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2）

( ) 这场雪下得很急。( )密集的、白絮般的大雪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比雪还要剧烈的是这场大风，如同猛兽嘶吼着向人冲来，卷起冰凉的雪花，往人的眼睛里灌。

在这片大雪覆盖的荒山上，少年已经走了三个时辰。

少年似乎未曾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天气，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麻衣服。这件衣服应该穿了很久，大大小小的补丁无数。然而，穿着破旧衣服的少年，却无半分穷酸的气息，背上背着一柄巨大的长剑。那把剑没有剑鞘，由粗布糊乱地裹了几层。明明看起来又大又重的一把剑，他却随意地背着，并未因这重剑而弯下腰。

此刻，少年昂首阔步地走在天地的这片白色中。风雪再大，也慢不了他的步伐半分。

雪下得更大了，一脚踏下去，雪轻而易举就漫过半条小腿。少年的眉头终于略微地皱了起来。

他四周打量了一下，风雪迷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却还是让他找到了二十米开外一个山洞。他便不再迟疑，大踏步朝山洞走去。

山洞不大，勉强容得下他蜷进去。幸好他如今还只是少年，若再长几岁，这个山洞便无法容他藏身。少年咧嘴一笑，将剑抱在怀里，腰一弯便躲了进去。随手解下在裤裆上的葫芦，打开盖塞，扑鼻的酒香味冲了出来。少年一连灌下三口酒，用袖子抹干净嘴，终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呜噢——”

少年是被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声惊醒的。

他猛一睁眼，发觉四周已是漆黑一片，想来自己应是睡了不少时辰。他还来不及细想，不远处又传来几声惨叫声。听那声音，似乎是狼。

少年再次闭目，凝神听了一阵。外面果然有打斗声，狼的哀嚎一浪接过一浪，但屠狼者却仿若无声无息一般，竟听不到半点声响。少年脸上挂着了然的微笑，对着怀里的重剑说：

“这等轻功，不知是什么高手来了？我们出去见识一下？”

说完，便从洞中爬了出去，向声音所在缓步走去。

雪已经停了，风依然很大，发出“呼呼”的啸声。少年刚迈出一步，才发现先雪已经几乎及到膝盖。

四周漆黑一片，狼的叫声渐渐近了，浓烈的血腥味冲进鼻子里。少年略略皱起了眉头，他已经适应了黑暗，眼前的一切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

就在那一刹那，他见到了毕生也无法忘却的画面。

雪地已被鲜血染红，尸体，遍地都是野狼的尸体。少年察看了一下，发现它们全是被利刃刺穿喉咙致死，全身只有这一个伤口，可谓是又准又狠。

空气中浓烈的气味显然让狼群陷入了疯狂，明明已经失去了无数的同伴，它们却没有退散的觉悟，反而从四面八方不停地赶了过来。一双双赤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那数量好似天上繁星一般，让少年数不过来。

然而，这并不是让他最震惊的事情。作为一个上过战场的武士，他见识过远比眼前这些还要惨烈千百倍的景象。

真正让他惊到忘记自己身份、呆愣在原地的，是那个屠狼者——他竟只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只见，小男孩穿着一身黑袍，隐在夜色中，如同幽灵一般，几个身影变幻间，又有几匹狼倒了下去。

从狼的尸体数量判断，小男孩应该与它们缠斗了不少时间。然而，他竟无半点疲累的神色，小小的身影依然快到连少年也看不清他是怎么做到的。只觉眼前一阵如流星过隙般的银光闪过，便有一条身影倒下。

诡异，一切都诡异极了。可这诡异却还没有结束。

小男孩每杀掉一匹狼，便会以类似于瞬间移动般的速度退回原点。因为，在那里，有一个沉睡的少女。少女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紧闭双眼，呼吸均匀，温柔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说不出的平静美好。

那个少女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岁，穿着白色的长裙，外面还披了件雪白的狐狸皮斗篷。她安静地睡在雪地上，皮肤也白得几近透明。整个人都似乎融进了这片雪白的土地中，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

若是平常人，也许就发现不了那个沉睡的少女了。然而少年的武功又岂是寻常人。

小男孩屠狼屠得越发狠了。每次惨叫声响起，他都会望少女一眼，像是惧怕这恼人的声音会将少女惊醒。少女的脸上每次有些轻微的动静，小男孩就会有些沮丧地皱眉，然后便是流星更快地划过。

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少女，仿佛天地间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给那人一个安然的睡眠。

繁星般红色的眼睛、流星、沉默的小男孩、熟睡的少女……少年觉得，这一刻，自己眼里的世界玄幻了起来，恍如梦境般。

一匹狼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少女的身边。小男孩却远在一米外刚刚又解决掉一个麻烦。

野狼张开嘴，锋利的牙齿露了出来，眼看就要向少女的细嫩的脖子咬去。小男孩飞快地移了回来，却似乎差了半步。

“呜噢——”野狼歪倒在离少女半寸远的地方。

少年满意地摸了摸手上的重剑。刚才正是他用剑气劈倒了靠近少女的野狼。

小男孩一脚踢开仍在汩汩冒着鲜血的野狼尸体，仔细地看了眼少女，见她无恙，这才向少年投来感激的一瞥。

是的，只有感激，并无半分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