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神棍（1/2）

2011年夏，天气热的要死。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我倒是接了一个比较清凉的单子。说它清凉，是因为这单子里包含的一些东西，实在让人觉得啼笑皆非……

匣子是个差不多六十岁的小老头儿，姓韩，黑龙江省c市人。

他和我约见的地方，是在一家饭店的小包间里。这家饭店给我的感觉应当是比较不错的，想必在c市也算是中等以上级别的，也足说明了老韩的生活水平是相当可以的。我进到包间的时候，老韩已经在那，叫了几个菜一瓶我们当地的低度纯粮白酒，正在自斟自饮。看到我进来，只是愣了一下，便挂上一个比较和蔼的笑容，并招呼我坐下。接着，他便拿起酒瓶给我倒了小半杯白酒，然后自己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我看的出来，这人应该是个场面人。仅刚一进门他的神态、举止就已经告诉了我这些，即便他还没开口。而在他一杯酒下肚之后，便从他身旁的座位上拿起一个书包，放在了桌子的一侧，然后略显苦涩的笑了一下，说：

“我呢！破产了，剩下拿得出来的现金就这么多。我也知道你在道上是有信誉的。所以，也不用什么先一半定金之类的，一次给你就是了。”

说完，他又顺手把那个小书包往我这边推了一点点，回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又是一饮而尽。我则转眼端详了一下那个书包，是米奇的，粉色的，不算全新，估计应该是老韩的孙女用过淘汰下来的。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书包里面装着的东西，以及这个书包的主人老韩。

我当然对钱感兴趣，同样也对老韩这个人有那么一点点好奇。至少，这一次性全款的气度，我就很是喜欢。但我没说，只是微微笑笑，拿起桌上的书包，扔下一句“等我电话”，便起身离开了。

随后的三天时间，我并没有通知我在c市的招子出去活动，而是暗地里去查了一下我的招子最近在玩什么活动。这主要是因为，我在c市的这个招子，很是不让人放心。

说起来，这哥们儿比我大那么四五岁，奔四的人了，有老婆，也有闺女，手里开着一家专门卖计生用品的小店铺，不算衣食无忧，却也算是有个正经的营生。可惜的是，这哥们儿有家有业的，年纪也不小了，却还是要出去混。从十四五就开始混，一混二十多年，却还是没混出个名堂，仍旧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痞，打个架，逗个殴，偶尔去迪吧卖点摇头水啥的。黑道的拿他当个笑话！白道的呢？当他是个屁，根本不屑于理。当地黑道给他的最高评价就是资格老，江湖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历史奇闻，找他打听准没错。

当然啦！这老家伙，也不是没有名号的，多年之前，他就给自己弄了一个外号，叫十五阿哥。原因是，他在他自己家族的族谱上，排行十五。可惜的是，江湖代有才人出，十五阿哥却依旧是十五阿哥，一直没能上位成为十五王爷。

我之所以用十五阿哥当招子，完全是出于无奈。在c市，我本来是有个特别靠谱的招子的，叫十爷，一年前中风，至今口眼歪斜。而十五阿哥这货，正是十爷的儿子，也是在老爷子的要求下，我才算认了这门子承父业。而爷俩除了在尊号有点相似之外，性格上完全没一点相似的。十爷办事稳重，老练，十五阿哥却完完全全就是个小流氓的水准。我是特别担心哪天这孙子自己惹上什么麻烦，再把我给卖了。

为此，我在c市做事的时候，通常都会暗地里看看十五阿哥最近有没有什么过格招风的举动，如果短期内他没惹上什么拉风的事儿，那我才考虑要他出来给我办事儿。

在为期三天的暗地考察当中，我了解到十五阿哥最近特别的消停，刚好适合出来跑我这种不惹人注意的活儿。原因是半个月之前这老小子跟人出去打群架，被一群小屁孩儿砍断了左手的手筋，现在正勾着胳膊天天在家休养呢！

在接到我短信的时候，十五阿哥应该是挺兴奋的。估计是天天在家呆着憋坏了。命令一下，没三天就把老韩的事儿，调查清楚了。这自然也得益于他在c市的“江湖资格”够老，打探消息相对容易的说。

老韩在c市，算的上是上流社会的人，他手里经营着一个塑料厂，早些年是做农用塑料薄膜的，倒也还算混的风生水起。等到了上世纪的九十年代，老韩把厂子转了型，开始给黑龙江省内几家大型的医药公司做外包药瓶业务，从此也就发了家。而他要灭的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人称三姑，在c市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从三教九流，到市委的高官，有不少人都保持着一种对三姑很是恭敬的态度。这倒不是因为三姑有什么深厚的背景或者后台，而是因为她有一个不同于常人的身份——出马仙。

“出马仙”，是个什么玩意儿，估计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过。坦白的说，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个玩意儿。所谓的出马仙，其实是中国古代北方满族文化当中流传下来的萨满巫文化当中的一部分。在传统的汉族宗教文化当中，崇尚的是佛、道、天、地，敬的是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如来佛祖、南海观音等等等等的诸天神佛，而在萨满巫文化当中，所崇尚的是动物修仙，敬的是什么胡黄白柳灰五大家仙之类的。而出马仙的意思就是，出马仙本人被某位修炼的仙家收为出马弟子，借助自己所供奉的仙家的力量，帮凡人治病祛邪，卜卦问医。和中国传统的道教文化，有那么一点点殊途同归的意思。也因此，在这一行当里，有“南茅北马”一说。

我个人对鬼神向来是敬而远之的，大概是因为我恶事做的太多，所以对鬼神有天生的敬畏。但我从来不害怕活人，即便是所谓的鬼神的弟子也是一样。因为，我觉得这一类人里，十之八九都是骗子。而我也几乎可以肯定，这三姑是个骗子。如果她不是骗子，老韩不会想要做掉她。而事实上，她也真是个骗子。

老韩和三姑的恩怨始于五年前。五年前的六月，是老韩和第二任老婆所生的小儿子高考的时间。高考结束之后，一贯有点迷信的老韩夫妇在朋友的指引下，认识了三姑。三姑么！如此大的“神通”，肯定能钓的住老韩这只肥羊，三言两语下来，老韩便对三姑是敬佩有加。之后，三姑对老韩儿子高考结果预测，也肯定是准的。据知情人说，三姑当时请老仙上身之后，给老韩夫妻指了一个方向，就是西南边。而一个月之后高考结果公布的时候，老韩儿子考上了省外一所不错的高校，方位真的就在c市的西南边。从此，老韩对三姑那叫一个深信不疑。

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老韩公司一应事务，全按三姑给的指示来做。大到签约时间、对象选择，小到公司公司摆设，人员任免，甚至连公司员工这个月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上班，都按三姑给的指示来做。试想一下，一家公司如果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条进行管理，他不赔钱，谁赔钱呢？

果然，不到三年的时间，公司状况江河日下，跑了几个大客户，公司内部一些骨干人才，也因为老韩所信奉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选择离开。直至今年，公司终于支撑不下去了。对外宣告破产。而老韩，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想明白了——这个三姑，就他妈的是个王八蛋。

但反过来想，三姑其实对老韩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儿。无非就是利用老韩内心坚定信念的缺失，钻了个空子，用所谓的迷信手段从老韩那骗一点钱而已。而且，三姑在c市有相应的名气，那骗的人，也肯定不止老韩一个就是了。究其原因，也并不能完全怪三姑，更多的原因，都应归于老韩自己身上。

所谓信仰，其实是教会人们一种处世的态度。佛家讲求“修心养性”，道家讲求“无为而治”，其含义并非要信奉其教义的人跟着和尚老道一起出家。真正的信仰其实就在心里，理解所谓信仰，懂得其中的处世之道，借以审视自己，才是真正的信仰。

要是说信徒们缺钱缺房缺车缺德的只要拜拜如来佛祖、太上老君就能给自己提供所需。若信徒如此思考，那就是迷信。而迷信的人，内心所缺少的往往不仅仅是钱、权、女人等等，他们缺失的是只是自己的心……

话终究要从高处落到地面的。老韩被骗，进而导致破产，有那么一点点咎由自取的意味。如果老韩够理智，只要稍微动一点点脑子，就能知道三姑的把戏到底有多低级。

根据十五阿哥给我的情报，三姑在给人占卜问卦之前，都会提前一天向来人所要身份证信息做为登记，美其名曰——

老仙每天只看十卦，所以要登记一下，也好有个先来后到。

等次日访客登门之时，不待自我介绍，三姑就已经把你家境、过往如何，说得头头是道。如此一来，叫来人怎么能不信服？再问其他，自然是随便胡诌乱侃，也没人会怀疑三姑这个出马仙是个骗子。

然，用心细想，三姑之所以能把来人信息说的一清二楚，问题不就是出在那个登记的身份证信息上么？只要三姑在公安部门有那么点认识人，知道一个人的身份证信息，还不把你的家庭信息直接了解个底朝天么？

再说老韩儿子高考的预测，这个就更不难了。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每年的六月份最让人关心的话题，无非就是高考。老韩去问卦，基本上也就是冲着高考信息去的。而黑龙江省地处中国东北，c市有在这个中国东北省份的北部地区，三言无语大致了解下老韩儿子平日里的学习成绩，就基本可以断定他儿子肯定会考到中国的西南部。只要看下中国地图就知道，中国百分之九十九的高校，地点全在c市的西南方向，谁让c市是在中国的最东北方位呢？至于厂子里的其他事儿，那就纯粹是老韩自己心里找寄托，被三姑利用了而已。←百度搜索→【ㄨ书?阅ぁ屋如果人人都会像老韩这样，相信某女职员穿了条红裙子就会影响他的财运之类的话，那我也真是醉了。

估计，在老韩自己看破这些事儿之后，肯定也是觉得自己当年是被鬼迷了心窍的。买凶报仇，也无非就是想出一口恶气而已。

另一面，十五阿哥给我物色的爪子，客观的讲并不那么靠谱。因为爪子是个五十多岁的笑老头儿。爪子要干的活儿，虽然不是完全靠体力去做，但身体条件好一点总是没错的。如今，在十五阿哥的“竭尽所能”的劳作之下，我不得已用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去对付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说起来也真是极可笑的。但反过来说，除了年龄和身体条件之外，这位老哥还真的符合我的要求。

爪子老哥姓赵，是个c市某早市上买菜的大叔，一脸褶子，身材干瘦干瘦的，还有点佝偻。冷眼一看，说他有七十岁，也会有人信。好在是常年从事体力工作，身体还算硬朗。这位赵老哥，愿意成为爪子，原因只有一个，他需要钱。他需要钱的原因是他老伴儿此刻正在医院里躺着，住院费凑不上来。而他老伴儿之所以会住院，也和迷信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