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八 忧思（2/2）

箫尺不愿大张旗鼓，以天子狩猎的浩大仪仗出巡，只是预先吩咐子扬，让他派人将宝马凌云和乘风运到城外。是日下朝后，箫尺换了身干练的深青色便装，从侧门溜出宫去。星子则准备好了枪弹，于城门外与箫尺汇合。

天青日丽，惠风和畅。远处青山如黛，翠色氤氲，美景如诗如画。二人跨神驹，尽情驰骋，正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无边大好春光，扑面而来。好久未曾这般扬鞭纵马，追风逐电，二人一任骏马奔腾，一路跑进连绵群山之间。顺着山势穿林觅路，经过一处峡谷，脚下清溪潺湲，两岸峭壁夹着一线碧蓝天空。一只苍鹰正张开双翅，在那峭壁盘旋，星子笑嘻嘻地问：“陛下可愿试试？”

箫尺目测片刻，那苍鹰犹如一只黑点，高不可攀。从前打猎用的是弓箭，这么高的苍鹰定然是射不下来的，今日头一回换了猎枪，箫尺心没什么底，怕当场出丑，便要星子先试。星子也不客气，遵命举枪，仔细瞄准后扣动扳机。但见那苍鹰扑腾了一下翅膀，便如石头般直坠下来，落入涧。箫尺受其鼓舞，不久便也打下一只来。星子跳下马去，将苍鹰捞起置于岸边。两人又潜入密林深处。枪声响起，林间动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四处奔逃。星子和箫尺趁此机会，左右开弓，不一会儿，便打了一堆野兔野鸡。

火枪的威力已毋庸置疑，眼看已日过天，星子遂在小溪边选了空旷之处，捡来枯枝为柴，生火烤肉。他今日牛刀初试，手到擒来，兴致颇高，一边烧烤野味，一边哼起了山歌，仿佛回到了儿时欢乐无忧的岁月。待到将一只野鸡烤熟，星子扯下一只外焦里嫩的鸡腿来，双手捧着，正欲献给箫尺，却见箫尺抱膝坐在溪边，不言不语，怔怔地望着那潺潺流水，怅然若失，眉宇间隐有愁容。

星子一惊，好心情倏然云散，小心翼翼地于箫尺身边蹲下，不解地问：“陛下何事烦恼？可是臣有何错处？”

箫尺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我只是在想，这枪炮的威力如此之大，我们从前经年累月学成的武艺，岂不是全无用处了么？许多努力，都成了付之东流了。”

大哥竟是在为此难过，想到箫尺这些年日理万机，仍刻苦习武练剑，不曾懈怠，星子也有些遗憾。本来自己承诺，三年内让大哥剑术大成，再不惧任何人，哪知大功尚未告成，沧海已成桑田？即使有启明剑在手，也未必能敌得过这枪炮啊！

不过，星子很快振作起来，打起精神安慰箫尺道：“陛下，不管是刀剑还是枪炮，只要能克敌制胜好。这枪法学起来容易，花的时间也少，岂不是大好事吗？人生苦短，如此还可以学很多别的东西，陛下又何必因此而烦恼呢？”

星子先是以白瑞为师，后又有马尔尼为友。这两年来，学到了许多新的东西，便如开启了另一个世界。古人说“学海无涯”“学无止境”，今日方深明其意。他年少好，便如在海边玩耍，捡到了几只美丽贝壳的孩童，憧憬着那无限广袤辽阔的海洋，只恨不能一日分成两日用，自不会有箫尺那般伤感情绪。

箫尺忧心忡忡，殊难释怀，但又不欲与星子争辩，沉默了一会，复又开口：“这枪炮并不需要特别的技巧，任何人经过短期操练后，都可使用。以前若要反叛作乱，非一般人可为，但现在只要有了枪炮，攻城拔寨都不在话下，暗杀行刺也易如反掌。如此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么？”

他这样说，星子也陷入了沉吟，不得不承认，大哥所虑不是没有道理。自己从六岁开始习武，苦练了十年方有所小成，后来因缘巧合，于塞外偶遇身负天下绝技的师父莫不痴，拜入他门下，经他悉心指导，才有今日的境界。星子自忖，若另有一人，拿着今日自己所持的枪支，只要略通射击之术，朝自己开枪，很难躲得过。子弹出膛的速度远胜过弓箭或暗器，其的道理，也是马尔尼仔细讲解过的，非勤学苦练能改变之。这几乎等于被废了武功……何况，自己于枪法不过是初学者，马尔尼虽不是军人，其枪法都远高过自己，更不用说那些武官教官。教官训练新军，以杀敌为任，不会有所保留，以后个个军士都枪法出众。如大哥所说，若有人生出不臣之心，大则造反，小则行刺，那该如何防范？

星子思索了一会，似乎没什么好办法，试探着道：“陛下所虑不无道理……虽然如此，但如今枪炮甚是昂贵，普通人无力购买，更无法找人训练。只有严禁各国客商未经许可贩卖枪支弹药，便不致为患。”又道，“陛下的安全当然是最重要的。因此，大内侍卫也得练习枪法，或者从军遴选可靠的神枪手充实于侍卫之。陛下仁泽苍生，万民敬服，谁要作乱，只会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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