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分亦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2】(2/2)
没多久一个保姆走过来,站在台阶下面,“权总,我去问了,船半个小时之后就可以走。”
他嗯了一声,向我介绍,“这是林妈。”
我朝那慈眉善目的林妈点头示意,她也跟我笑唤了声“太太”,我险些呛着,权晟风默不作声的拿纸巾擦了擦嘴,“吃好了么。”
我点头,把最后那个蛋清塞进嘴里,他站起来,从林妈手里拿过一件披风似得斗篷,白色的,毛茸茸的,他给我披在肩上,“下雨,这里没有莞城暖,一会儿在水上别感冒。”
我觉得窝心的暖和,我抓着他的手,“要带我去哪儿。”
他看着我,高大的身躯将我笼在阴影下,“去走一遍,你在阜城走过的地方。”
我愣怔了一下,他硬朗的脸浅浅的笑,“白鸢鸢,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想他,我给你这个机会。但是以后,他身边有了冯锦,你不要再祸害你自己,既然要我带你走了,就要负责。”
我被他的霸气说得愣神,他没等我反应过来,牵着我下了回廊,一直走出了门口。
靠着街道对面,是一个卖酒的小铺,绕过去,坐观光的马车也就十分钟,下了就是水船。
船夫正靠岸吃早饭,回头看见我们过去,笑着站起来,“游湖?”
权晟风点头,“到对岸。”
他将我打横抱起,步上船板,船夫说了声“好嘞,起!”
绳索解开,船往着远处荡去,这一路,算着时间,从河的一头到另一头大约划了半个小时,船靠着另一侧的岸边停下,权晟风递了他二百元钱,船夫看着要送回来一张,“三十一位,你们两个人六十。”
权晟风没有接,将我抱上去,“不用找。”
他放我站好,我看着船夫喜滋滋道了谢又朝着来的路划回去,我戳了戳权晟风的胸口,“这样大方。”
他扬眉一笑,“在你面前,什么时候小气过。”
我想也是,大抵白唯贤对冯锦,也是这样,男人对女人,为了讨欢心,无非就是送房送车,我看着权晟风伸手试了试雨流,他说了句“有些大了”,然后把伞撑起来,还是那把油伞,他将大部分都撑在我头上,我笑着仰头看他,“你对女人都这么体贴大方么。”
他低眸看我,“不是。”
我有些满足,赏了他一个吻,他正要再吻下来,我笑着躲开了,他有些愠色,却不是为这个,“不要淋雨,过来我给你打伞。”
我们沿着这条街道一直走,都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腿都有些酸麻了,他俯身问我累么,我说不,我想这么走。
我年幼时都不知道,阜城乡下的街道这么冗长,这些南城的市里和乡村都不像大都市那样分得清楚,而是很模糊的界限,有河畔、砖坯房和深巷的就到了乡下,有高楼林立和川流车海的就是市里,我静静凝视着眼前的那条深巷,身侧的权晟风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绸衣,衬得他那般风姿挺拔,毓质俊朗,如果不是我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一定还以为,他是这南城水乡的公子哥,翩翩得哪里像是三十七岁的男人,分明是个二十七岁的小伙儿,眉眼间温和如玉,那般淡然的在我身旁,为我撑伞遮住这乌江畔被滋养了数百年还倔强开着的岁月,还有那冰凉的细雨霏霏。
我靠着他肩膀,他轻轻搂着我,“是不是想起了很多。”
我点头,“你想听么,怕你不高兴。”
他似乎叹了口气,“知道我不高兴,就不要说。”
我淡淡笑了笑,“还是想说。”
他嗯了一声,“随你,我听着。”
我闭上眼,抬起手臂,固执得将头顶的油纸伞推开,我感受着九月初落寞的秋雨,丝丝凉意,沁入我心骨。
“昔年白唯贤,就是阜城人如玉的少年,他十几岁,可极其早慧,我这一生,到现在为止,仓促得活了十九年,不,已经是二十年了,我最美好的记忆,都在阜城,在梧桐树下,在乌衣巷里,在盛了水去浣纱的小山坡,还有那个山涧的洞穴里,你不理解,艳惜也是,我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死心,我又不能告诉他,还不放了我自己,这样折磨的日子我也过的厌倦了,可是没有办法,夜深人静我的噩梦是他,美梦还是他,连梦都忘不了,我还能怎么放开。”
权晟风静静的听着,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他轻轻拢了拢我肩头的绒斗篷,“冷么。”
我摇头,“还热呢。”
他搂着我,转过身,走出了巷子口,停在一处宅子前面,我看着那上面的两个字,眼泪就模糊了。
“徐宅”。
白唯贤那一日骑车载着我穿梭在这条街道,那时阜城大街小巷还不是地砖,也没有这么宽,两旁都很窄,湿湿的泥土地,夏日长着青苔,冬日发着冰冷的潮气,而稍有不慎就会落在坑坑洼洼里摔着,他骑得小心翼翼,我一双小手护在他腰间,他忽然停在这里,就是徐宅的朱漆门前,灰瓦幽暗,两侧的壁砖上贴着大红喜字,是徐家的三少爷娶亲,他笑着对我说,“鸢鸢,待你十六岁,我娶你进门,比徐家娶亲还要热闹几百倍。”
我咯咯的笑着,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这便是能和唯贤哥哥厮守一辈子。
我愣在门前,思绪纷飞,权晟风搂在我腰间的手忽然重重的掐了一下,我扭头去看他,有些诧异,他笑中带着怒色,“又在想他。”
我撅着嘴,嫌他太矫情,“明明是你说,带我来一次,以后再也不要想了。”
他蹙眉看着我,有些无奈,“白鸢鸢,你就跟我有本事,被冯锦欺负成那个样子,你怎么没本事还击了?”
我尴尬得咬咬牙,“她是好人。”
权晟风无奈的笑着,“也就你傻,女人之间为了男人,哪里有好的,白唯贤为了爱眼瞎,你是蠢。” 8☆miào8☆(.*)gé8☆.$.
我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他似乎也懒得再说,我们继续往前走,快都河岸了,他看了一眼腕表,“快中午了,回去吧。”
我嗯了一声,他先跳上船,然后收起伞,转身来拉我的手,我跟着跳上去,船有些不稳,微微的摇晃了两下,我就在下一刻落入他的怀里,很硬,但是温暖,我有些不愿意离开,他也不想让我离开,就势拿胳膊搂着我,我说你是不是有私心,说是带着我离开,其实想把我困在身边,对不对。
他眺望着两旁矮矮的砖坯房,还有被船桨划动起来带着飞起的淙淙水流,薄唇抿成好看的弧度,“终于有点聪明了。”
他将我搂得更紧,雨越来越小,越来越细,像是头发丝一般,在脸上拂一下,就没了,再去摸,连湿都不湿。
阜城,我来之前以为,我会大哭大闹,崩溃失声,可真的置身其中,我才发现这么多年尘世坎坷万物轮回,我也放下了许多,大概从我父母相继去世我开始有些信佛时,我就放下了,可自己一直不知道而已,白唯贤仍然是我心里一根刺,仍然是我的明月光和朱砂痣,可却不再是我的全部。
那一时刻,我乘着小船,看着立于船尾的权晟风,乌江下流静静奔腾的河水深处,开出墨绿色的浪花,我如何能想到,我和权晟风于滚滚红尘中不经意的相遇,风尘仆仆的一次次擦肩而过,最终,要牵扯出一段那么荡气回肠颠沛流离的爱恨生死。
我曾以为,人世间,最爱我,我最爱的唯有白唯贤,后来在被伤害被放弃被利用中,我渐渐清醒过来,他于我而言,只是少年时代的一场梦,不切实际,充满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而我真正要搭上一辈子的,根本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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