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2/2）

林远体壮，虽两腿并开略略撑起身子，但那凳子仍支撑不住般咯吱咯吱地直响：“平常小孩只贪爱鲜奇的玩意儿，你却抓了一鼎一刀，如此一来，怕是你族里的长辈们都将你当作非凡人来栽培了吧？”</p>

方祖贤闻言脸上笑意尽消，嘴颌微颤，良久，才徐徐说道：“祖父在世时，家中族里个个都将我以作来日的大人物相待，但祖父突然仙去之后，我便如犯了众怒一般，被逐了出来，偶遇商队就随着来了这大漠。”</p>

“居然也是如此。”林远神色也变得甚是苦楚，呆了半晌又问道：“天下何其之大，可你何以偏偏要来这大漠？”</p>

“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随着感觉走吧。”方祖贤摇了摇头：“不过，有一事我始终不会忘记。”</p>

“什么事？”</p>

“回家。”方祖贤浑没在乎身上的伤痛，手臂支于塌上，勉力撑起身子，眼中泛起无边光亮，咬牙说道：“我一定要堂堂正正地回去，让所有曾低头嗤笑过我的人都伏地仰视我，将所有对不起我的人统统踩在脚下！”</p>

此时，方祖贤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自己真正的家，然而，他没忘记这个世界里的祖父与父亲的夜半骤逝，还有，倒底是谁陷害了自己，以致自己被无情逐出了族第……</p>

“回家？”林远仿佛被勾起了过往，目光在空气里散开，喃喃自语道：“家么？这应该是很久以前，梦里那个遥远的地方吧？”</p>

听着林远喃喃而语，方祖贤心中莫名一痛：家？我的家究竟在何方？哪个才是我梦中真正的家？</p>

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良久，林远眉眼一抬，问道：“伤好之后有何打算？”</p>

“我若想留在这镇子里，你不会赶我走吧？”</p>

林远爽声一笑：“想留多久便留多久，只是到时候别反把我给赶走就是了。”微一沉吟，又问道：“留下来之后又有何打算？”</p>

“跟你一样，伤好之后便跟你一起帮来往商队掌马，如何？”方祖贤拿眼瞟向林远，生怕他一口回绝：“当初我随那支商队一起过往大漠，如今商队里大部分男人都被马贼杀死，剩活下的都是些伤残及随行探亲的妇孺，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生生饿死吧？”</p>

林远将头凑近方祖贤，正色道：“这大漠里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嫌的，稍不留意，便会将自己这一生最大的本钱都赔进去。”</p>

无论是什么人，最大的本钱无疑就是自己的生命。这个道理方祖贤自然是懂的，嘴角泛起一线苦笑，道：“不管如何，我得让他们活着，再说了，我还得拼命多赚些盘缠。”</p>

“盘缠？你不是说想留下来么？莫非你想在此赚足了盘缠再换个地方？”</p>

方祖贤用手按了按肘下的枕头，道：“这枕头也太硬了些吧？相对而言，我还是更要喜欢大梁的枕头，那里的枕头总会让人心身舒服得多。”方祖贤呆呆地看着臂下的枕头，微微一叹：“对我而言，从哪里出来的，总想再回到那个地方去。所以，希望你日后别太在意我的行为，我只想好好地赚些银子……回家……”</p>

方祖贤言罢，两眼轻合，并甚是夸张地打了个哈欠，想早些结束这让人忧伤无趣的交谈。</p>

谁曾想林远却不知好歹地追问道：“如何回家？回家又如何？”</p>

方祖贤哈欠才打了一半，立马转成了喷嚏，嘴中残留的药水将自己手臂喷得湿湿，随即脱口慷慨道：“宁可少活十年，休得一日无权。大丈夫时乖命蹇，有朝一日，天随人愿，赛田文养客三千！”</p>

1总角：一般指**岁至十三四岁的少年，古时儿童将头发分作左右两半，在头顶各扎成一个结，形如两个羊角，故称“总角”。</p>

2试晬：即是抓周，民间流传的一种预测小孩前途和性情的仪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