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鸳鸯（1/2）

这一晩，阿明又失眠了。

也许阿娟的郁情久未舒展了，一泻如江河，奔放而热烈，尤其朱唇绽处，幽兰频送，那舌尖忽儿柔软，忽儿坚硬，会翻会卷吮着咂着不同于杨梅、阿琴，比春风更荡人魂魄。阿明尝尽了美妙的滋味，叫他这辈子想忘记也难以忘记。

在阿娟家的楼下分手时，阿娟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本难读的书”，那流露出来的眼神有股说不出来的凄婉。阿明燥热得很，也很同情她，真想随她上去，好好地陪陪她。

阿娟或许心理没准备好，或许担心被邻居发觉什么的，犹犹豫豫的，阿明也不能死皮赖脸地硬跟上楼去，只能强忍住了歪念头。

他的硬牙已被蛐蛐草儿衅开了，虽然极想趁热打铁到洞天福地里去尝尝做人的滋味，特别是对一个他所曾经朝思暮想的欢喜的人，但他不是条冒冒失失的撞死包头鱼，性格还是有点儿内敛的，也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反正该摸的都摸了，热烘烘、滑几几也热滑到心里头去过了，能成为阿娟的情人也是迟迟早早的事儿——因为她并不幸福，因为她与阿明有缘分。

桃花运来了，想挡也是挡不住的，想逃也是逃不掉的，一切皆命。

难熬的似乎很长的一个礼拜过去了。这天礼拜二中午时分，阿娟的电话来了。

“阿明，今天下午你能不能早点出来？”

“单位里没啥事儿，能出来。”

“那好，你四点半到我菜场来，我单位发了一箱啤酒，还有些米、劳保用品，你帮我拿回家去，晚饭就在我家里吃。”

这个电话阿明心都快等焦了，小露、小洁连个影儿都没有，他心里实在空虚寂寞得很，这电话无疑是及时雨。

自从耳闻目睹领导做了那些事儿后，他的思想也有些混乱了，反正上梁不正下梁歪，能偷懒则偷懒，大家都是脚翘翘，一张报纸一杯茶，说说糊话1一天笃悠悠2就混过去了。

从积极主动转变到被动应付，阿明对自己越来越疲疲沓沓的工作态度也很沮丧。他觉得自己本像一根刚出厂的锃亮的钢铁条，如今在风雨的侵蚀中已生出点点锈斑来了。虽然他努力想去抹掉它，掩盖它，然而一看到王书记、周经理他们春风满面的脸儿，一种莫名的恨意和伤感便从心底里涌上来。他想撕毁他们虚假的面具，把他们投机倒把、损公肥私、欺上瞒下那些见不得阳光的行为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但还是那句老话——“夜里头想想千条路，日里头走走还是一条老路”——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

手中没权，想法不要太多。于是他抱定了不得罪领导，该拍马屁就拍马屁，该夹起尾巴就夹起尾巴，只要毎月10号的工资到手，日子能混得过去，随他们王五赵六去弄。

他生出得过且过的想法后，随便找个理由比如去新华书店荡一圈什么的，从单位里溜出去看人家打牌儿、搓麻将是家常便饭——他在中心店八面玲珑，没有一个人讨厌他，也没人来管他。说句不好听的话，领导一天到晩见不到，比他溜出去的日子要多得多哩。

快到望江菜场时，在必经之路的巷里，阿娟已等着了。

似乎是为了避开同单位人的眼目，她把啤酒等东西已寄放在旁边小弄的杂货店里了。那时一斤装的24瓶西湖啤酒是放在木箱里的，面积有点大，放在车架儿上要用索儿吊紧，骑车时还要反手扶住，不然，轮子在汪凼里一震，就可能滑掉下来。

他俩是过望江门铁路道口走的，到了桃花弄，便下车推着车儿走——那地面太坑坑洼洼了。拐了几个弯后，阿娟的家到了。

那是幢两层楼的简易洋房，旁边杂杂乱乱的都是农房。她家在二楼，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加一厨一卫，还有个小小的饭厅。

阿娟打开电风扇，泡了杯绿茶，情绵绵地看了阿明一眼，叫他坐一会儿，套上围腰裙，便去烧饭做菜了。

房里很整洁，散发着一股清香。阿明坐了一会儿，心头撞鹿起来，便进了厨房。阿娟正在忙碌，回头朝阿明妩媚地一笑。这一笑，笑得阿明骨软筋酥，热血上涌，不自禁地从后头搂住了她的腰儿。

“阿明，看你那个急的！”阿娟回吻着，用肥臀回顶了一下。

阿明如痴如醉的，那搂着腰儿的感觉太好了，哪肯放手，边看她烧菜，边紧搂轻摸起来。

“阿明，你顶得我心慌几遭的，当心等会儿我吃你落去。”

“吃我啥西落去？”

“呆头鹅！吃你人啊！到时你表叫噢！”

阿明曾听小兄弟们谈起过“吃”字，这下意会到了，有点儿搪不牢了。再看阿娟扭来扭去的，越来越软绵绵了，戗锅刀3都拿不稳了，知道再什个套弄下去，说不定菜蔬都要烧糊烧焦了，于是放开了她，回到了饭厅里。

“笃——笃——笃。”

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随之听到一个女人叫阿娟的声音。

阿明吓得呆若木鸡，倏地立起身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蒸笼鼻头马上流出汗儿来了。

阿娟跑出了厨房，边用围腰裙儿擦着手儿，边示意阿明拿上茶杯躲到小房间的阳台上去。

阿明蹑手蹑脚逃到了阳台上，阿娟拉上了窗帘儿，关上了门儿。

阿明蹲在阳台上，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心儿扑通扑通乱跳。那旧洋房，隔音很差，隐隐交可以听到从旁边大房间窗户传出来的说话声。

“阿娟，夜饭吃了没有？”

“正在烧。大妈，进来，进来，站在门口作啥？”

“不进来了。不进来了。我老头子今天在塘里钓到了几条鲫鱼，你喜欢吃鱼，给你拿了两条来。”

“大妈，我有菜，你们自家吃吧。”

“阿娟，你同我客气什么？远亲不如近邻，你平时经常送给我们这个吃的，那个喝的，两条鲫鱼算得了什么？”

“那谢谢你了。”

大妈走了，阿娟推开房门，叫阿明出来。

“一楼的邻居送来了两条鲫鱼，还好我们没有吃饭。”阿娟长长吐了一口气，脸儿血血红4的。

“阿娟，真当吓死我了！魂灵儿都透出了！邻居还会不会再来？”阿明在阳台上屏着气儿把脸儿都屏得煞煞白5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