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遗弃的妹妹（2/2）

接下来的几天，如乌云密布，家里气氛很压抑。爸爸总是不吭声，他更加沉闷。除了干活之外，没有事情做的时候，他就长时间地看着妹妹发呆，满脸充满着愧疚，烟都忘记抽了。

只有妹妹，还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她瞪着明亮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嘴里发出哦哦哦的声音。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地寒冷，北风呼啸着，撕扯着万物生灵。白雪皑皑，将地面、树梢、屋顶都披上银色的衣衫，外面滴水成冰。

又过了几天，外面纷纷扬扬飘落着雪，天空灰蒙蒙的，二婶领着两个女人来到我家。

爸爸一看来人，先楞了一下，接着张了着让我把妹妹交给来人。

我当时就明白了一切，我死死地抱住了妹妹，躲避着来人，说：“不给，不给，妹妹没有人带，我带。”

来人上来就抢，我哭了，冲来人的手就咬了一口，她大叫一声，“啊……”松开了手。

爸爸眼睛红了，他走上来说：“小草，留下妹妹大家都难过，还是送人吧。给个好人家，也许她会享福的，跟着我们只能受苦。”

“不，你忘记妈妈了，妈妈让我照顾妹妹。”

如揭开一道伤疤，上面鲜血淋淋的。爸爸听见这句话，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呜、呜、呜……他哽咽着，一个大老爷们就这样痛哭流涕，泪流满面，很凄苦，很无助。

他是对母亲的愧疚吗？还是对妹妹的不舍？我不知道。

周围的一切，惊动了妹妹，她好像明白了一切，她再“懂事”也要被抛弃，“哇”地一声，她也跟着哭了起来。那巴掌大的小脸，皱巴巴地集聚在一起。她抽动着，脸变成红紫色。

声音惊天动地，令人痛彻心扉。是委屈、不满、害怕，或者抗议，我不知道。也许她太小，本身也没有那么多的情感，只是感觉要离开家了，对家、对亲人有一种恋恋不舍。

这声音在我听来如绕梁三日，很久还在我的耳边回响。

我们一家人哭成一团。

二婶见状，上来安慰爸爸，说：“你看你这是干什么呀，本来是好事，怎么弄得跟生离死别的。赶紧的吧，人家还等着呢。”

爸爸开始拉松，说：“能抱走就抱走，抱不走我们三口人要死就死在一起。”

二婶听了这话，给那两个人一使眼色，两个人再次冲我而来。她们其中一个人抱住我，另一个人抢我手里的孩子。

“啊……”我大叫着，抱着妹妹使劲挣扎，那个人强行将我的手掰开。

争抢中，妹妹被弄痛，这混乱的场面让她感到害怕，还有那陌生的面孔如凶神恶煞般，她哭得更加猛烈，哇、哇、哇。

爸爸独自一个人还在那里呜咽着，全然不顾我们的争抢。

两个大人的手粗壮有力，如铁钳一样，将我牢牢地控制住，我的手腕被捏得已经发红，我再怎么折腾都无济于事。

伴随着我们的哭声，妹妹就这样被抢走了。

爸爸开始张了起他的婚事，修整院子，整理房间，他好像卸下了身上的担子，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爸爸的确是干农活的好手，家里的园子侍弄得井井有条，吃苦耐劳，这大概就是后母看上他的原因。

买红布、买红纸，贴窗……

这天，家里张灯结彩的，铺红挂绿，一派喜气洋洋，我也穿上了久违的新衣服。随着一阵儿的鞭炮声，爸爸满脸喜色地将后母娶进家门。

我的厄运就此开始了。

后母刚进门那几天，她还有些忌惮，对我也客气。而一个月后她一怀孕，整个人就变了——她变得慵懒，行为却像母夜叉。

月子里的后母脾气更加焦躁，对我和大毛完全是两种面孔。

面对大毛，柔柔的，甜甜的，一脸的喜色，眉毛都在跳舞。面对我，凶狠的，挑剔的，满脸的怒容，横眉怒目。

后母要喝水，我小跑着去外面抱柴，点火，用大锅给她烧水。

水烧开了，冒着气泡，我赶紧灭火。我小心翼翼地用水瓢将热水舀到饭碗里，用两只小手捧着，颤巍巍地端到她的面前：“妈妈，您喝水。”

此时她正在照看着大毛，哦哦哦，她在和大毛交流着，一付其乐融融的场面。大毛的小脸粉嘟嘟的，他瞪着一对小眼睛，在使劲地蹬着两条腿，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真有劲，使劲蹬，太可爱了，后母嘀咕着。

由于她专注于大毛，没有注意水的温度，碗已经送到了跟前，她接过碗，拿起就喝。

“哎呀,噗……”热水将她烫了一下，随即被喷了一地。她气急败坏，脸涨得通红，随即将一碗热水向我泼来。

“你成心的，是不是？”她嘶吼着。

伴随着一阵儿撕心裂肺的疼，刚开的热水溅在我的脸上，我的脸顷刻间变了颜色，随即是一个个水泡……

日子虽然很难，但光阴荏苒，又过了几年，香香和甜甜相继出生。一个六口之家，家里只有一个劳动力，困难是可想而知的。

后母借口弟弟妹妹小，有吃的可他们来。饿肚子就成了我常有的事，有饭就吃，没饭就不吃。饭多就多吃一点，饭少就少吃一点。桌子上的菜，那是别人的，我几乎不敢动筷。弟妹小，需要营养长身体；爸爸去田里干活，要保证体力。

饭桌上随时都有一双眼睛如母狼一样在追随着我，她紧紧地盯着我，威慑着我。蛮横而霸道。

这天，后母让我去二婶家给她借锥子，她要给大毛做双鞋。

二婶真爽快，一听说我要借东西，二话没说，将锥子拿给我。我一路小跑着，任务已经完成了，心里很轻松。

当我推开院门时，我呆住了。外屋地的门大开着，远远望去，里面的小方桌旁围坐着几个人，是后母带着她那几个孩子。他们的头已经凑到一起，好像在吃什么！他们边吃边说笑着,一个个兴高采烈，很满足。好温馨的场面！就像是一张全家福照片。

我的心揪得紧紧的，我想哭，看来这里就多我一个人！我想起了我临出门时，后母说的一句话：“不要着急往回赶，陪二婶说说话儿。”

我是回来快了!

看见我走了进来，后母很意外，她神色有些慌张，接着她低声和那几个孩子说了什么，他们随后一轰而散。

桌子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在还没有来得及清理的垃圾桶里，我看见了几个新鲜的鸡蛋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