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学贵经远1(1/2)
武德七年(公元624年)初春的一个凌晨,寺院的晨钟尚未敲响,忙了一天的人们也都还沉浸在浓浓的睡梦之中……
空慧寺,一间寂静的禅房内,玄奘将一封书信轻轻折好,放在长捷兄长的床边。
随后,他背起简单的行囊,悄然离开空慧寺,朝远处的锦江走去。
当他在老胡僧伊伐罗留下的那片贝叶经上读到那四句神秘的佛谒时,就已经在计划这一天了——
伊伐罗显然是一位来自遥远国度的人,是什么原因让他背井离乡,险些客死在这天府之国的异地他乡?他后来又去了哪里?为什么要写下那四句谒语,让他这个后辈能够“广利无边众”?
所有这一切玄奘都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位菩萨既然可以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中原传播佛法,自己难道连一个蜀地都走不出去吗?那么,菩萨又为什么要将这“般若之舟”付于自己呢?
江边的码头上,几位荆州客商正焦急地等待着他。这几日,玄奘已经将自己想要浮江而下,游历荆楚,北上赵州的打算向他们说了,对此,客商们热烈响应,甚至当他们得知玄奘没有得到官府审批的过所和公验时也毫不在乎。
他们告诉玄奘,大唐关禁,在边境或各割据势力接壤之处,执行得确实严格,至于国内各地区间的行止,其实颇为宽松。
“法师根本不用担心!”一个年轻客商大声说道,“依《唐律疏议》,私度关者,最重不过‘徒一年’,如果有人具保,还可减刑或者改收罚金。像法师这样的,给予豁免也说不定呢!本来嘛,一个和尚,只要有庙愿意收留,想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又碍不着谁的事儿!”
另一名年纪大些的商人则要稳重得多:“要我看,法师无过所和公验,想要出川确实不易。不过若有人愿意结伴,倒是可以一试的。”
“我愿意!”那个年轻商人立即说道,“过几天,我们正要再往荆州去运一批货,法师就与我们搭伴同舟好了。嘿,你们说呢?”
他把脸转向另外几个商人,商人们都在旁边点头表示同意。
玄奘大喜,当即与众人约定时间在锦江码头见面。
这是玄奘生命中第一次不辞而别。
商船在锦江之上缓缓航行,河面的流光在阳光的照射下优雅地晃动着,如同一匹碧绿色的绸缎。一群织锦女工正在江边濯锦,那刚刚织好的蜀锦经过江水的濯洗,色泽更加鲜亮,就像一片灿烂的朝霞映在江中。
玄奘站在船舷边,默默地望着这快速后退的一切。<div id="ad_250_left">
如蜀锦一般美丽富饶的成都平原,再见了!
船行到了岷江,十日后又进入波涛滚滚的长江。
同行的客商们告诉玄奘,顺着长江向东航行,途经横切巫山的壮丽险峻的三峡,很快便可到达三楚大地。
“从益州到荆州,行船差不多要半个月,”那名鼓动玄奘私度关的年轻客商眉飞色舞地说道,“最难行的就是前面的峡谷了,山高峡长,水流湍急,特别是经过瞿塘峡时,必须紧贴峡谷航行百里,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撞上礁石!”
“法师别听他瞎掰扯,”那位年纪大些的商人轻捋胡须,慢悠悠地说道,“年轻人就喜欢夸大其词。我们往返长江水路已有多次,三峡虽险,却也没他说得那么邪乎,只要行船小心一些就不会有事,法师不用担心。”
玄奘微笑点头,他此刻心情极佳,看着两岸连绵不绝的不老青山,望着满眼令人心情舒畅的碧绿,只觉得天地之间无一处不是佛国,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夜里,一轮弯月倒映江中,给万里长江更增添了一分静美。玄奘靠着船舷,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
这弯弯的月亮,就是蜀地的化身吧?抑或是长捷兄长和众位法师的化身?
想到长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便在他心头激荡。
出家前,玄奘一直将这位佛门兄长看成是自己的榜样和引路人;出家后,兄长也一直像父亲一样照顾着他。
长捷始终认为,四弟的人生之路会同自己一样——从行者到沙弥,再受戒成为比丘,继而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法师,日后若有机缘,或可住持一座寺院。兄弟相伴,学佛修行,共同进益,确是一件乐事。
事实上,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玄奘自己也这么认为。
然而现在他明白了,世上没有相同的两条河流。
“法师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在看月亮吗?”那位老商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后,问道。
“是啊,”玄奘感叹道,“这月儿也有灵气,它像是知道玄奘从此便要远去,不知何日方能再回蜀地,因此一路之上都来伴随,为玄奘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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