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2)
闻言,老鸨你脂粉过重的脸竟露出了难色:「只怕她现在还不能下来,因为楼上还有一位客人呢……」
「我叫她下来也不行?」常桐皱眉反问,语气里带着阵阵怒气。他是堂堂千鸿一派的总舵主,云南这片土地,就是他的势力范围,在这里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的?现在不过是想见一个小小的妓女,竟然还有人敢给他脸色看。
「恐怕……还是不行……」见常桐生气,老鸨的声音立即低了下去。他知道常桐的身份,知道是她得罪不起的人。但因为早先就拿了岳凌楼的银子,所以也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
看到鸨母为难的样子,常桐更加恚怒起来。只见他突然拍案而起,握紧一柄装饰华贵的长剑冲上了木阶,边走口中还念念有词道:「我倒要看看她接的是个什么客人,竟敢如此嚣张!不把我们千鸿一派放在眼里!」
见总舵主动怒冲上楼去,千鸿一派其它跟着舵主来寻欢作乐的人也匆匆拿了武器跟着朝二楼奔去。楼底的客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越谈越欢,惟独老鸨见情况不妙,担心闹出什么事情来,连忙拦住了常桐道:「常公子,你看你这样上去……」
此时常桐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一把推开老鸨冲上楼去。
「常公子,常公子……」
被推翻到一边的老鸨还不死心地跟了上去,企图拉住常桐的袖子。
其实老鸨刚才说的一番话都是岳凌楼今天早晨刚到翠微轩时教给她的,她既然已经收了岳凌楼的银子,也就只有乖乖按岳凌楼交待的话去说。
但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被这么一件小事给弄大了。现在常桐气势汹汹地提剑冲上楼去,还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鸨母可不想让她的翠微轩被血溅红断了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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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楼下传来的阵阵喧哗还有楼梯仄仄的响声,岳凌楼微微一笑,他知道是常桐要上来了。
「你可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岳凌楼平静地笑着,表情仿佛在说这一切的发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之后怎么应付他也早有计划。
「当然记得……」抱着看好戏的想法,西尽愁回答道,「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岳凌楼点头道:「很好。」
话音刚落,只听『砰!』一声巨响,门被常桐一脚踢开。
房间里的西楼二人同时侧目朝门口望去。西尽愁并不认识常桐,但见他衣饰华丽行事嚣张,猜想他的靠山一定够硬,不知是朝廷重臣之子,还是独霸一方的名门望族。
见有人硬闯了进来,岳凌楼假装一惊,立即起身,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
「是千鸿一派的总舵主常桐常公子啊……」赶过来的老鸨急忙抢着回答。她的意思是提醒岳凌楼这千鸿一派的总舵主可不好惹的,说话顺着他一点,不要把对方惹急了,在翠微轩里生出事端来不好收拾。
岳凌楼对鸨母淡淡一笑,仿佛在说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但事实上岳凌楼早已打定了主意,今天他不但要惹事,而且还要惹大事。见鸨母紧蹙双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岳凌楼朝她点了一下头,示意这事自己会处理。老鸨犹豫了一下,转身朝身后的众人道:「没事了没事了,大家都下去吧。挤到这门口来干什么?别把我家的姑娘给吓着了……」
鸨母连推带哄,又说了一大堆话,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聚集在门口的人群给驱散了,随后鸨母也关上门退了出去。此时厢房里只留下常桐、岳凌楼、西尽愁三人。关门时,鸨母还非常不放心地望了岳凌楼一眼,仿佛有些后悔当初答应让岳凌楼他们进来。
常桐么……西尽愁默念着这个名字。云南第一大派当家人的大名,他当然早有耳闻,不过都是从和女人扯在一起的艳史词里听来的罢了。本来以为这种靠本能生存的动物一定是其貌不扬肥肉成堆,但是常桐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不但眉眼端正而且体形颀长,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符合美男的标准,如果不说话往街上一站,绝对是众人眼中的焦点人物。
房间里的气氛尴尬到极点,表面上是两男一女,然而实质上却是三个男人。首先打破这诡秘气氛的人是岳凌楼,只见他规矩得体地朝常桐行了一礼后,问道:「小女子凌楼,不知常公子有何贵干?」
凌楼?岳凌楼!
西尽愁突然愣住了。相处了这么久,竟忘了问对方的名字。难道他就是即将上位的天翔门东堂堂主岳凌楼——那个尹昀临死前要叫自己小心的人?如果他真是岳凌楼,为什么不乖乖呆在杭州等着即位,跑到这千里之外的云南来做什么?
那常桐见了岳凌楼,七魂早已被勾走了六魄,一改刚进门时的凶神恶煞,说话的语气也温柔起来,好像生怕吓坏了他眼前的小美人似的:「不干嘛,就是想要见见你而已。」
边说着边伸出手了,想在岳凌楼的脸上摸一把。但岳凌楼却把头一偏,让常桐摸了个空,用诱人的声音说道:「那常公子现在见也见过了,还想做什么?」
「还想做什么……你问我还想做什么……」常桐用他色咪咪的眼睛上下打量把岳凌楼打量了一遍说,「有些事情说的太明白了……大家都会不好意思。」
常桐的这个『大家』里,可没有把站在一旁想问题的西尽愁包含在内。因为此时他眼里就只看得见岳凌楼,把其它人在意识上处理成空气。
岳凌楼笑道:「常公子大概还不太明白,凌楼每天只接一位客人……」
「一位?我不就是一位吗?」
「可是那边的那位少侠……」岳凌楼面露难色,不安地望向站在窗边的西尽愁。那娇弱的模样和欲言又止的表情简直是无懈可击,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西尽愁也会撞进他的陷阱里。
常桐顺着岳凌楼的眼神望向西尽愁,不屑地吐出一个字:「他?」
西尽愁左顾右盼一阵后,发现这房间里的确找不出第四个人了,才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吃惊地确认道:「我?」
岳凌楼双眼含笑,雍容地朝西尽愁点点头,看着他错愕的表情乐在其中。常桐没有发现岳凌楼的小动作,他双眼一直盯着西尽愁不放,生硬地问道:「你已经接他了吗?」
岳凌楼道:「还没有。」
「那就对了,既然你还没有答应接他,又为什么不可以答应接我呢?」常桐偏头朝岳凌楼笑笑,仿佛已经认定眼前的这位小美人就是今天自己怀里的玩物。
「因为那位公子……」岳凌楼低声道,「他比你先到。」
「那么……」常桐的目光突然变得凶险起来,「……他死了呢?」
「那……常公子就是凌楼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了。」
「好!好极了!」常桐大笑,转身拔剑朝西尽愁挥去。剑未落下,就被西尽愁用两指死死夹住,动弹不得。
西尽愁一脸讨好的笑容道:「君子有成人之美,如果常公子你真这么喜欢这位凌楼……姑娘,我就让给你吧。」
他说『姑娘』这两字时说得极为吃力,差点把舌头给咬到。岳凌楼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他也假装没有看到。本来西尽愁也只是答应呆在岳凌楼身边而已,并没有答应要帮他做打手。为了一个男人而和另一个男人刀剑相向,这种事情光用想就已经觉得很奇怪了,如果是美女还可以考虑一下。
常桐拿剑的手紧了紧,虽然对西尽愁刚才的行动大吃一惊,但依然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只当对方是侥幸夹住了自己的剑,而现在已经被吓得结巴了,于是乖乖把岳凌楼让了出来。
常桐得意洋洋地收剑笑道:「算你识相,今天本公子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了。」
他走到岳凌楼身边,搂住了岳凌楼的肩膀,对西尽愁说道:「你现在还呆在这里干嘛?出去。」
西尽愁微笑道:「我不能出去。」
早就听说千鸿一派的新任舵主天酒地,只懂得寻问柳每天泡在女人堆里,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真是可惜了他的堂堂相貌,如果真能好好经营家业,还不知道有多少美女佳人愿意倒贴着进入常府服侍他呢,也不用他这么辛苦地每天跑到街里来。
「不出去?」常桐一愣,把西尽愁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敢这么明明白白忤逆他的人,全云南也找不出几个。但随即,他又恢复了那幅色鬼表情说:「好。本大爷今天心情好得很,你不出去,我们出去。」
说罢搂住岳凌楼朝门口走了一步,但西尽愁又立刻跟上一步。
常桐回头不爽地问:「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西尽愁道:「没什么意思,跟着你们而已。」
常桐道:「那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西尽愁道:「跟到今晚。」
常桐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和这小美人在鱼水之乐的时候,你也要在旁边看着?」
这个问题也问得太尖刻了吧?西尽愁想一想回答道:「嗯……『那个人』的意思好像……是这样没错。」边说着还边点了点头,仿佛在告诉常桐这并不是自己的本意,自己其实也是很为难的。
这时,被常桐搂入怀中的岳凌楼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当然明白西尽愁话中的『那个人』指的正是自己。
常桐的怒火又被西尽愁给点旺了,叱喝道:「好大的胆子!」
再次拔剑朝西尽愁的脖子挥去。
一瞬间!只在一瞬间!剑断成两截。
『当——』一声脆响,就已掉落在地。
常桐还保持着持剑的姿势,睁大双瞳,仿佛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不只是常桐,连岳凌楼也不敢相信。
他们都只看到西尽愁一挥手,便有一道细如白丝的光线掠起,随后常桐的剑就断了,铿锵坠地,干净利落。最不可思议的是,西尽愁是站在离常桐至少三米远的地方出招的——出的是剑招。
好快的剑,好准的剑,看不见的剑。当今武林,能使出这种剑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名剑门』的第一名剑,隐剑西尽愁。
岳凌楼的目光瞬间变得阴翳,连声音也变了,变得冰冷并且饱含敌意。他仿佛已经忘了常桐的存在,忘了自己正在扮演一个柔弱的妓女,带着他迫人的气势问西尽愁道:「你姓西?」
西尽愁淡然一笑:「我姓东。」
对他的玩笑话嗤之以鼻,岳凌楼逼近一步问:「那阁下是……东尽愁?」
西尽愁偏着头想了想,装傻自言自语般念着:「这名字听起来的确古怪。」
突然,几点寒星向西尽愁打来。
暗箭伤人,猝然出击,西尽愁避之不及,只张开五指在空中一扫,那三枚暗器便稳稳地卡入了他的指缝之中。
西尽愁对常桐笑道:「你这发暗器的功夫还不及一个小丫头五年前的一半。」
这小丫头指的自然是尹珉珉,五年前西尽愁误闯黄泉巷,差点就被尹珉珉一镖给射死。
常桐这时才彻底酒醒,他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转身想逃,刚一跨步却突然停住了。他不能逃出去,因为门外都是千鸿一派的兄弟,他的手下,绝对不能让他们看了自己的笑话!
怎么办?硬斗自己绝无胜算。常桐慢慢扭头,突然瞥到了身旁岳凌楼。自知斗不过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就把目标移到了女人身上。常桐猛一用力,把岳凌楼的手反拧到背后,掐住他的脖子威胁道:「你不想看着她死,就乖乖听我的话!」
这种不入流的作法,怎么看怎么像狗急跳墙。西尽愁半眯起了眼睛,堂堂千鸿一派的总舵主,多么风光的名号,怎么老是使这些卑鄙的手段。如果千鸿一派再多在他的手里呆几年,几十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那你杀了他好了。」西尽愁一点也不心痛地说。随即又看着岳凌楼,补上一句:「不过你放心好了……因为我会在你的尸体旁,寸步不离,直到今晚。」
西尽愁狡猾地笑笑,这句话只是玩笑话罢了。他不会让岳凌楼死的,无论是因为要找出尹珉珉的踪迹,还是尹昀最后留下的那一句话。而他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要告诉岳凌楼:自己的事情最好自己解决,不要老是麻烦别人,也别指望他出手帮忙。
常桐的三脚猫功夫,岳凌楼一点也不放在眼里,他只是非常不爽西尽愁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暗下决心,总有一天要把他的笑脸给撕烂,让他哭着跪在地上哀求自己那才解气。
「你拿我是威胁不了他的……」岳凌楼表情淡漠,仿佛在好心劝说常桐放弃这种无聊的作法。但那一瞬间,从岳凌楼眼底流露出的寒光却让西尽愁都愣了一下。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前一秒还笑脸相迎,下一秒就挥刀夺命。在最没有防备最不经意的时候取走别人的性命。究竟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
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岳凌楼翻身摆脱常桐的挟持,利落地把常桐的后脑按到了墙上,五指扣住对方的面颊,常桐的嘴被死死封住,甚至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更不可能喊救命了。
因为惊惧和憋气,常桐的双眼猛然鼓了出来。怔怔地瞪着岳凌楼,还没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喉管一凉,一只金簪穿透了他的颈项。
翻身,拔簪,破喉。
这三个动作协调到仿佛经过了成百上千次的练习。一定是早有预谋的!从一开始岳凌楼就打算要了常桐的命。西尽愁背脊一阵寒意窜上头皮,如果猜得不错,不仅是常桐,甚至连自己都被他算计在内了。
眨眼过后,常桐就已咽气了,他死前连一声也未能叫出来。
西尽愁呆在原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眼前这个不过十多岁的少年,杀起人来竟是如此狠毒,连眼睛也不眨一下。隐藏在他纤弱外表之下的,究竟是怎样的一颗心?
「为什么杀他?」西尽愁的心冷了,连同声音也一同冷了下来。
「因为你不杀他。」岳凌楼回答地理所当然。他把金簪从常桐的脖子里拔了出来,擦干净血迹,再次插入发髻中,凶器就这样消失了。没有人会去搜他的身,然后发现那异常尖锐可以轻易置人于死地的发簪。
「他一定要死?」
「他一定要死。」
「你可知道现在门外都是千鸿一派的人?」
「我知道。」
「那你现在杀了他,又怎么逃出去?」
「这句话应该问你自己。」
「为什么?」
岳凌楼没有回答,只是对西尽愁笑,笑容深不可测。他从腰带里抽出一把匕首,对准了常桐的脖子,那里有一个深孔正在不断向外涌血。刀尖在那个位置上狠狠刺下,喉咙上的伤口瞬间被割大。
西尽愁解说着岳凌楼的做法:「这样所有的人都会以为他是被匕首杀死,而不是被一根金簪……」
「如果一个剑客杀人的凶器是女人的簪子,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岳凌楼回头,来到西尽愁身边,扬一扬下巴接着说,「你说是不是,杀死千鸿一派总舵主的凶手西尽愁?」
所有的事情,西尽愁全都明白了,岳凌楼是要自己当他的替死鬼。
「现在只要我大叫一声,外面的人就会冲进来。他们看到这样的景象,不用我解释,都会认为是你杀了常桐。」
西尽愁苦笑着说:「的确如此。」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青楼女子,一个是浪迹江湖的冷血剑士。凶手是谁,不是一看就明白了么?
「你认为凭外面那几个虾兵蟹将就能擒住我吗?」
「你错了。」岳凌楼抬眼道,「不是凭外面那几个小角色,而是凭一句话……」
「话?」西尽愁不懂岳凌楼的意思。
「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恍然大悟,西尽愁再次叹气,无奈地看着岳凌楼道:「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你吃得死死的了。」
西尽愁必须留在岳凌楼身边,如果岳凌楼不出这门,按照约定自己也不能出去。那么千鸿一派的人闯进来后,无处可逃的自己只能乖乖束手就擒。这一切都被他计算地分毫不差。
「你会不会很累啊?」西尽愁朝岳凌楼皱眉。费那么多的心思去计划一件罪恶的事情,又费体力又费精力。
而岳凌楼不说话,只用他那倾国倾城的笑脸作答。遗憾的是西尽愁此时并无心欣赏眼前的绝世美景,只觉得那种笑容底下隐藏着的是寒彻人心的狠毒。就像是一剂毒药,先让人上瘾,然后再慢慢置人于死地的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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