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黄帝送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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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被忙乱一天的人们盘腾起的尘嚣，也在静下来的夜色里悄然落降。微风有一下没一下无声地吹着；正是为了那些落尘不再被扬起，它才轻巧巧的拂过。

突然地，一队人趁着夜色，屏着呼吸，踏着猫一样轻悄的脚步，瞪着狗一样机警的眼睛，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进。他们用紧张而又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一个个传着话：“轻点！快点！”那极力提着的脚，落下的声音，就像秋风吹过后，黄叶的落地声。为了听清这落叶声，风都憋住呼吸了。

也许早在意料之中，光亮闪起，枪声大作。那些一直憋在心里的东西，一下变成一个字脱口而出，因为出得急，蹦成了一串：“干！干！干！”“杀！杀！杀！”

当所有的紧张，恐惧，愤怒，兴奋，一下释放，直觉得血充进了眼里，而那些积聚在身体里的力量，瞬间冲进丹田，凝聚成一个无形的又是硬硬的一股子杀气，冲口而出，砰地一声爆响：“杀！杀光！”

血肉不再是血肉，它如刀出鞘，逐血光而去。。。。。。或许，即便身体被打成了筛子，血流干，骨成粉，灵魂依然会屹立不倒，继续猛冲。。。。。。

老撸嘿嘿笑道：“我们这代人，就是老天爷派下来干这个事的；一个地方要有灾难，老天能不知道？他自然得预先送来一代人，到时去填坑；要不然咋办呢？”

肖民笑道：“或许是吧；不过要说成是黄帝送你们这代人来的，也许更好。”

老撸正经道：“黄帝不就是老天爷？这可不是迷信，听我娘说，生我前，她梦见街上一辆大马车，车上坐着一车孩子，车后跟着一个武盔武甲的人；那车子叮叮咣咣只管顺着街走，后边那武士一路走一路往两边看，只要见哪家门上有记号，就抱下个孩子放门内；嘿嘿嘿，我娘还当我长大后能干啥大事呢，老念叨着要我光宗耀祖，没想到是要去和小日本拼命。”

肖民忙说：“这事已不小了。”

老撸无奈的笑笑：“是呀；可惜咱投错了人，正是成王败寇，咱还是尾巴夹紧点为好；不过这命已够好了；多少人尸骨都不知弄哪里了，咱还捡条命回来，够了；有时黑老常梦见那些死去的兄弟。。。。。。唉，一脸流着血，都看不清是谁，也记不清是谁了。”

牲口嚼草的声音，就像人们在吃炒豆，咯嘣嘣。它们立得困了，还会抬腿一踢，踢在后面的墙上，咚的一响。饲养室外已听不见别的声响了。夜趋寂静。

在这静静的夜里，听一段老撸的生死经历，让肖民很兴奋。要不是老撸半夜还得回去给清芳做一顿饭，他真想大听一会儿。好在越来越长的夜，有的是时间。他只得赶紧告辞：“不耽误你了。”老撸这时就会小声说：“这事只咱俩喷喷就行了，别和谁说。”

肖民自然是：“好好好，放心。”

一天天下来，肖民发现：只要问到日本投降后，老撸是咋回来的，老撸就支支吾吾苦笑着糊弄过去。要么就是说：那小日本一投降，该过安生日子了，还在那干啥？让肖民直疑心他当了逃兵。

逃就逃吧，不逃只会落得和耀祖一样，死活都不知道。他就在心里笑老撸：他难道至今还觉得当逃兵很丢人，不愿说？要这样，也说明他们的感情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也许，再接触一段，他自然就说了。

几天后，粪也拉完了，秫杆也拉完了。接着就拾掇地，要耩麦。耩麦也算件大事，又都是人拉耧。队长就安排人在园里做饭。浩叔和兰珍得了这差事。

待大家一下地，他俩人就去园儿里生起火，蒸几笼馍，做一锅面条。把面条倒进桶里，馍拾进篮里，浩叔担上饭，兰珍挎上馍，送到地里。

地里有两张耧。一张耧上七八个人，还有几个拉磨子拾掇地边的，二十来个人，早已是干得肚里咕咕叫。都会时不时的看路上，看送饭的来了没有。看见了脸上就溢出笑。

那浩叔和兰珍将饭放在地头，队长早已看见，却不吭声，像故意急人似的，大家只得耐住劲再拉一会儿。

这时队长才会轻轻说句：“吃饭。”

大嘴这时就替大家自嘲道：“说吃饭声音这么小，也都听见了；要是说那不想听的，和驴叫唤一样，好多人还是没听清。”

大家也不理大嘴的茬，都丢下手里的活，各个去地边树上取下自己带来的碗筷，舀碗面条，拿两个馍，蹲一边往肚里塞。

那些小伙一边吃还要一边说些侃子话：“成天都这样才美哩。”

那些老人是知道啥焦熬的：“一年就那么多粮食，都留到队里，咱家里就没了。”

那些小伙就继续侃道：“那你说谁吃谁便宜，好，放开肚皮，使劲塞。”

直塞到再也塞不下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