一世的他袖手旁观，站在老国师身旁看着两滴血在碗底游荡，却始终不肯相亲相近。

皇帝大怒，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留了她一命，把她遣往蜀地，八年后又因太子而将她召回长安，他站在城楼上看着她的车驾驶入长安，犹如当时她离开。

他对她一直都有很奇妙的感觉，正应了那句冥冥之中的注定，但在那时他尚不知她会对他的影响这样大，上一世他做了隔岸观火的人，看着她在红尘中苦苦挣扎却没能施以援手，最终的结局自然非他所愿。

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她面色发白，似乎与他想起了同样的事情来。她前世死在裴英手中，一剑穿喉，头颅滚落在地面的时候沾满了污泥。她想起来了，那天下着大雨，她正为裴英的突然到来感到惊异，还没能问出口，剑锋带着寒芒朝她刺来，她甚至都没有办法躲开。

就迟了那么一点，不然早在前世他就可以救下她了，都是他后知后觉，若是他能早一点发现端倪，她本可以幸免于难，不必遭受那么多的苦痛。而他明明可以早些出手，却一直缄默，直到她死在了他的面前。

因为这些事情，他一直对她心怀愧疚，以致于在一切重新来过之后他想要去弥补，帮她换了金碗里的水，这样会令她在皇帝眼中不再那么卑微，他还曾想过要不然就让她待在蜀地，至少那样可以安稳地度过一生，他不想再看到她的败落，或许平凡一点才好。但他去追查那个给皇后献上药方的人，查出来的结果让他久久不能平息。

是她，献上药方的道士是她的人，说太子的病需要她的血来当药引也是她的意思，她穷尽心血想要回到长安，他想拦都拦不住。

到底是为什么，息何定定地看向她，她的命途不该放任他人来操纵，他或是前任国师都不能够，只有她明明白白地讲给他听，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

分明方才还是晴好的天气，这会儿外面就响起了雷声，大灾之后必有大雨，也许是悲痛的情绪需要得到清洗，令仪耳中尽是簌簌的雨声，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身处神宫之中就会觉得冷，她打了个冷颤，浓密的睫毛遮盖住了心事，她轻声说，“为我自己。”

纪飞歌的死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她在身无长物的时候十分抑郁，想到那些原本属于自己却又被生生拿走的东西，她恨得入了骨髓。

往前并不觉得有什么，令姝拿走的她都不曾在意，左右会有更好的，就当是送给她了。她在令姝面前从来都是优越的，一夜之间荡然无存，她非圣贤，孰能无怨。

就算是跪坐在榻上，息何也要比她高一些，她需要微微抬起头来才能对上他的目光，他深邃的眼里藏了星辰，可望不可即，她勾唇笑了声，“孤与座上，似乎向来都是这样的呢。”

他不言，只是云峰般的眉梢动了动，好一副仙客皮囊，令仪声如冷茶，“座上从来都是站在高处，不晓得众生疾苦，既然从前袖手旁观，为何这一回又要来插手孤的事呢？”

息何顾左右而言他，“殿下曾经问过臣，若是能重活一回，为的是什么？”

不算是太久的事，令仪记性甚好，自然记得，但她却不信，哦了一声，“为了救孤？”

“不，”息何捉起了她的手，俯首在手背上落下一吻，“为了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