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你们俩一个房间(2/2)
那同学长得黑黑瘦瘦,个子也挺小,虽然已经四年级了,但看上去跟城里二年级差不多。而且很羞涩。
村长说:“小峰,叫叔叔阿姨。”
小峰只瞥了我们一眼,但头马上就低下去了:“大哥哥、大姐姐。”
钟彦博看了我一眼,我笑笑,知道他想说这孩子很上道,懂规矩。
村长说:“这娃子就是典型的留守儿童了,父母都去了外省打工,过年才回来几天,他跟老奶奶住地一块儿,奶奶年纪很大了,管不了他多少年了。”
我看着黑黑瘦瘦又腼腆的小峰,拍拍他的肩膀:“咱们先交个朋友可以吗?”
他点头。
我又说:“这几天我就跟你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到你家里你可以欢迎我哦。”
小峰点点头,接着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地跑回教室了。
……
我和钟彦博在学校的操场里坐着。
这操场就是一个篮球场,偶尔村里有活动才用来打篮球,平时都是用来给学生做早操,还有练体育课,操场旁边还贴着“少生致富、优生优育”的标语。贞沟边划。
教学楼背后是一座小山,山风吹着操场那根摇摆的国旗杆,上面空空的。
“钟彦博,有后悔跟我来吗?这里条件不是一般的简陋哦。”
钟彦博不屑地说:“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我来是因为我吃惯了苦,你呢?”
“各有各的苦罢了……”
聊了一会儿,又到周围看了看。学校旁边是田地,有人在田里放牛,山风吹过来,有稻草的味道,我很喜欢这样的味道。
不多久,就到了小学中午放学的时候了。
学校不管午饭,孩子们都要回家吃。有些近的还好,但是有些远的要走很远的路。
我们找到小峰,我说:“小峰,大哥哥大姐姐这几天都要跟你在一块儿呢。”
小峰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小峰的家在山里,需要走一段山路。他走得很快,我需要加快脚步才能追得上他,大概走了二十分钟,他终于到家了。
他的家是一座泥瓦房,跟上次在h省被困的泥瓦房又好一点点。
他开了一扇木门,然后才低着头,请我们进去坐。
里面很暗,进去后才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老人,还有另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女孩。
小峰很腼腆地介绍:“我奶奶,我妹妹。”
老人见我们来了,很热情地样子,搬了两长凳子让我们坐,还说:“昨天村长来过了,给我们说了情况,唉我这乡下也没有什么吃的,只有一些晒干了的红薯干。”
接着老人就拿出一簸箕红薯干出来,那三四岁的小女孩想吃,被老人打了一下手:“你别吃,这是留给贵客吃的。”
我连忙摇头:“奶奶,您给孩子吃,我们在村长家吃过了。”
老人却硬是把红薯干塞到我们手里:“唉呀,那怎么能一样呢,各家都有各家的香嘛。”
我看了钟彦博一眼,他拿起一条红薯干捏了捏,不由分说地放进嘴里嚼着。
小峰在厨房里烧火,烧的是稻草,起初烟很浓,火烧旺之后,烟就散了。
我问:“小峰中午放学还要自己做饭吗?”
奶奶说:“米饭给他煮好了的,他自己烧菜,等会你们也一起吃吧。”
不是嫌弃,但是看着小峰家那黑乎乎油腻腻的碗柜,我担心钟彦博吃不惯,只好推托说吃过了。
小峰虽然才四年级,但做饭却很有一套,而还会糊面饼,只见他把面粉搅拌成浆之后,就用手搓成一团,再贴在锅上。过了十来分钟就把面饼换了一个方向。
奶奶说道:“这是小峰最拿手的,他平时很少做,只有爸爸妈妈从外地回来了,或者有老师来做家访才做这个。”
小峰做得非常认真,让我感觉很触动。
我看了钟彦博一眼,他握了握我的手。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特别是留守儿童,他们的父母不是不爱他们,而是因为改革开放后的工业化、城市化,加上中国对农业的不重视,所以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却又没有足够的能力把孩子和老人都带出去,他们无法承担城市里昂贵的医疗、教育、住房经费,所以他们只能被称作农民工。
小峰做好面饼后,从碗柜里拿了几只碗,用水缸里的水洗了几次,又用开水壶里的水烫了一遍,每个碗里放了两只面饼递给我和钟彦博。
见我们接过碗,小峰又乐呵呵地去给奶奶和妹妹盛。
那面饼非常香甜,还有玉米的味道,脆脆甜甜的。
小峰狼吞虎咽地吃了自己的饭后,拿起书包说:“大哥哥大姐姐,我上学时间到了,你们在家里再坐一会儿,我奶奶会招呼你们的。”
他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竹子林那边了。
甚至没有来得及睡个午觉。
小峰三岁的妹妹吃完自己的面饼后,小跑着过来眼巴巴地看我们,被她奶奶训斥了一下,她“哇”地哭了。
钟彦博便把他手中没吃完的面饼递给小妹妹,她很快就止住哭了。
他奶奶说:“哎呀你自己吃嘛,给她干啥呢,她想吃还可以叫哥哥做。”
我说:“奶奶,让小妹妹吃吧,我们吃饱了。”
奶奶笑着说了一句:“听小峰爸妈说,城里人吃得特别少,一小碗米饭就饱了,果然是这样,我们农村里出去的干活多,出去都是要吃一大碗的。”
我问:“奶奶,平时就你和妹妹在家吗?”
她擦擦手上的油,也是往裤子上擦:“是啊,平时都我们两个在家,我去河边洗洗衣服,去山里捡点干柴,还有田里翻翻土啥的。”
“那孩子的父母一般什么时候回来呢?”
“过年,还有农忙的时候,回来帮干几天活,把田种上就又出去了,两夫妻在外头一年挣四五万,除掉他们自己的开销,一年能寄两万回来,够孩子的学杂费,还有买肥料,平时买点肉菜啥的。”
“妹妹什么时候上学呀?这里有没有幼儿园呢?”
“幼儿园有,一年一千块,明年就让她去玩玩。”
我看着小妹妹啃着面饼的样子,后悔来的时候没有在车站旁边买点零食糖果。
……
小河边。
小峰奶奶在洗衣服,我和钟彦博在田梗边坐着,小妹妹在田里自己玩,她应该早就适应了一个玩的日子,一会儿挖泥巴,一会儿趴在地上看蚂蚁。
小峰奶奶洗衣服的动作很娴熟,搓,揉,打,过水,一气呵成。
这应该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动作。
留守老人同样孤独,一方面牵挂着远方的儿子,一方面又日复一日重复着昨天的生活。
我跟钟彦博说:“要不,咱们给小峰家里资助一点吧。”
钟彦博看着我,目光深邃:“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为什么?你不是都捐赠了五十万了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捐给学校,那是公共财产,大家都可以享用,小峰家父母双全,生活勉强够他们开销,而且他们乐在其中,没觉得自己是在受苦,但倘若你冒然资助,他们尝到了甜头,反而有了杂念,他们会不甘心过这样的日子,等有一天你突然不资助他们了,他们会恨你。”
“是这样的吗?”
他看着不远处的小妹妹:“不要参与别人的生活,你拍你的电影,你只是来体验的,至于电影播出后,社会上有些什么样的反响,那就是别人的事了。”
看着钟彦博那张深邃冷峻的脸,我想,也许他是对的。
……
那晚回到村长家,阿姨又给我们宰了一只鸡,我过意不去,非要塞两百块钱给她,但她死活不愿意要,说家里不缺这点钱,儿子每月都寄呢,鸡养这么多又吃不完。
钟彦博在旁边笑着,说:“阿姨不要你就别塞了,别辜负了她的好意。”
吃完饭,我没有兴趣跟阿姨看八点档的剧,便回到了房间。
钟彦博也跟着上来。
他一进来就抱着我吻,我使劲推他:“别啊……没刷牙呢。”
“你吃的鸡肉,又不是鸡屎,非要这么讲究?”
“钟彦博你还是不是冷酷总裁啊?不要以为来了村里就可以讲粗话。”
“哪一句是粗话?”他抱着我又亲过来。
我不再反抗,让他亲着。
“扶桑……”好一会儿,他才推开我,低声吟道:“扶桑,说你爱你。”
“……”我闭着嘴巴。
“扶桑,快说你爱你……”他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期盼。
想到以前的种种,我叹了口气:“彦博,别逼我……”
只要我爱就可以了吗?
以前他不也是说只要我爱他就行了,其他一切都不用管吗?可后来呢?不是落了个连孩子都保不住的下场?
“彦博,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可不可以不要再说爱?”
“你不爱我?”
“好,我承认跟你在一起很开心,也希望能跟你在一起,但是我希望我们不要再说爱了,你就当我是你的情人,我呢,当你是床伴,暂时的床伴……”
“就是说……炮友的关系?”
我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你觉得不是吗?”
只要一回到a市,我们的阻碍就会出现,这种阻碍是来自四方八面的,当年的钟彦博都没办法赢得了,我又怎么能赢得了?
钟彦博已经生气地放开了我,他拿起那件当睡衣的t恤气乎乎地走进卫生间。
我也转身,本来想打开笔记本记录这一天的心得的,可刚把电脑拿出来,就被钟彦博从后面抱住了。
他把我狠狠地拖进卫生间,我小声地叫道:“钟彦博,你又什么神经?”
“不是说炮友关系吗?那我就和你做这种关系该做的事啊。”
花洒的水压很高,喷出来的水一下子就把我全身都浇湿了,湿了的衣物脱起来特别麻烦,他一用力,空气中传来布料被撕碎的声音。
雾气缭绕。
……
……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和钟彦博又起了大早,在村长家用过早饭后,又去找了小峰。
昨天跟小峰聊过了,让他多带几个小朋友出来玩,最好是那些跟他一样父母都在外面打工的留守儿童。
小峰真的在村找了一大帮小朋友,起码有二十多个,那阵势差点把我惊吓了,连钟彦博都说:“这是要去打仗的节奏吗?”
小峰过来问我,想怎么玩?我说我没有主意,让他们玩平时玩的。
有另外几个小男孩过来跟小峰商量,他们交头接头商量一番后,决定烤窑子。
烤窑子就烤红薯,先在田里挖一个坑,把红薯埋在上面,然后把泥块堆起来,底下留一个洞用来烧柴。
二十几个小孩子,不一会儿就堆起了好几个窑,我和钟彦博也来了兴趣,跟着孩子们捡柴火,烧柴。
等窑子快烧起来的时候,钟彦博看着我一直笑,印象中他没有试过这么开怀的大笑,我问:“怎么啦?”
“你的脸……真像个大花猫。”
我瞪着他:“刚刚我一直忍着没有告诉你,其实你脸上的黑炭更多。”
众小孩便一直笑。
过了半小时,窑里的泥被烧得发红了,小伙伴便过来踢那些泥块,把泥块全踢倒。我问小峰:“好不容易垒起来的,为什么又要全部踢倒呢?”
小峰已经不像昨天那么害羞了:“让烧红的泥把红薯烘熟。”
又过了一段时间,小朋友们开始挖开泥块,把埋在下面的红薯一个个拣出来,顿时,香喷喷的红薯味就出来了。
他们特别有礼貌,没有哄抢,红薯拿出来后先递给我和钟彦博两条,等我们剥了皮,开始咬,并赞叹不绝的时候,小峰他们才开始蜂抢,尽显孩子们的本性。
我想,这红薯的味道我会终生难忘。
不止是红薯的美味,还有和钟彦博的回忆,试问,谁能想到一个亿万资产的总裁会跟我一起,坐在农村的田梗边上,和一群农村孩子烤红薯吃?
而在吃红薯的过程中,我一直留意孩子们脸上的神色。
在他们黝黑的脸上,是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睛。
红薯吃到一半的时候,小峰突然喊了一句:“谁看见我的妹妹了?”
我赶紧起来,四年看了一下,小妹妹刚刚还在这里乱跑的,怎么现在没了人影了?
我们开始四处寻找。
这片田地不算是平原,但也不是梯田模式,小伙伴们一边喊小妹,一边分散找。
我和钟彦博也急得四处找。
可能我走得太急了,从田梗上跑出来的时候,差一点就摔了一跤,好在钟彦博抓住了我。
我靠在他怀里,说了一声:“谢谢!”
“谢啥?”他将我扶好,我们又一起去找小妹妹。
一直找到中午,仍然不见妹妹的人影。
小峰都急哭了,他说:“要是我爸爸妈妈回来,发现妹妹丢了,一定很伤心难过。”
小峰的奶奶也找来了,打了小峰两屁股:“让你不照顾好妹妹,让你看着他……”
我连忙上去拉着小峰:“奶奶不要送,妹妹一定能找回来的。”
奶奶看着附近的那条小河:“该不会是掉进河里被冲走了吧?她平时最喜欢去河边玩了。”
后来我们又沿着河边一路寻下去,但仍然找不到小妹妹。
我已经很紧张了,隐约觉得不妙了,那边小峰的奶奶还在责怪小峰,我怕她再责怪下去,就要责怪我们了,要不是我们让小峰出来玩,他就不会带妹妹出来,这样妹妹就不会失踪了。 ︽2miào︽2︽.*2阁︽2,
后来,远远地听到有人在田头上喊:“小峰,你妹妹找到啦!”
“找到了?”小峰奶奶一听这话,拉着小峰激动地跑过去,我也拉着钟彦博一起跑过去。
原来妹妹烤红薯烤到一半的时候,就自己回家了,她平时就有个习惯,那就是躺在家里的米缸睡,她奶奶一听说妹妹是在田里失踪了,就急着出来了。
虚惊一场。
看着米缸里的小妹,她蜷缩着成一团,躺在半缸米上面,仿佛那是一个温暖的摇篮。
我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过了,说每个缺少关爱的孩子都要依赖一样东西,特别是在睡觉前,有些孩子依赖一件婴儿时期盖过的被子,有些依赖一件婴儿期玩过的玩具,睡前必须抱着,否则就没有安全感。
小妹依赖一个米缸,是不是也是同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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