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雨1(1/2)
我被带进广州军区情报部第三局后所聆听的第一条教诲是: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讲的不讲。在三局,所有进来的人都要查祖宗三代,所有出去的人都要经过相当长的脱密期。无论是教员,还是学员兵,在这个队伍里都几乎是按相当的男女比例招收入伍,因为,对外的恋爱乃至婚姻关系对于我们而言都是不被允许的。
那是一九七零年二月,我告别了父母,和一帮年龄相仿的部队子女一起,被一辆带拖斗的大卡车拉到了广州军区后勤营房部的招待所,接下来的三天里,这些少男少女被各个分部陆续领走,最先走的是一批文艺兵,接下来是卫生兵、通信兵……到最后,只剩下我和一个叫杨梅的女孩。招待所的人吓唬我们:你们两个疙瘩豆儿怎么还没被领走,别是要退兵啊,杨梅哇得一声哭了。又过了两天,一个姓孔的教员把我和杨梅也带走了,我们换上崭新的军装,跟着孔教员上了另一辆卡车,才知道自己是被三局录取了。
从此踏上一段崭新的征程,开始了一段不寻常的经历。
车子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了近两个小时,来到了一个很荒凉的地方。一个小门的匾牌上写着:广州军区情报部。在这里,我融入了一个新的集体,40个新兵被分为男女两个班,女兵统一地被剪成“刘海不过眉毛,后梢不超耳垂”的短发,然后所有人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起床哨响五分钟内穿戴整齐并把所有被褥打包后集体出操是难不倒辛雨的,尽管那会儿外面还是湿冷湿冷的,大伙儿围着操场跑了几圈后天还是黑的,不断有人莫名其妙地被绊倒,摸不清原因地摔跟头,大冷天从热被窝里爬出来的人都是最不好惹的,有人开始骂娘,说这是什么操场,这么凹凸不平的,还有人骂骂咧咧地出列了,因为被后面的人踩掉了一只鞋,摸黑找鞋的成功率几乎等于零。这时班长扯着嗓子喊:“不许掉队!快跟上!”那掉鞋的也只得一脚高一脚低地跟着跑。就这样一圈一圈的跑下来,天边渐渐有些发白了,大家才看清楚,操场上乱七八糟地躺着一地的花花肠子,那边一条枕巾,这边一条被子,都是背包打的不严实中途掉下来的,还有的人背后拖着掉出半截的“大长尾巴”,怪不得有的人越跑越轻松。
我们这帮小兵们天天盼着去炊事班学厨。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靠近食物就等于靠近幸福。更何况,学厨期间不用出早操,所以,真到了要去学厨的时候,尽管大家得凌晨三点起床去做几百号人吃的馒头,可没有谁有过半句怨言。然而,从最初的新奇、好玩到麻木厌倦仅仅用了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连班长过来检查的时候,情绪上也是不耐烦的。她把一块面坨拿在手里一掰,说:“只要看到这些大大小小的洞眼,就还得继续揉!”于是,一帮女兵继续强忍着瞌睡做着千篇一律的动作——揉面。她们不约而同地佩服起终年在这里劳碌的炊事兵们,他们天天年年起早贪黑,干着重复重复再重复的活计,却依然做得勤勤恳恳,有滋有味。
经过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四十名学员兵迎来了他们的第一次野营拉练。他们个个背着打好的行李包,外加一支七斤多重的长枪,步伐整齐地经过沉睡中的广州市。他们大多都是十四、五岁的年龄,再次见到自己出生、长大的广州市时,眼里不约而同地留下了温热的东西。但与此同时,这些小大人们又为自己不到一百天的蜕变而自豪:这会儿,他们的背包已打得相当好,不会再有人边走边掉出东西,也不会再有人中途出列找鞋。他们现在是一列训练有素的军人,却还尚未老到兵油子的地步,所以这时的步伐是最好看的。穿过广州市又走了五、六公里,班长安排大家临时卧倒,可就在倒地的一瞬,本来安安静静的只有脚步声的队伍里,却稀稀朗朗地传来几声“哎呀”,因为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有人卧到了一摊牛粪上,有人趴在了小水坑里。大伙眼巴巴的望着跟在他们后面的食物供给车,心想走了这么久只发了一次食物,看来这大家伙不到救人命的时候也就是个摆设。十分钟后,当班长喊全体继续行进的时候,不少人已经睡着了。
再回到部队营房的时候,所有人的脚掌都走出了水泡,当我们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各自那八十公分宽的小床放下蚊帐时,已觉得这个小空间宛如天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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