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网(2/2)
“你刚才不是……”绿柳指着她,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舒沫懒得理她,低了头疾走。
“最厉害的是,”立夏见她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奉承:“小姐一眼瞧出漱玉的脸是水仙汁过敏,香粉里掺的是水仙球的粉末,这才逼得她们乱了阵脚~”
这场风波,舒沫大获全胜,却只觉索然无味,甚至生出点胜之不武的感觉。
“真当我是神仙呢?”她弯起唇,冷嘲:“我不过是蒙了一把,谁知道一猜就准。啧,这些人太蠢,赢了都没意思。”
事实上,若是这几个月,她对几位姨娘做了足够多的调查,基本摸熟了几个人的性格和喜好,也不见得能一猜就准。
另外,她得庆幸,祝姨娘表面温柔,内心其实是个极自负的人。
她自认为是天底下最了解水仙特性的人。
她很想卖弄她的知识,借以展示她与其他二位姨娘的区别,彰显自己的优越。
因此,才会用了水仙。
若是换一种毒物,未必她就查得出来?
即使查出来了,也必定要费尽周折,且耗时颇久。
到最后,即使真相大白,太妃对她的印象已经形成,影响也已造成,要想消除,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蒙!”立夏和绿柳目瞪口呆,异口同声质问:“这样也行?”
想着刚才她胸有成竹,信心百倍的样子,竟全是装出来的,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生死关头,她竟靠一个“蒙”字来转危为安,实在让人无语。
“我倒想看看,你能不能再蒙一次,赢了昨天那盘未完的棋局?”夏候烨眸中含笑,缓缓从转角处,踱了出来。
“王爷!”立夏和绿柳,唬了一跳,慌忙曲了膝行礼。
“我不以为,”舒沫不咸不淡地道:“王爷和我,此刻还有闲情逸致下棋?”
“为什么没有?”夏候烨反问。
舒沫冷冷瞥他一眼,不吱声。
“我倒不觉得那几个俗物,重要的可以影响到我们的心情?”夏候烨不以为然:“除非,你还没想出破解之法,那又另当别论~”
一句话,点醒了舒沫。
她忽然直愣愣地问:“所谓禁足,是所有人都不得随意出入;还是只她们不许出院子,王爷不在此列?”
若是前者,意味着三个姨娘几个月内都不能侍寝。
那么,他喝了药找谁?
她可不希望再有下一个崔姓管事娘子出现。
那是一个意外,违背了她的初衷。
她只想报复夏候烨,尽快完成任务,从王府脱身,并不想多伤人命。
这话问得太突兀,也太直白,把立夏和绿柳羞得满面通红,垂了头,恨不能地上有个洞能钻进去。
夏候烨也是一呆,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希望我去还是不去?”
舒沫极认真,不笑也不说话,一脸严肃地瞪着他,固执地等待答案。
夏候烨独个笑了一阵,觉得无趣,敛了笑,简洁地道:“不去~”
舒沫点了点头,转身:“走吧~”
得赶在他闯祸之前,毁尸灭迹。
乘这个机会,把“醉卧美人怀”的功效再改进一下。
她对目前的效果,很不满意。
别说达到随意操控的境界,连他何时会发作都没有摸清,改是必需的!
“去哪?”夏候烨跟不上她跳跃的思路。
“不是说去下那盘未完的棋?”舒沫回头,略带点挑衅地望他一眼:“还是,王爷怕输,临时又改主意了?”
“笑话,我会怕你?”夏候烨冷哼一声,眼里隐隐含着一抹戏谑的浅笑:“你才不要别再象昨天一样耍赖,想不到对策,又喊封棋就行!”
“废话少说,请吧~”舒沫头也不回,径直走了。
看到舒沫过来,巴图的眼睛一亮,竟似比夏候烨还高兴:“慧妃,昨天那盘棋,想出破解之法了?”
舒沫剜他一眼:“巴将军,你就这么没事干,成天盼着我输呢吧?”
“哪能呢?”巴图亦步亦趋地跟着:“末将昨儿想了一晚,倒是想了好几个方案,各有长短,说来给慧妃参详参详?”
夏候烨轻咳一声。
巴图豁然一醒,忙不迭垂手肃立:“王爷,娘娘请入座。”
舒沫啼笑皆非,瞥了抿着嘴在一边偷乐的立夏一眼:“还不去泡茶?”
“是~”
“还是末将来吧~”说话间,巴图已抢先到架子前,捧了茶叶罐在手,冲立夏歉然一笑:“王爷只爱喝龙井,而且水温亦要恰到好处才行。”
事关夏候烨,立夏自然不敢坚持:“小姐,你还是要大红袍吗?”
夏候烨惊讶地抬眸看她:“你几时开始,喜欢乌龙茶了?”
“昨天~”舒沫盯着棋盘,随口做答。
夏候烨一愣,随即笑出声来:“我这还有上好的铁观音,回头让立夏各带一罐回去。”
“末将这就准备茶具~”巴图随手把茶叶往小几上一搁,把茶盘,杯子,小碳炉一一拿下来,准备泡茶。
立夏很不好意思,见炉上茶水烧开,走过去:“我来烫壶吧~”
舒沫不吭声,若无其事地伸手拈了一颗白子,随手往棋盘上一搁,与此同时,迅速从桌底伸出右脚。
夏候烨见她开始落子,精神一振,凝神观注棋局,果然并未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巴音刚好从外面进来观战,瞧得一清二楚,眉心一挑,轻“咦”一声。
立夏全无防备,冷不防脚下一拌,立足不稳,尖叫着踉跄往前冲:“啊~”
巴图见立夏对着自己猛冲过来,百忙之中不及细思,抬腿就是一脚,将桌子踹开。
立夏横冲过去,以一种极怪异的姿势贴在了墙边的架子上。
架子晃动着,上面的各式罐子开始移动……
“老大,接着!”巴音大吼一声,蹿过去,拽了立夏随手从窗子里扔了出去。
巴朗正顺着走廊赶过来观战,冷不防听到巴音一声虎吼,紧接着从窗子里飞出来一个人,不假思索,张臂将她抱住。
只听,“咣当”“哗啦”“哎哟”之声混乱地响起,茶炉,茶壶,茶具,茶叶罐……噼哩啪啦掉了一地。
舒沫背对着两人,瞧不见这盛况。
夏候烨却看得一清二楚,眼见巴图踢翻了小桌,茶壶跌落,开水四溅,情急之下掀翻了棋桌,将舒沫拽到怀中。
于是乎,桌上棋子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叮叮当当响得好不热闹。
舒沫看着这一连串事件如多米诺骨牌一样,接二连三发生,瞬间把一个整洁干净的待客室,毁得杯盘狼藉,满目仓夷,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怎么跟预想的差这么多?
她本来只想毁掉那罐加了料的茶叶,没想拆他的屋呀?
“怎么,烫到哪了?”夏候烨见她发傻,低了头略有些紧张地察看。
“啊!”舒沫不及答话,走廊上传来立夏的尖叫声。
“对不起~”巴朗吓得举起了双手:“末将,我……”
立夏怦地一声,结结实实掉在地上。
“不是故意的……”巴朗一呆。
连带着听到叫声,从里面跑出来察看情况的夏候烨和舒沫,都是一呆。
场面极之诡异,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谁,先“噗”地失声笑出来。
“嘻嘻,”“哈哈”,“呵呵”如同开了锅的水,笑声此起彼伏。
巴图扶着窗,笑得差点岔了气。
“小姐~”立夏羞得无地自容,嘴一撇,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好了,”舒沫忍住了笑,上前将她拉起来,好言哄道:“这有啥好哭的?回去换衣裳去~”
“就是,”绿柳很欢乐地上前,亲热地挽着她:“不就是摔了一跤吗,没啥大不了!”
立夏不说话,眼泪象坏掉的水笼头,啪嗒啪嗒往下掉。
巴朗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呆立着:“对不起,真不是有意的……”
巴音神色古怪,几次张嘴欲说,话到嘴边,又强行忍了下来。
明明是慧妃伸脚拌倒的立夏,若不是她,后面一系列的事件都不会发生,怎么把责任都推到大哥头上了?
“王爷,”舒沫瞧在眼中,心念电转,目光微闪,试探着问:“可还记得这个残局?”
“这局不算。”夏候烨眸底掠过一丝浅笑,很爽快地道:“有时间咱们再下过~”
“那好,”舒沫释然而笑,神态轻松:“我明天再来~”
不止明天,后天,大后天……她每天都要来。
直到——醉卧美人怀真正研制成功那天为止。
巴音心底的那丝疑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了然。
女人,下盘棋都要使诈!
回到出云阁,许妈见立夏红着眼睛,诧异地迎上来:“怎么哭了?”
小姐这次可是大获全胜,一次把那三个碍眼的狐狸精全治住了!整个出云阁都为之振奋,她怎么倒哭起来了?
“可能,眼里进沙子了吧?”绿柳挤了下眼睛,推着立夏回房去洗漱。
舒沫微微一笑,刚要往大迎枕上歪,忽然被什么东西硌了脚。
她弯了腰,捡起来一瞧,却是块半月形的羊脂美玉。
看得出来质地极佳,可惜只有半块。
上面串着的红绳已经磨得起了毛,接口断了。
“谁的玉掉了?”舒沫随口问了一句。
“我瞧瞧~”许妈过来,就着舒沫的手看了一眼,摇头:“这么好的东西,丫头们哪可能有?”
“刚才谁来过?”舒沫问。
“瞧我这记性!”许妈敲了一下头:“差点忘了,太妃差静萍姑姑送了很多滋补品过来,都收在厨房里了呢。”
“这么说,这东西是静萍姑姑的了?”
“应该是的~”许妈念了一句:“怎么只赏了她半块?”
舒沫随手将玉佩搁在桌上:“让绿柳织条络子配上,赶紧送回去,省得她着急。”
“是~”许妈接了玉佩,掀了帘子去找绿柳。
舒沫摸着下巴,琢磨着要怎么改进配方?
现在她必需把药分开来下在两个人身上,也就意味着必需同时掌控二个人的行踪,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否则就会状况百出。
若是把两种不同的药物,下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意味着将会减低一半的风险,成功率却增加了一倍。
同一人身上下两种药不难,难的是如何掌控发作的时间?
如果能添加一种元素,使得两种药物在相遇的瞬间发生连锁反应,并且无法用意志控制,那才是最高境界。
就象……过敏一样?
舒沫眼睛一亮,啪地打了个响指,从榻上一跃而起,吱溜一下蹿进了与卧房相连里屋。
怦地将门一拴,关在里面捣鼓起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舒沫天天往外书房跑。
夏候烨初时严阵以待,发现她水准大失,竟输得一败涂地。
对奕的结果,他得到胜利,跟去听她跟夏候宇两个天南海北地胡扯,后来发现,她说的全是《大夏历险记》里的故事。
而小宇则很有默契地跟她保持在同一个阵线,一口咬定,那些摆在他房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是他想出来的。
明知两人在说谎,他却无可奈何。
舒沫屡战屡败,却从不气馁,不屈不挠地一再挑战。
他感觉不对头,开始放水,她却完全没有感觉,仍然是屡战屡败。
他于是猜测,也许她过来下棋只是个幌子?
然后慢慢发现,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棋局上,下着下着,就会走神。
她的目光,竟然常常落在自己的那几个巴姓参将身上,并且心情随着他们的表情,时起时落?
他不动声色,跟着一起观察。
发现了很多奇怪而有趣的现象。
就象此刻,巴图喝了一口茶,脸突然涨得通红,痛苦地弯着腰,象是突然患了急病的模样。
反观舒沫,嘴角微微翘起,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得惊人,闪着一抹喜悦而狡黠的光芒。
“小姐,宋婶来给你辞年了~”绿柳从外面走了进来。
“去吧~”不等她开口,夏候烨主动吩咐:“皇上召我入宫,也该动身了。”
“谢王爷~”舒沫起身告退,走到门边,忽然折返,从袖子里拿出一条络子:“这个,给你~”
夏候烨没接,狐疑地看着她。
“我瞧着,”舒沫红了脸,略有些不自在地攥紧了手心的络子:“王爷的玉佩跟络子的颜色不太合,再说,快过年了……呃,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夏候烨叫住她,慢条斯理地瞟她一眼:“你自个织的?”
“嗯~”舒沫面红过耳。
她这次可是豁出去了!
知道他生性挑剔,愣是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练习,这才勉强有了这个成绩,若还不能让他满意,她也没办法了。
“啧!”夏候烨接过来,不客气地嘲笑:“这是我见过的最丑的络子!”
“不要算了!”舒沫恼了。
夏候烨将手一举:“一条络子都舍不得,真小气!”
“是你自己嫌丑!”舒沫悻悻地鼓起了颊。
“丑是丑了点,勉强还能用。”夏候烨忍住笑,一本正经地答。
“你敢扔了试试?”舒沫走出偏厅,忽然在窗前停步回眸,冲他挥起了拳头。
夏候烨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舒沫转过身,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微笑。
成了,等着验收。
夏候烨慢慢敛了笑,过去踢了巴图一脚:“装什么死,还不备马?”
巴图羞愧欲死,额上大汗淋漓,目光闪烁,不敢正视他:“王爷……”
“给我站直了,好好回话!”夏候烨眸光一沉。
“末将……不敢~”巴图吱吱唔唔,死死地弯腰伏在桌上。
“巴图!”夏候烨眉峰一挑,是发怒的前兆。
巴图无法可施,只好缓缓站直了身体……
夏候烨惊讶地看着他,气得无语。
巴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王爷,末将可能得了绝症!最近也不知怎么搞的,这玩意总是不听使唤……”
最可怕的是,发作起来,有时对着自个兄弟,也会生出崎念!
幸好过段时间,这种现象就会自行消失,才没有酿出大祸,不然,真要一头撞死了!
巴音在外面,这番话清清楚楚,大叫着冲口而出:“二哥,原来你也是这样!我还以为只有我……”
夏候烨眉一挑,望向巴朗:“你也一样?”
巴朗一言不发,表情极其扭曲,良久,神色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种现象,多久了?”夏候烨瞧一眼手中的络子,若有所思。
“没,没多久~”
“从慧妃来书房下棋开始?”夏候烨再问。
“不是的,不是的!”巴图吓着跳了起来,脸上的汗淌得更急了,大声道:“末将胆子再大,也不敢,不敢对慧妃生出不敬……”
夏候烨轻哼一声:“谅你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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