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鬼子（2/2）

当然，我不否定有很多人是真的爱过才去组织、参加这类游行，但这种愤青行动毫无意义的同时，也容易被一些别有用心者利用。而赵波就是一个别有用心者。

12年的8月下旬，是国内反日活动的一个集中爆发期，一直只会找家里要钱的赵波，还真在这中间找到了一个可以给家里一点经济回馈的机会。于是，在l市游行最集中的几天，赵波也走上街头，凭借自己那条三寸不烂之舌，竟然煽动到了一大批无知的小青年，以及无数的无知人群开始冲击式的游行，群情激昂的时候，路边停靠的日系汽车什么的，他们都毫不吝惜的上去踹几脚。转而，他们则更进一步，开始冲击一些专卖日系商品的商店，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各种打砸抢，并且要求店内的店员和顾客必须高喊一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才准许离开店铺。而遭受打击的一些商家，主要是索尼、松下等品牌的专营店，以及一些日系车的4s店。

张楠的店，并不是经营日系车的，但他家隔壁却是一家日产4s店，张楠的老婆就在这家店里做出纳。当赵波带着一大群人开始打砸这家日产4s店的时候，有意无意间推倒了准备逃出店铺的张楠妻子。一推倒地这样的程度，倒不会对一个成年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可问题是，张楠的妻子，此时已经怀孕七个月了。等人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下身已经早就被血染得不成样子了，孩子并没有意外的流掉了。而张楠的妻子，也因送医时间过长，可能终生不孕不育。

之后，张楠妻子几次和丈夫提出离婚，但张楠根本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更何况他很爱她。而另一面，赵波却因一句法不责众，侥幸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张楠也是在这个时候，准备向赵波实施报复。

没错，将为人父者，却遭受如此打击，只要是个带把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换成是我，要做的，也只会比张楠更多，不会更少。

高老四做事，肯定是要比别人更深层次一点点的，他不光是翻出了匣子和亮子之间的恩怨，甚至找到了在打砸抢期间赵波的私人微博，其中一条写着：

“今天只抢了两部索爱，可惜苹果不是日本的，我觉得iphone4比较配我的身份，最好是16g的。”

对此，高老四的评价特别直接，只有一个字，

“操！”

除此，再无多言，似乎也无需多言。

赵波该死，那是一定的了。我甚至觉得张楠给我的每一张钞票上，都带着替天行道的字样了，而这替天行道的封赏，肯定要有高老四一部分，也要有我的爪子一部分。

这次，高老四给我物色的爪子，是个特别纯粹的“爪子”，因为这小子的名叫“陆爪子”。陆爪子是个不到三十岁的乡下人，种玉米的。“爪子”不是大名，是外号，也是代号。在2012年之前，陆九指是一个嗜赌如命的家伙。这在农村并不奇怪。中国大多数农村人的生活都是忙半年闲半年，忙的时候忙种田，闲的时候则是一大帮老娘们儿在一起拉家常训孩子，一大帮子老爷们儿聚在一起耍钱打牌。这耍钱的人当中，有人是图个打发时间，小打小闹，娱乐消遣，有得则是没白天没黑夜的泡在赌桌上，有多少钱都毫不客气的扔上去。陆爪子就是这种人。

陆爪子之所以得名叫陆爪子，就是去年冬天的事儿。起因也是因为赌。

那天，爪子的女儿发烧，爪子老婆给了爪子三百块，让他去买点退烧药，再买只鸡，买点别的菜什么的，给闺女熬汤。剩下的，留着爪子自己买烟抽。爪子算是得了个挺乐呵的差事，屁颠屁颠就走了。结果刚出门口，爪子就碰上自己的赌友了，闲聊没几句，爪子就没禁住诱惑，直接攥着三百块的药钱，上了赌桌。爪子当时也真没多想，只想着玩几把，就去买药，闺女也不是一岁两岁了，个把小时不吃药，也不是大事儿。可今天偏也巧，爪子一上桌，就开始赢，俩小时过后，居然手里差不多有两千多了。这下好了，买药的事儿，爪子早就忘了，等他回过神来准备去买药回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一早了。而陆爪子媳妇给的三百块买药钱，经过他一天一夜的奋战，居然还是三百块，一毛没多，也一毛没少……

陆爪子火急火燎的买了药赶回家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媳妇和孩子都不在，一问邻居才知道，自己闺女进医院了。爪子赶到医院也才搞清楚，原来，爪子走后，媳妇一直在家等到下午，也没见回来，而他闺女则在黄昏时分烧得差点抽了过去，一送医院一检查，发现女儿已经烧出肺炎了。光是一晚上连打针带住院的，就已经掉了三千块。爪子媳妇一看爪子出现，当场就哭喊着冲上去挠了陆爪子一脸。骂他是个烂赌鬼，骂他没良心，骂完了，就直接说离婚。

婚并没有当场就离，毕竟医院负责治病救人，却不负责民政服务。爪子闺女出院之后，媳妇直接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只等跟爪子上民政局领绿本。爪子也知道自己错，几次三番去求，跪下好几次，媳妇也不肯原谅他。最后，爪子没招儿，带着一把菜刀去了老丈杆子家，一进门跪在媳妇面前就说，我发誓，这辈子肯定不在赌，说完，就掏出菜刀，在自己左手手掌上抹了一下。

说起来，一般用菜刀自残的方式戒赌，都是剁一根手指什么的，可陆爪子虽然好赌，但对这事儿还真没什么经验，他不知道剁手指头，只知道该往手上招呼。结果这一下可好，倒是没剁下来左手的任何一根手指，反倒是把左手从食指到小指的四根手指的手筋全部割断了……

这回，爪子也进医院了，一顿手术下来，接好了爪子的手筋，结果，又是三千块。不仅如此，由于爪子伤的是手指的手筋，是比较特殊的位置，虽然是接上了，可以后爪子的左手手掌就不能完全张开，绝大多数时间都会是跟鸡爪子一样勾着。陆爪子的“爪子”外号，也就是从这来了。

虽然爪子自残成功，却并没有完全拉回媳妇的心。反倒让爪子媳妇则是哭的更厉害了，仅仅是因为让爪子外出买点药，就闹进去六千多块，这日子你要说好过，那绝对是自己欺骗自己。她是真不知道到底还是该坚持到底离婚，还是原谅爪子一次了。最后，在众人劝说之下，她决定给自己这个发誓戒赌的男人一次机会，但条件是，爪子把要把女儿住院和他手术的钱赚回来，时间是三个月。

三个月赚六千块，对大多数人来说，基本都不是事儿。可对爪子来说，是个事儿。眼下是冬天，粮食肯定是没得种了！去打工呢？爪子手上的伤害没好利索，根本没法干重活。而我的招子高老四，很是时候的就找到了这个潜藏在农村的自残前赌徒陆爪子，来做一回我真正的爪子。

为这事儿，我问过高老四，说你是怎么找上这么个人物的。他则特得意的回复我说，陆爪子是他女儿同班同学的小姨的老公的乡下表哥的邻居……

这种错综复杂的组合成分，我根本不想闹明白，只希望这个能惹事儿的陆爪子，也一样能办好我的事儿。

赵波的行踪很好抓，他不和老爹老娘住在一起，而是自己单独租了一个破公寓，天天宅在里面玩电脑游戏，折腾的跟狗窝差不多。只有在不得不出门买些东西的时候，才出门。他给他老爹老娘的解释是，他在创业，在创作。自然，没钱没吃的的时候，他就打电话让他老娘给他送来。所以，只要是去这孙子的住处，基本上就能把这孙子堵在里面。针对这点，我给陆爪子制定的方案是，假扮送外卖的，进屋直接弄死。

当然，接触总要有个开始。我让陆爪子第一次去见赵波的时候，是假装走错楼，送错外卖了，并且谎称是美团的订单，已经支付过钱款的。像赵波这种人肯定是特别高兴的收下吃食。当第二天陆爪子再次谎称送外卖，骗赵波开门时，赵波肯定是乐颠颠的以为陆爪子这傻子又送错了。结果，可想而知，他开的不仅仅是房门，也是鬼门关的大门。

不过，小插曲还是有一点的。在事后，高老四转述给我经过的时候说，陆爪子第一次敲开赵波的门时，赵波不光是很高兴的接受了一顿免费的午餐，还顺带嘲笑了两句陆爪子那只伸不开的左手。这当然让陆爪子很不爽。次日陆爪子下手的时候，也真的是一点情面都不给。赵波刚一开门，陆爪子直接一刀就扎在了赵波的喉咙上，根本连喊话的机会都没给赵波留那么一秒。再之后，陆爪子进屋，虽然怕的要死，但还是按照高老四的吩咐，收缴了三十块当两天外卖的钱，简单清理了一下门口的血迹，又洗净喷在脸上的血迹，又找了一件赵波相对干净的衣服套在自己的血衣外面，才离开赵波的住处。而高老四也在这个地方发扬了他高才生的本质，提前打印好一张纸条，放在了赵波的尸体上面。纸上写的是，

“爹、妈，我来生还做你们的儿子。”

我实在想象不出，赵波的老爹老娘在看到这行字的时候，会作何感想。他们是会因为丧子而悲痛多一些？还是会因为怕来生再得一个这样啃老的儿子而恐惧多一些呢？

高老四的高级幽默，也真是够黑色的。

陆爪子顺利的拿了六万块回家。从三百到三千，再到六千，最后到六万。这个年，对陆爪子一定意义非凡。但同样，我相信陆爪子也不会再做爪子了。他既不会赌，也不会再来做爪子杀人，因为高老四告诉我说，他给陆爪子钱的时候，他的爪子和脸，都是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大概，是因为真的害怕了吧！

在这一章的结尾，我却不得不多交代一句后话：

赵波被杀之后，l市内起了不小的波动，毕竟赵波在12年的8月也算是号人物。也正因为他是一号“抗日”的人物，警方在调查的时候，主要的经历和方向也放在了这边。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赵波由于在抵制日货的时候，一定是受到日本境内的一些右翼极端分子的注意，直接派出专业的日本杀手来刺杀赵波。你看犯罪现场机会没有任何线索，赵波也没有任何求救的信号发出，颈部的致命伤又是干净利索，肯定是专业级的。综合以上，赵波，肯定是死在鬼子的手里。

可是，赵波真的是死在鬼子手里么？即便是死在鬼子手里，赵波又算得上是抗日英雄么？

我认为，真的英雄从不会把口号挂在嘴边！而所谓口号、所谓“爱国”、所谓的“为人民服务”，对很多人来说，都只是标榜自己的名片而已。或许，我们也并不能把他们称之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