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百二十二章 出发前夕(2/2)
伙计一下认出了李庆安,他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扇了自己一耳光,自己真是昏头了。
“李使君,欢迎光临小店,掌柜的,快点来!”
李庆安的到来使酒肆沸腾了,掌柜和伙计们都和李庆安是老相识,他们簇拥着李庆安上了二楼,这里是他们从前喝酒的老位置。
李庆安让士兵们都随意坐下,对掌柜和伙计笑道:“还是按从前的老规矩,把酒和菜大碗端来。”
“李使君稍坐,我们这就来!”
伙计们忙开了,酒菜如流水般地送上,李庆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熟悉的滋味流进心中,他想起了从前的岁月,段秀实、白元光、席元庆,还有雾娘,李庆安又忽然想起高雾那古怪的心思,心中不由泛起一种温柔的怀念,也不知那小娘跑哪里去了?嫁人没有?
“李使君!”
旁边忽然有人打断了他的回忆,他一扭头,见是几名粟特商人,刚才好像见他们在一楼喝酒。
“你们有什么事吗?”
几个胡人对望一眼,吞吞吐吐道:“我们想买一些大唐的武器出境,不知能否放行?”
李庆安脸一沉道:“武器是禁运品,绝对不行!”
“等等!”
李庆安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你们为什么要买武器?”
“禀告李将军,我们刚刚接到消息,安国地区发生了大规模叛乱,史国和康国也开始了,一把刀的价格翻了三倍。”
李庆安腾地站了起来,什叶派的起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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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怛罗斯第二百二十五章紧密备战
在李庆安返回北庭的次日,伊吾军军使杨再成派人送来消息,第一批一万五千名天威军已经抵达了伊州,带兵主将是天威军兵马副使云麾将军李光弼,而第二批天威军一万五千人已经在路上,带兵大将是回纥人仆固怀恩。
天威军的到来对兵力缺乏的李庆安无疑是一大利好消息,他亲自带人去一百里外迎接第一批天威军到来。
二月的草原已经感受到了春的气息,冰雪融化了,雪水渗入土中,催发着生命的种子,嫩绿的草芽已经从枯黄的冬草种探出了细嫩的小头,好奇地张望着这个崭新的世界,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已经染上了浅浅的绿色,每一天都在变化,充满了勃勃生机,在堆满了白云的蔚蓝天空中,无数的苍鹰在白云下盘旋,寻找着同样开始在草原上活动的鼠类,这时一只巨大的苍鹰展翅飞来,它那硕大的身体令无数苍鹰仓惶逃离,几名牧民遥遥望见,皆惊呼一声,“鹰王来了!”
牧民纷纷向远方躲避,鹰王的来到,意味着节度使大将军的到来。
片刻,远处传来了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随即一群小黑点出现了,越来越近,是一队数百人的骑兵,一人双马,李庆安一马当先,在无边无垠的草原上疾奔,另一匹白色战马紧跟着身边奔驰,步伐强劲有力,长长鬃毛在空中飞舞,这时,远处一名骑兵迎面奔来,李庆安放慢了马速,骑兵奔至他身边,勒住缰绳道:“大将军,天威军已到十五里之外。”
李庆安立刻纵马冲上一座山丘,向远方眺望,天气晴朗,使他视野格外清晰,远方,他隐隐看见了一条黑线,李庆安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丝笑容,“他们终于来了。”
对哥舒翰而言,将他精锐的天威军调走绝对是一件令他心情极度不爽之事,他曾经想过把精锐的天威军换成普通士兵交给安西,但在权衡一番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监军就在身边,他如果为这件事惹恼了圣上,他的陇右、河西双节度使可就当不长了,得不偿失,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白白便宜了李庆安。
在边疆各军中有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叫‘借兵无归’,也就是说借出去了兵一般是回不来的,借兵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将借来的兵扣住不还,比如安禄山去年借两万河东骑兵打契丹,就没有再归还,再有他哥舒翰调朔方、河西各军打石堡城,除了阿布思部是内附突厥人必须回去外,其余朔方和河西军哥舒翰都没有归还。
所以这支精锐的天威军既有陇右士兵,又有河西士兵,还有朔方军,组成十分复杂,统帅天威军的是大将张守瑜和王难得,这两人都是他的爱将,哥舒翰自然不会给李庆安,他便从陇右诸将中挑选了一个他所不喜的中级军官李光弼,临时将他提拔为天威军兵马副使,命他带天威军赴安西效命,而第二批天威军是来自朔方的军队,哥舒翰便命朔方胡将仆固怀恩带兵前往安西。
经过近一个月的跋涉,天威军终于抵达了庭州,李光弼心情格外激动,这两年他的遭遇十分坎坷,抑郁不得志,扬州练兵后,他被调到了朔方,在节度副使郭子仪帐下效命,虽得郭子仪赏识,但节度使张齐丘却不喜欢他,郭子仪几次为他请功皆被张齐丘否决,好容易去年张齐丘被调到河东,老上司安思顺任朔方节度使,但安思顺却对他赏识得过分,竟要将女儿嫁给他,李光弼回绝了,且不论安思顺女儿品貌如何,更重要是李光弼并不看好安思顺,他不愿被这门婚姻所桎梏,这样一来,他又得罪了安思顺,被安思顺送回朝廷,朔方已无他容身之处。
去年九月,朝廷又把他派往陇右任职,可是又因他曾是安思顺的爱将而被哥舒翰忌讳,几次向朝廷置疑他的人品,欲将他弹回朝廷,被朝廷拒绝无果后,哥舒翰便一直给他坐冷板凳至今,这次他被调来安西,李光弼总算出了一口闷气。
新上司李庆安和他在扬州练兵时打过交道,关系相处还不错,而且他听说李庆安竟出百里外来迎接他,使他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此刻他望着蔚蓝的天空,望着堆积如小山般的白云,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他心中的激动和期盼久久难以平息,他对安西有了一种归宿之感,收复碎叶、征战大食,将军百战死,男儿大丈夫,当如是也!
这时,远处一队人马如风驰电掣般驶来,李光弼立刻下令停止前行,他已经意识到,这一定是李庆安来了,李光弼立刻催马迎了上去,马队飞驰即到,“光弼兄,别来无恙乎?”果然是安西节度使李庆安到了,李光弼激动异常,立刻翻身下马,半跪行一军礼,“末将李光弼,参见节度使大将军!”
李庆安跳下马,上前几步将他扶起了来,笑着捶了他肩膀一拳道:“京城比武一别,我们几年未见了。”
李光弼也笑道:“这几年大将军春风得意,令人羡慕啊!”
“有什么春风得意,去年我还在大理寺的地牢里睡了几晚呢,小命都差点丢了。”
“那倒也是,人生总有坎坷起伏,我这几年也好不了哪里去,先后得罪了三大节度使,也算是背运到家了。”
李庆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俗话说否极泰来,现在你调来安西,相信在我这里,你一定能充分发挥你的才能,建功立业!”
李光弼心中感动,他一抱拳,诚恳地道:“光弼愿为使君效命!”
这时,大群天威军将领纷纷上前向李庆安见礼,“参见大将!参见使君!”
众人都一起参加过石堡城战役,此番在北庭相见,好多人李庆安都还认识,他捶了这个一拳,又捏捏那个的胳膊,显得格外亲热。
“罗清平,你娘子给你生的是儿子还是小娘?”
“回禀使君,是小娘。”
“那还得努力耕耘,若你实在不行,我来帮你。”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那个叫罗清平的大胡子将领嘿嘿直笑,李庆安又摆摆手对众人笑道:“好了,不啰嗦了,现在大军随我进北庭,我给你们接风洗尘1
他翻身上马,望着威武雄壮的天威大军,高声下令道:“大军启程,赴北庭城驻营!”
众人心情激动,纷纷上马,一万五千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北庭城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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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哈拉,阿拔斯的再次背信弃义使什叶派愤怒了,什叶派领袖贾布尔。沙里克大声疾呼,呼吁发动反对阿拔斯的圣战,布哈拉、撒马尔罕、佉沙、那色波等河中主要城市都爆发了反对阿拔斯的大规模武装起义,起义迅速蔓延到了呼罗珊,声势浩大,驻扎在河中地区的大食军无法阻止起义的势头,节节败退,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下令呼罗珊军队残酷镇压什叶派的起义,他分兵三路,一路命大将达乌德率一万呼罗珊军进军那色波,一路令大将齐雅德率一万精锐进军撒马尔罕,他自己则亲率两万大军进军沙里克的老巢布哈拉。
与此同时,阿拔斯的中央区战役已经结束,除了需要远征埃及外,他已有足够的兵力派去和阿布。穆斯林共同讨伐什叶派起义,阿拔斯命兄弟贾法尔和叔父阿里率六万大军前去增援呼罗珊。
黑压压的呼罗珊骑兵在著名的呼罗珊大路上疾速行军,这是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也就是丝绸之路的西段,沿这条道路可以一直走到大唐的都城长安,大路上,数万军队一眼望不见边际,黑色的大旗在风中飞舞,笨重的弩炮、射石机和攻城槌由骆驼运载,浩浩荡荡地跟在队伍的后面,阿布。穆斯林目光冰冷地望着道路两旁,镇压起义已经经历了一段时间,呼罗珊大路两边的大树上挂满了被绞死或杀死的什叶派起义者尸体,在扑面的风沙中摇曳。
“总督阁下,我们兵力悉数调往河中,我很担心东方的局势,唐朝的军队会不会趁虚而入?”大将齐雅德忧心忡忡道。
齐雅德是阿布。穆斯林手下第一心腹大将,在推翻倭马亚王朝的一系列战役中战功卓著,去年就是他率一万五千大食军在两万石**和一万都摩支突骑施军的协助下,攻破了唐朝在和河中地区的基地碎叶,在那次战役中他见识到了唐朝军队的犀利,一千唐军最后竟能杀透两万石**队,逃回唐朝,现在大食军全部调至河中平叛,东方空虚,唐军会不会趁势夺回碎叶,令他担忧不已。
齐雅德的担忧并没有引起穆斯林的共鸣,他瞥了这个只知道打仗的下属一眼,淡淡道:“事实上我在给哈里发的报告中已经提到了,什叶派的起义远比意料的要小得多,只须呼罗珊的军队镇压便足够了,但哈里发为什么还要派贾法尔和老阿里率六万军来协助平叛,这其中的暧昧你想过吗?”
齐雅德是个优秀的军事指挥家,但在政治上却比较单纯,他呆了一下,没有明白穆斯林所说的话和唐朝出兵有什么关系。
穆斯林见他没有明白,便笑了笑,不再解释了,事实上他之所以支持阿拔斯取代阿里后裔为哈里发,是有他的深思熟虑,什叶派是单一的伊斯兰教派系,且缺乏宽容性,它的上台必然会苛待其他派系,会导致各派系间战争的爆发,不利于建立一个强大的伊斯兰帝国,而阿拔斯派则属于不涉宗教的世俗力量,它的上台更能够平等宽容地照顾各方面的利益。
另外什叶派主要集中在呼罗珊一带,什叶派的壮大又必然会削弱他阿布。穆斯林在呼罗珊的影响力,因此他和阿拔斯达成秘密协议,他支持阿拔斯为哈里发,反过来阿拔斯保证他在呼罗珊的利益,这其中也包括他在河中地区的势力范围。
但阿拔斯的易变和反复也让穆斯林深为警惕,这次他已经以书面形式保证呼罗珊军队能够平息什叶派的叛乱,阿拔斯还是把他的兄弟贾法尔和叔叔老阿里派来助战,这其中的意思就显得有些微妙了,尤其贾法尔已经被阿拔斯指定为哈里发继承人,并准备正式更名曼苏尔,而老阿里是阿拔斯王朝的第四号人物,派他们二人来助战,阿拔斯的真实意图已经呼之欲出。
所以镇压什叶派的起义,他绝不能容许阿拔斯插手。
想到这,穆斯林又对仍然有些不甘心的齐雅德道:“碎叶那边有都摩支的三万军,他自诩苏禄第二,如果唐朝不是重兵来袭,我想他应该能抵挡几个月,什叶派的叛乱远没有我们想象的浩大,最多四个月我就能平息,平息了叛乱我们再转过头对付唐军,唐军进攻碎叶也需要准备,所以时间上应该来得及,信德那边伊布拉欣有一万多军队驻守,问题不大,关键就是时间,我们要尽最大的努力,用最果断的方式平息叛乱,不惜杀戮,齐雅德将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属下明白!”
“好!你只要能在三个月内镇压撒马尔罕的叛乱,我就让哈里发封你为撒马尔罕总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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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大食军急于镇压河中地区叛乱的同时,北庭的李庆安也同样明白时间上的紧迫性,他已得到了正式消息,康、安、史、小史、何、东安、米等粟特诸国都爆发了什叶派沙里克的起义,有十几万人参加,许多粟特国也把这次起义看作是摆脱大食人控制的一次机会,因此各国的军队也参与的起义,但民间却没有那么高的响应,尤其是袄教徒和佛教徒不愿替什叶派卖命,纷纷躲藏起来。
这个情报让李庆安意识到了起义的时间不会太长,摆在他面前是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尽管他给李隆基的承诺是一年拿下碎叶,但李庆安却知道,一旦大食军真正进入碎叶,唐军劳师远征,想夺下碎叶是难之又难了,只有拿下碎叶,大唐在河中地区才有发展的机会,才能以碎叶为跳板,继续向西挺进,因此碎叶对整个大局有着至关重要的战略意义。
为此,李庆安没有时间从容安排安西军政诸事,也没有时间去考虑安西各将的忠心与否,在机会初显之时,重夺的碎叶便成了压倒一切地重中之重,他在回北庭的第二天便下达了战争动员令,动员令下,任何民用物资都必须服从军方调动,唐军动员了十万民夫,一辆辆的大车,一头头骆驼,粮草、布匹、烈酒、武器、帐篷,大量的物资源源不断地向西方五城运送而去,与此同时,两万北庭军主力也开始大规模向西方五城调动,而葛逻禄和沙陀人各出五千雇佣军,也跟随唐军作战。
作为配合北庭主力的备战,安西拔焕兵马使荔非元礼也率六千安西军向凌山方向调动,准备从南面策应对碎叶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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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李庆安天不亮就起来了,今天将是他正式出征的日子,他平静的坐在大堂中,面前是一把冰冷的横刀,他缓缓拉出一截,刀锋泛着森森寒光,李庆安用手轻轻抚摸着刀锋,他放佛已经听见了横刀铮鸣,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如诗跪下来,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上,泪水流满她美丽的脸颊。
“大哥,让我再为你梳一次头吧!”
李庆安将刀送入刀鞘,取下了头盔,长发披散在肩上,如诗轻柔地替他梳理着头发,声音哽咽道:“大哥,此去碎叶,何时才能归来?”
“我也不知道。”
李庆安的声音中有一丝离别的惆怅,“短则数月,长则一年,或许我们的家要安在碎叶了。”
他笑了笑,温柔地擦去如诗脸上的泪水,“在碎叶安家,你喜欢吗?”
“我喜欢,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在哪里我都喜欢。”
李庆安将头盔戴上,拿起桌上的刀,拉着如诗的手站了起来:“我该走了。”
“大哥,一路保重!”
李庆安点点头,大步向堂外走去,院子里,他的家人都出来了,舞衣、如画、小莲都在院中等着他。
“李郎!”
舞衣低低喊了一声,走上前,她取出一只玉如意,替他挂在胸前,凝视着他眼睛道:“这是我的护身符,从我小时候跟着我,它能保你平安归来。”
李庆安默默点点头,将玉如意贴身放好,对她道:“你也要自己保重!”
“我会的,我等你回来。”
李庆安又对众人道:“我走了,大家就静候我胜利的消息吧!”
他走出府门,数百亲兵已经骑在马上等候他了,他翻身上马,回头对送出来的家人们挥挥手,猛地一抽战马,战马奔跑起来,在昏明的晨曦中,数百人向北疾驶而去,他将在北庭城和天威军汇合,共赴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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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年二月,北庭大军再一次向碎叶挺进,第二次碎叶战争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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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怛罗斯第二百二十六章突胡异动
月亮初升,两名唐军斥候在幽暗的森林中骑马穿行,林木森森,枝条虬结,他俩沿着奔腾的溪水,尽快向西奔行,他们冲上一道道山岗,迅速向絜北森林深处而去,慢慢地,他们有些疲惫了,战马也不停打着响鼻,他们的步伐也随之慢下来。
“秦大哥,停下来休息一下吧!”
年轻的斥候微微喘着气道:“这里的空气好像很稀薄,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嗯!”年长的斥候点点头,向四周眺望,他指着远处一块稍微平整的大石道:“就在石块上休息吧!”
两人调转马头,向巨石缓缓行去,这两名唐军斥候一长一少,年长的叫秦海阳,今年三十二岁,河东晋州赵城县人,天宝元年来北庭应募从军,目前家在西州交河县,是一名军户,而年少的唐军叫冯四郎,今年十七岁,是前年从河东迁来北庭的一万军户之一,也是被安置在西州交河县,他父母皆在,家里兄弟四人,他排行老三,二哥和他从军,长兄与四弟则在家中和父母一起种地、种葡萄酿酒。
按照唐军老带新的规矩,老兵秦海阳便负责带这位年轻的新斥候,他们都是河东老乡,又同在交河县,因此关系相处得十分融洽。
两人牵马来到大石前,这块大石高两丈,长三丈,宽约一丈多,是一块长条形的巨石,秦海阳向四周观察了片刻,便对冯四郎道:“在野外休息,必须要找一个高处,是为了防止被野兽侵袭,你看见没有,北面是小溪,夜间很容易有成群野兽到溪边喝水,若被它们发现了,咱们就成了下酒菜。”
“我记住了!”
冯四郎点点头,便猴子一样爬上大石,笑道:“秦大哥,上面很平坦,今晚在这里过夜没问题。”
秦海阳将马栓好了,又从专门驮运物品的马匹上解下睡袋和食物包,扔了上去,“接着!”
冯四郎接过,先在大石上铺一张大油纸,便将睡袋铺展开来,睡袋是用羊毛织成,十分厚实暖和,不睡觉时还可以当做坐垫。
他又解开食物包,取出一块干饼,夹了一块酱牛肉递给秦海阳笑道:“秦大哥,你拿着!”
秦海阳坐下,接过肉饼,又从袋子中取出一壶酒,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这才赞道:“果然是好酒,过瘾!”
他对冯四郎笑道:“四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争做斥候兵吗?”
冯四郎摇了摇头,秦海阳指着酒壶笑道:“就是冲它,当斥候每次外出执行任务可以领五斤酒,而且都是好酒,呵呵!”
他又喝了一口酒,醇厚的酒香使他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笑着问冯四郎道:“那你为什么要当斥候?”
冯四郎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当时南将军问我们,谁愿当斥候,我便糊里糊涂举起手,他见我身体条件不错,便准了。”
“你小子啊!事关性命的选择居然视作儿戏。”
秦海阳感慨地摇了摇头道:“你知道吗?在西域这边做斥候最危险,这边的胡人都是马背上长大的,骑的马都不错,一但被他们发现,是很难逃掉的,运气好一点,抓为战俘,日后交换,运气背一点,当场就被杀死,我就在天宝四年时被抓过一次,后来是被交换回来,险些被杀死。”
“可我听说当斥候提升得快,咱们的节度使大将军就是斥候营出身。”
“你小子在寒碜我呢!老子当了快十年的斥候,还是一个大头兵,节度使不过是天宝五年。。。。。算了,不提了!”
秦海阳又喝了口酒,忽然,他的酒壶停住了,耳朵竖起来向四周查看,这时,西北方向扑愣愣一群夜鸟飞起。
“不好!”
秦海阳低喊一声,一跃跳下大石,将马牵到大石后藏了起来,冯四郎也跳了下来,低声问道:“秦大哥,出什么事了?”
“嘘!别说话。”
两人躲在石后,这时远处隐隐传来了战马涉水的声音,也有说话声,冯四郎探头向远处望去,顿时头皮都发炸了,只见五十步外的树林中,出现了一支黑压压的突骑施军队,正渡过小溪,向西北方向而去。
秦海阳的瞳孔收缩起来,乖乖,足足有三千多人,还带着长梯,他们要做什么?
突骑施人没有发现他们,直接涉水过了小溪,向西北方向去了,这时,冯四郎再也忍不住问道:“秦大哥,我们发现了什么情报。”
“我们钓了一条大鱼。”
秦海阳得意万分,便给他解释道:“第一,是夜鸟成群惊飞,这必然是有大队人马走过,像咱们两人走来,那些夜鸟连屎都不拉一坨;第二是看人数,也没有什么经验,看得多了,一眼便可以判断出大致有多少人;第三是看装备,你或许不知道,我是最了解不过,以前的突骑施人都是破破烂烂装备,自己做的烂皮甲,自己做的烂弓箭,还有刀和长矛都各式各样,长短不一,而这一次他们都穿着统一的厚皮甲,拿着一样的长矛,拿着匠人制作的弓箭,居然还有拆散的长梯,你说是怎么回事?”
“我想不出。”
“笨蛋!”秦海阳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这些都是大食军的装备,说明突骑施人得到了大食人的支持,还有长梯也是,那种长梯是可以拆散组装的,突骑施那种只知道烧牛粪的白痴是做不出来的,也一定是大食人制造。”
“可是、他们拿梯子做什么?”
“你这个蠢货,拿梯子自然是去攻城,你以为干嘛,翻墙去偷女人吗?”
“那他们去攻哪座城?”
“别问那么多屁话了,跟着走就是了。”
秦海阳爬上大石,将东西收拾了一下,两人骑上马,跟随着突骑施人的马蹄痕迹,衔尾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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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弓月城向西北方向,依次分布着凤鸣城、龙威城、百汉城和夷播城等五座城池,五座城池互相呼应、互为犄角,连成一条战略防御线,在五座城池中,月弓城是屯兵的主城,也是进入北庭的大门,战略意义最为重要,而凤鸣城则是离碎叶最近的一座城堡,是进攻碎叶的后勤基地所在。
而五座城池中,兵力最少的是北汉城,位于夷播海南面大沙漠的边缘,目前北汉城**有士兵五百余人,城中主将是南霁云,在第一次碎叶战役中,他功勋卓著,被封为中郎将,除了他之外,城中还有一名重要人物,便是李庆安的幕僚严庄。
严庄是从夷播海考察归来,路经北汉城,在经过沙漠时他的腿疾有些发作,便暂时留在北汉城疗伤。
南霁云之所以在北汉城,是去年封常清清洗北庭军的结果,他是李庆安的心腹,在封常清掌握北庭后,他便从瀚海军兵马使被贬黜到了北汉城,而雷万春则被贬黜到夷播城任城主,李庆安恢复权力后一直忙碌于安西收权和碎叶备战,还暂时顾及不到他和雷万春。
“南将军,使君这次二战碎叶,压力很大,他的河中战略能不能实施成功,就看这第一战,第一战胜利,朝廷支持他,第一战若失败,朝廷中的反对派就会跳出来横加指责,所以他嘴上说不把都摩支放在心上,实际上他比谁都重视,你看他调兵便知道了,不仅将北庭军悉数押上,安西军也从南面协战,他本来还想动用火药,被我劝止了。”
“为什么?”南霁云有些奇怪,“动用火药,获胜的把握不是更大吗?”
“火药要在关键时才能使用,像对大食的决定性战役,过早使用,会让大食有所防备。”
南霁云默默点了点头,严庄说得有道理,都摩支虽头痛,但还不至于要用到火药的份上,他刚要告辞,见严庄似乎还有话要说,便又等在一旁。
严庄已经勉强能走路了,只是一瘸一拐,成了一个跛子,这已是他能恢复的极限,他在房间内走了几步,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道:“其实我真正担忧的是朝内,这次调天威军到安西,虽然安西兵力增强,但使君也由此和哥舒翰不和,还有安禄山、安思顺,都和使君有宿怨,再加上杨国忠这个政敌,使君在朝中的形势堪忧啊!”
“如果夺回碎叶,向西扩展疆土,不让他们抓到把柄,不就没事了吗?”南霁云有些不服气。
严庄苦笑了一声道:“事情哪有你想得那样简单,功高震主的道理你懂吗?王忠嗣的下场你看到了吗?上一次使君只是被贬黜柳州,如果使君将来真的击败大食,向西扩展大唐疆土,又有朝中小人撺掇,我敢说,圣上早晚必杀他无疑!”
南霁云一惊,急道:“哪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吗?”
严庄直勾勾地盯着地面,眼中不断闪现出内心的矛盾,他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可是他从来不敢说出来,这不是信口开河的事情,这关系他严庄的身家性命,关系李庆安的身家性命,更关系千千万万北庭将士的身家性命,他不能说,至少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敢说出那两个字,他看了一眼南霁云,见他满脸期望地望着自己,半晌,他才徐徐道:“若真到了那一步,谋事者不仅在人,也在天。”、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焦急地声音,“南将军!”
“什么事?”南霁云回身问道。
“斥候秦海阳回来了,带来了紧急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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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怛罗斯第二百二十七章赶尽杀绝
“让他们直接到这里来。”
南霁云有些惊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严庄一旁笑道:“难道是都摩支不甘寂寞,要先下手为强吗?”
这时,斥候秦海阳和冯四郎被带了进来,两人半跪行一军礼道:“参见将军!”
“你们俩发现了什么情报?”
“我们发现一支约三千人的突骑施军队向北去了,我们以为他们要攻打北汉城,但发现他们趁夜穿过五城防线,向北去了,我们一直跟他们二百多里,见他们进了葛逻禄地盘才赶回来。”
南霁云半天想不出突骑施人北上的用意,这时严庄问道:“你们把详细情况再说一遍,一点也不准遗漏。”
秦海阳便把发现敌情的详细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们发现突骑施人居然带着长梯,便以为他们是来攻五城,结果发现不对,是向北而去了。”
严庄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南霁云挥了挥手,让他二人下去,示意给他们赏赐,两人施了一礼,下去了。
“我担心他们是去偷袭金满县。”
沉默了片刻,严庄终于开口了,“偷袭金满县,打乱使君收复碎叶的部署。”
“那怎么办?”南霁云急道。
“现在你立刻派人去通知使君,请他既做好防御,但又不能上敌人的当。”
“我知道了,我这就派人去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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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金满县到弓月城漫长的深谷草原之间分布着大大小小八个守捉城堡,唐军在这些守捉城堡中驻扎有三千人,它们连成了一条防御线,共同维护着丝绸之路北线的安全,在一片沙漠的东面,有一面占地万顷的咸水湖,名为黄草泊,也就是今天的艾比湖,商旅们经过艰难地沙漠后,便会立刻看见这面一望无垠的湛蓝湖水,顿时觉得生机盎然,所以商旅们又把它叫做生命之湖。
在黄草泊西北有一条宽约五十里,跨越金山的开阔山口,百里外没有人烟,这天夜里,一群黑压压的骑兵越过了山口,出现在黄草湖边,这是一支身着回纥人袍服的骑兵队,约三千人,杀气腾腾,它们掠过黄草泊,向百里外的西林守捉使猛扑而去。
西林守捉是八座守捉城堡中较小的一座,有一百余名唐军,由一名守捉使率领,城堡靠山而建,可容纳三百余人,修筑得十分坚固,在三里外的山顶上则有一座烽火台,清晨,城堡中的唐军和往常一样,派出十几名哨兵去四周巡逻,驼铃声响,一队由数十匹骆驼组成的流动商贩远远而来,士兵们顿时欢呼起来,流动商贩的到来,意味着他们将发一笔小财,意味着女人和急需物品的到来,士兵们纷纷跑回宿处,去取他们猎获的毛皮和盘羊头。
很快,流动商贩到来,在城堡边上搭起了帐篷,各种物品摆了一地,几个肥胖的胡娘妓女站在一顶帐篷旁骚姿弄首,勾引着士兵们,士兵们纷纷上前交易,有的士兵刚拿到钱,便急不可耐地钻进了妓帐。
守捉使姓胡,是名四十多岁的老军,前天唐军主力刚刚过去,他们终于松懈下来,难得如此轻松,他口袋里揣了几把前,咧着嘴快步向妓帐走去,就在这时,城堡上忽然传来了刺耳的敲钟警报声,‘当!当!当1’
有人在大喊:“烽火,三锅烽火!”
胡守捉使吃了一惊,抬头向山顶烽火台望去,只见三条黑烟冲天,这是有大群敌军来袭的警报,士兵们慌了神,拼命向城堡中奔跑,几个胡娘也尖叫着跟着唐军奔跑,她们光着脚、衣裙不整,就在这时,远方忽然传来了闷雷般的马蹄声,只见大群骑兵转过山坳,刀光闪烁,向这边杀来!
“是回纥人,回纥人杀来了!”
胡守捉使急红了眼,他揪住一名士兵吼道:“快去向节度使求救,快去!”
士兵翻身上马,向西狂奔而去,霎时间,铺天盖地的回纥骑兵杀来,将十几名来不及逃回的唐军和商贩吞没了,唐军城堡们已关,城堡上箭如雨下,但这些回纥人似乎早有准备,一架架长梯迅速拼装而成,他们高举着盾牌,迎着唐军的箭雨,如疯狂的狼群般向城堡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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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李庆安率五千骑兵风驰电掣般赶回来,战役早已经结束,城堡垮塌了,燃烧的大火已经熄灭,烧焦的木头和尸体依然在冒着袅袅青烟,李庆安铁青着脸进了城堡,城堡中一片狼藉,地上到处是无头的唐军尸体,没有敌军的尸体,几十名沿路抓来的女人和躲在城堡中的胡娘都被奸杀,**着身子高高地挂在城墙上,城堡中所有的军需物资和士兵的钱物都被洗劫一空,连士兵身上的盔甲也被剥走了。
“禀报大将军,只有五名在外巡哨的士兵幸存,其余一百四十四名弟兄全部被回纥人所杀!”
李庆安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慢慢地捏紧了拳头,南霁云及时的报信让他知道了都摩支的阴谋,化妆成回纥人来偷袭北庭,企图打乱他进攻碎叶的计划。
“把南霁云派来的人领上来!”
片刻,士兵们将来送信的秦海阳和冯四郎领了上来,两人连忙给李庆安半跪行礼。
“我来问你们,他们来时的路线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我们都做有记号!”
“好!”李庆安回身令道:“传我的命令,从正面拦截这支军队,给我赶尽杀绝,不接受任何投降!”
大队唐军立刻调转马头,浩浩荡荡向西疾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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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草泊西北的山口便是今天的阿拉山口,十几名唐军斥候沿着新鲜的马蹄印一路追赶,出了山口,大队骑兵的痕迹一路往南,显然是突骑施人的目的达到了,他们返回了碎叶。
率领这支偷袭唐军腹地军队的是都摩支的养子之一乌裴莫达干,成功的喜悦和得意使他恨不得立刻回到碎叶,临行前,义父都摩支曾对他说过,如果他能漂亮完成任务,他便可继承突骑施大酋长的之位。
为了这次偷袭成功,乌裴莫达干从一个月前便开始准备了,他派人化妆成商人和牧民,深入黄草泊和西林守捉附近探察地形和唐军的守备情况,得到了大量的情报,正是得益于这些细致的情报,才使他能一击成功。
同时他也不得不佩服义父的谋略,突骑施人和回纥人都是突厥人的分支,相貌相似,语言相通,如果换上回纥人的衣服,确实是能以假乱真,再加上他们是从北面袭击,更会使唐军误以为是回纥人对北庭发动了袭击,这样一来,唐军进攻碎叶的计划就会被打乱,拖上一两个月,大食的援军就能到来。
乌裴莫达干越想越得意,竟嘿嘿笑了起来,只是可惜这次没能碰到几个汉人女子,令他遗憾。
这时,前方骑兵队忽然发生一阵骚乱,这里是火云谷山口,火云谷长约十几里,北宽南窄,南面谷口宽约一里,谷口前方五里外便是伊丽河,这里位于唐军的凤鸣城和弓月城之间,离凤鸣城约三十余里,这一带的伊丽河河水较浅,可以直接骑马趟水而过。
此时已是黄昏,天空依然红彤彤的,片片浮云下透出万丈火霞,一群群灰鸟从他们头顶掠过,发出凄厉的叫声,向山崖上的巢穴飞去,但他们却出不了谷口,拥堵在山谷中。
“发生了什么事?”乌裴莫达干催马上前厉声问道。
“前方的路被堵了!”有人叫喊道:“被几十块大石拦住了去路。”
乌裴莫达干大吃一惊,这一带荒无人烟,最近又没下什么暴雨,怎么会有大石堵路。
乌裴莫达干心中升起一种不安感觉,他抬头向山谷两边望去,两边是高耸的悬崖,林木参天,山崖拖下巨大的阴影,显得格外阴森。
“速搬开大石,立刻通过!”
乌裴莫达干一声令下,立刻有数百人跳下马,上前搬运石块,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梆子响,两边树林中忽然万箭齐发,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向簇拥在谷口的突骑施军射来,突骑施骑兵没有提防,顿时一片哀嚎,大片士兵中箭落马,强劲的透甲甲射穿了他们的皮甲,射穿了他们头颅,乌裴莫达干被一箭射中大腿,翻身落马。
他强忍着剧痛大喊:“快撤退!向回走!”
突骑施骑兵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调转马头,用盾牌抵挡箭雨,拼命向北逃窜,只跑出不到两里,前方出现了一道人墙,拦截住了他们的退路。
这是一千名重甲陌刀军,他们个个身材魁梧,力大无穷,手握一柄两丈长的陌刀,身上披挂闪烁青光的重甲,脸上只露出一双异常冷漠的眼睛,仿佛一群猎人,冷冷盯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在一千陌刀军身后,是三千弓骑兵,他手中端着角弩,将两边的空荡处封锁住了,他们的主帅已经下令,赶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今天的火云谷,就是突骑施人的坟场。
“咚!”鼓声敲响了,缓慢而有力,“咚!咚!”伴随着沉重的鼓声,陌刀军一步一步向突围来的突骑施骑兵靠近,每走一步都是那么震人心魄,每走一步都是那么气势如山。
这时,突骑施人中不知有谁大喊一声,“冲出去!”
突骑施骑兵发动了,他们知道只有冲出去才有生的希望,逃生的本能让他们拼命了,他们高举长刀,舞动长矛,疯狂地向唐军冲击,俨如暴风骤雨般冲来,陌刀军却如大山巍然不动。
乌裴莫达干一马当先,他挥动着长矛,大吼一声,分心便向唐军首领刺去,陌刀军首领是大将田珍,他大喝一声,凶猛的大刀迎头劈下,刀势凌厉,顿时将冲到他面前的乌裴莫达干连人带马劈为两半,血光飞溅,内脏横流。
陌刀军长刀挥舞,步步推进,刀光血影,或劈或刺,所向披靡,突骑施骑兵断头残躯滚滚落地,惨叫哀号声响彻山谷,在他们身后及两边,唐军箭如飞蝗,让他们死伤惨重,受伤的突骑施人跪下地上苦苦哀求,但仍被列阵而上的陌刀军劈成碎片,血流成河,尸横累累,火云谷中成了人间屠宰场。
山顶上,李庆安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山谷中的屠杀,残阳如血,余晖将山顶染成了红色,山谷中绝望的惨叫声、凄惨的哭喊声响起一片,李庆安丝毫不为所动,他身边的段秀实有些不忍了,低声劝道:“大将军,不如接受他们投降吧!”
李庆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段秀实噤声,不敢说话了。
“传我的命令,不留一个活口,给我斩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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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怛罗斯之战浅见暨月初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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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标注一个音,怛(da),怛罗斯之战的意义和结果就不说了,只说说几个疑点,老高的个人见解,大家可以讨论。
首先,怛罗斯之战不是高仙芝的个人行为,但也不是朝廷的决定,老高认为,这是一次小规模遭遇战酿成的大战。
高仙芝在天宝九年打完朅师国国后,调头北上打石国,这应该是接到朝廷的旨意,在《册府元龟》中记载天宝八载八月,宁远国王子屋磨来朝,而天宝十载交河郡客使文书中记载,宁远国使至少有八次来朝,这段时间宁远国使密集来朝,说明朝廷应该和宁远国达成了某种协议。
一是打击亲大食的石国正王,二是恢复碎叶,由于篇幅原因,这里不详述了,作为边疆重臣,高仙芝若没有朝廷的旨意而打石国,这是不可思议的,况且还有监军在,这就是高仙芝后来被杀时,罪名不是擅自打石国,而是私取石国财物的原因。
打完石国后,高仙芝回朝请功了,就是这次回朝,唐廷做出了恢复碎叶军镇的决定,只简单说两点,其一,突骑施内讧而衰败,已经失去了屏障的作用;其二,哥舒翰陇右大胜,解除吐蕃边患,使朝廷得以精力放在西域。
所以,天宝十年,朝廷做出的决定是恢复碎叶,而不是和大食对抗,所以才有‘天威健儿赴碎叶’之说,这是出土的天宝十载交河郡长行坊文书中提到,大家可在上搜一下。
但天威军是不是石堡城的驻军,这还有待商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打碎叶,不是安西军单独作战。
打下碎叶后,又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大食平息了河中什叶派叛乱,而石国王子逃脱,向大食的求助,使大食决定出兵石国,这是中亚的战略地位和地缘政治决定,大食首先出兵的地方是怛罗斯,而高仙芝立刻驱兵七百里来应战,这也是碎叶战役的一个旁证,七百余里,高仙芝应该是从碎叶出发。
为什么焦点是怛罗斯城,老高认为,怛罗斯有高仙芝的驻军,老高甚至怀疑,怛罗斯城是大唐的一块飞地,一直驻扎有少量唐军,开元二十七年,盖嘉运偷袭怛罗斯城成功,生擒黑姓可汗尔微特勒,或许会留有少量驻兵在怛罗斯城。
但高仙芝晚了一步,怛罗斯已经被大食军所占,高仙芝才怒而围攻,才有大食援军赶来,才有怛罗斯之战。
由于派系缘故,三万天威军应该在碎叶,没有参战,而参战的是高仙芝的两万安西军和两万拔汗那及葛逻禄雇佣军,所以唐军共七万军,这是老高的见解。
还有一个可能,天威军援军半路被大食伏击,导致高仙芝进退失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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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怛罗斯第二百二十八章步步为营
都摩支派出去的人已经整整十天没有消息了,就算是遭遇到唐军也应该有残兵逃回来,可现在,一个残兵都没看见,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在大帐中来回踱步。
都摩支在第一次碎叶战争中率部率先逃跑,导致大食军最后崩溃,他先逃到石国,却被石**队逐出境,最后躲在千泉山一带,在齐雅德进攻碎叶时,他抓住了机会,用花言巧语骗取齐雅德信任,率本部人马替大食人领路,又甘为走狗,一路攻城夺地,最后论功行赏,得到了碎叶城,而石**队因没有能阻挡住段秀实突围,而失去了得到碎叶的机会。
都摩支得到碎叶的第一件事,便是用最残酷的手段屠尽他的宿敌,尔微特勒被他的亲兵剁成肉酱分食,他的妻女皆被轮营而死,其余突骑施贵族全部被杀,家财女人都被一抢而空。
随后遭殃的是汉人,大部分汉人都随汉唐会事先撤走,但还是有少部分恋家不肯走的人遭到了不幸,人死财没,所有汉人的房屋都被一把火烧毁,整个碎叶城被他的军队糟蹋得乌烟瘴气,最后都摩支下令,所有突厥人、突骑施人要恢复传统,不准住房屋,全部改住帐篷,不从者格杀勿论,于是千屋人空,大街上扎满了帐篷。
由于突骑施人几十年来内讧连绵,人口已由全盛时的数十万人锐减到现在的七八万人,但就是这七八万人,却被都摩支剥削出近三万人的军队,也就是近一半人都从军了,上至六十岁的老人,下至十四岁的少年,都被迫扛起了沉重的长矛。
他们财产和粮食也实行军管制,也就是由军队控制,每天按照最低的标准发放口粮,这也是都摩支控制军队的手段之一,谁有怨言,就立刻停止他家人的口粮,用家人为人质,逼迫士兵为他卖命。
都摩支最担心之事便是唐军卷土重来,他已经知道高仙芝被调走了,又换回来了他的杀子仇人李庆安,在仇恨之余,也同样令他胆战心寒,为了能阻止唐军卷土重来,他便想出了冒充回纥人袭击北庭守捉城堡,派出了他最得力的养子乌裴莫达干和装备最精锐的本部三千人马,但他们却如泥牛入海,没有一点消息。
都摩支已经隐隐猜到很可能是被唐军歼灭了,这令他心疼不已,那可是一直跟随着他的本部精锐战士啊!
“总督,大食使者到了!”
帐外传来了禀报声,都摩支被大食封为碎叶总督,尽管他自封为摩仁可汗,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接受总督这个头衔,毕竟可汗是要得到唐廷册封,而大食现在是他的主人,他就必须接受大食的册封。
“请进来!”
都摩支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取得碎叶后陆续向大食买了数量庞大的武器、皮甲和其他装备,说好了分五次付款,但至今他只付了两次,第一次是用从碎叶贵族那里搜刮而来财富支付,第二次他支付了三十万头羊,而第三次付款在月初便已到期,还有十天后第四次付款期也到了,他压根就无力支付,今天大食使者到来会不会是向他催款?
就在他忐忑不安之时,大食使者进来了,一共来了三人,他们三人的身份很有趣,为首是一名身着黑色长袍的文官,长着两片小胡子,颇为精明能干,他束着腰带,精神抖擞,手中拿着几卷羊皮文书,他的精神抖擞却让都摩支心惊胆战,他手中那羊皮卷儿不就是自己的买武器的契约吗?
讨债的主并没有打盹,他一阵心虚,又连忙看第二人,第二人是一员武将,穿一具连体铁甲,手提一支长矛,他身材魁梧,气势威猛,一蓬大胡子配上一双小眼睛,使他的威猛中又带有几分狡黠;第三人年纪约六十多岁了,胡子花白,也穿着一件长袍,却没有束腰带,像只面口袋似的从头到脚套住,手中拿着一本古兰经,看样子是一名阿訇。
第一个文官都摩支认识,第二次要债时来过,叫做穆斯塔法,大食人的名字都大同小异,绕来绕去就是那么几个,比如穆斯塔法,第二次来要债的两个人都叫这个名,都摩支也记不住,一高一矮,他就叫大穆斯塔法和小穆斯塔法,今天来的这个是小穆斯塔法,人虽矮,但心眼却比谁都厉害,是撒马尔罕的税务官,都摩支不敢怠慢,连忙笑道:“哈哈!我说今天一早起来怎么喜气洋洋,原来是老朋友来了。”
穆斯塔法也会突厥语,便笑着和他紧紧拥抱一下,道:“我的到来可未必是喜事啊!”
“哪里!哪里!朋友来了就是喜事。”
都摩支干笑着,心中却迅速在盘算对策,现在唐军有向西调兵迹象,极可能是兵压碎叶,自己可以用这个借口拖延,想到这,他连忙热情地请三人坐下,但那名大将和阿訇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穆斯塔法的身后,仿佛是他的随从一般,都摩支干心中想着还债之事,也没有管他二人,连忙命人上了马奶茶。
不等穆斯塔法开口要钱,他便叹道:“唐军大举调兵军队,北庭主力已经进了北面五城,而南面安西军也出了凌山口,正向碎叶挺进,大战迫在眉睫,不知齐雅德将军能否援助我?”
他先堵住了对方的话题,那名大食军官却有兴趣了,连忙问道:“唐军有多少军队?”
穆斯塔法摆了摆手,命他不要开口,他将羊皮卷打开,推到都摩支面前笑眯眯道:“打仗之事与我无关,我是奉齐雅德将军之命来催要两笔旧帐,一是月初就到期的十五万迪拉姆银币,还有都摩支总督当初承诺的,每月一万迪拉姆银币的税钱,至今已欠七个月,一共是七万迪拉姆银币,再就是十天后将到期的第四笔货款,也是十五万迪拉姆银币,这样加起来就是三十七万迪拉姆银币,现在齐雅德将军说,镇压河中叛乱钱粮拮据,急需这笔钱,请都摩支今天准备好,我明天就带回去。”
都摩支老脸顿时胀成了猪肝色,半晌,才尴尬道:“碎叶大战将至,我们也耗费钱粮巨大,实在是无钱可还啊!”
“没钱?”
穆斯塔法顿时脸色一变,冷冷道:“当初你可是向齐雅德将军拍胸脯保证,要钱给钱,要粮给粮,齐雅德将军才把碎叶给了你,才把军备卖给你,现在碎叶到手了,武器到手了,你又反悔说没钱,这是在欺我大食吗?”
穆斯塔法的语气中透出寒意,都摩支吓得连连摆手,“不!不!我绝不敢欺大食,只是得到碎叶后发现一些情况和以前不同,这才还不起钱,请大人体谅。”
“有什么不同?”穆斯塔法的口气缓和了一点,但脸上依旧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笑意。
都摩支慌忙解释道:“是这样,我知道碎叶不少汉人都是家财万贯,尤其他们有个汉唐会,更是富可敌国,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事先得到了消息,在大食军进攻碎叶的前一个月就逃走了,所有的钱财都带走了,让我的计划落空。。。。。”
“不对!”
穆斯塔法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得到碎叶之后,才向大食买武器装备,那时你已经知道自己没钱,却依然贪心大开口,可见你根本就没有还钱的诚意,都摩支总督,我会据实向齐雅德将军,不!我要向穆斯林总督汇报。”
都摩支腿都吓软了,带着哭腔道:“大人,我不是不想还钱,我是真的没钱,我手中一共只有三万头羊,你让我拿什么还?”
“哼!三万头羊,连付利息都不够。”
穆斯塔法重重哼了一声,沉吟片刻道:“好吧!看在你忠心大食的份上,我回去说服齐雅德将军,让费尔干和拔汗那多出一点钱,你这里就再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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