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烦恼或菩提（1/1）

第一章烦恼或菩提

位末非推开门，屋里杂乱不堪，他开始一点一点收拾。屋子很大，进门走到对面的墙，要走三天；顶棚上的灯全部坏掉了，必须修好，要有一把一千步的梯子才能够得上；家具落满灰尘，灰尘有五尺厚，而家里的家具又多得不可计数；地板满是油污；窗玻璃脏得根本照不进阳光，窗口又那么多，共有五百扇窗子；屋里的空气散发着霉味。位末非算一算自己的时间，只有两天，现在将近中午，他皱起了眉。可是要住在这里的，这是大学毕业走出校门租的第一个房子，已经是最小的了，而且房租又很便宜，按月付，每月只有五块钱！工作也找好了，后天早上八点就开始上班，薪水也不错，试用期三个月，每月五千块。公司里不提供住处。所在的公司生产微精密仪器，上班时所有员工必须从头到脚戴上专用的防护罩，呼吸靠防护罩内自备的氧气，排泄也有专门的设施，下班后全公司的人必须全部离开，保安系统全部智能控制。微精密仪器不接受任何人为的污染，否则，就失去了应有的灵敏度，生产一台这样的仪器要几万道工序，损坏一台这样的仪器，损失无法算计。

位末非要在上班以前把他租来的房子收拾好，时间很紧。

把家具搬出屋外打扫灰尘，把顶棚的灯修好，擦窗玻璃，擦地板。步骤简单，工作量太大，是一种简单的重复劳动。但只有一点一点做起来，才于事有补。位末非开始干活儿。他找来一把电吹风。吹了半天，一把椅子露出原貌，是红木的，擦个铮亮，能照出人的影子。位末非从红木家具里看清了自己，面目很丑陋，而且倦怠不堪。继续吹。又一把椅子从厚积的尘土里露了出来，位末非把它搬到屋外的阳光下。再折腾一会儿，第三把椅子也出来了。一口气下来，屋外整洁的平地上并排摆了十把椅子，亮亮闪闪。他想休息一下，可是时间太紧张，不可能休息。位末非走出屋外，在小区里四处寻找。找了二十分钟，没有发现放垃圾的地方。又找了二十分钟，还是没有发现。“难道这个小区不设垃圾点？”他在这个干净整洁的小区院内开始思考第一个问题。不可能的。一定得有一个存放垃圾的处所。他又认真仔细地遍查整个小区，用了三十分钟，还是没有找到存放垃圾的地方，同时非常意外地发现，这里没有角落!没有围墙和大门！这一点确证之后，位末非想到，他屋子里的垃圾必须要自己消化了……这样就没必要把椅子搬到屋外了，所有的工作只在屋里完成就好。他开始在地上踱步，想办法。这项工作不再是当初想的那样，只是简单的重复劳动，还得有办法才行。他在地上踱了七步，想到屋里应该有一个地下通道，输送生活垃圾的地下通道！打开这个通道口，把垃圾一股脑堆过去，下面有自动化的设施，会把垃圾分类运走。一定是这样的，只要找到这个通道口，就有办法了。想好后，他马上在大屋子里寻找起来，因为时间实在太少了。

放眼望去，客厅的地面上不像有通道口的样子。一百个书房看过后，也不像有通道口的样子。五十个棋艺室也没有。五十个健身房也没有。五十个古玩收藏室也没有。五十个厨房也没有。五十个卫生间也没有。五十个杂物储藏间也没有。另外的八十个房间更没有。没有向外输送垃圾的通道，在这个屋里。踌躇间，兜里的手机响了，位末非接通手机，对方是一个陌生的男音：“您好先生，这里是环球绿色保护中心，占用您一分钟时间介意吗？”位末非说：“请你说——”对方接着说道；“我们的卫星检测到您这里有大量积存垃圾，而且我们的大脑意念检测仪也检测到您正为处理这些垃圾犯愁，所以拨通了您的电话，如果您需要帮助，我们可以在三分钟内到达现场，用五分钟时间帮您完成工作。”位末非惊喜之余，马上说“需要需要！越快越好！”对方又说：“那好，我先向您汇报一下我们的收费标准：垃圾体积在一个立方以下收费五十世界币，一个立方以上每增加一立方按基数30%追加；固体表面洁净工作按平米收费，一平米以下二十世界币，一平米以上每增加一平米按基数20%追加；空气洁净工作按立方收费，一立方以下10个世界币，每增加一立方按基数10%追加……如果您认为我们的收费合理，愿意接受服务，我们在三分钟内就会抵达现场。”位末非听得已经瞪大了眼睛，再说不出话来，对方在一分钟的最后一秒把话说完，电话挂断。

“这哪是服务，这就是罚款！”他想。为了租到便宜的房子，为了租到最小的房子，他跑遍了全城，用了五天时间，虽然如愿以偿，但依旧烦恼重重。“求助绿色保护中心肯定是不行的，只有自己干了。”位末非思量着，漫无目的地吹着厚厚的尘土，手腕上的表针一秒钟一秒钟走过去。他看着这所房子，这么大，住的了吗？可是这已经是最小的房子了。房东住在另外一个城市，他是在城里跑了五天最后在网上联系到房东的，房东三天后回来交钥匙，房子安装有一套智能化系统，这几天他开门关门全由房东在另外的城市遥控。“这房子有多少年没人住了？”他这样想着。“这个城市的这么多大房子闲置起来，谁来打扫呢？”这么多的灰尘、油污、废纸、没用的杂物，这么脏的房子……怎么住？“现在我能做什么就做点什么吧，瞎想也没用。”位末非对自己说。“我先把小房间收拾出来，再收拾大厅，把窗玻璃擦干净，再修好顶棚的灯。”他迈开脚，推门走进身旁的一个房间。这是一间书房，大得不得了，要二十四小时才能从门走到对面的窗户。一面墙做成了书架，书架有一百层，搁满了各类图书，位末非用指头拨开蜘蛛网，瞅了瞅，全是精装本，走了十几步，印象中就有几十种文字的图书，浩若烟海，这些图书全部被尘土覆盖，得一本一本拿下来清理。另一面墙上挂满字画，错落有致，位末非一路走过去，用袖口拂去尘土，观看那些字画，画面内容宗教、社会、人文、自然等等无所不包，跨越年代久远，画风画派百出。屋子里另外摆放了各种书桌、坐具、卧具、几案几百套，置放得体，风雅大方，只是全被尘土盖了。位末非决定先把这间屋子收拾出来。他找了两把鸡毛掸子，开始打扫书架上的图书。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干到晚上八点，有五个半小时，时间还是很充足的。位末非这样想着，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到晚上七点五十分，这间书房收拾出来了。大暑时节，太阳刚刚落山，朝着西面的窗户玻璃擦得明明亮亮，夕阳的余晖照射进来，书房里金光灿灿，几净台明，书香满屋，挂着字画一面的墙别开生面，展现重重世界，令人神往。天很快就黑下来，位末非走出屋子，在小区的日用品店里买了一些蜡烛，一些方便食品回来。时间依旧很紧张，他草草吃了一些东西，喝了一点水，顾不得休息，马上走进下一个房间，开始了第二轮的工作。

这是一间存放瓷器的收藏室，他先在屋里点燃了一百支蜡烛，烛光把屋子照得如同白昼。这个收藏室有二百多条走廊、二百多行货架，每一行货架也有一百层，摆放着数不清数目的古瓷，灰尘把瓷器严严的包裹着，像一幢幢烟囱。位末非找到两把兔毛掸子，开始打扫，他深入时间的内部，在烛光中穿行，影子贴满墙壁，影子又贴上影子，嘴里呼出的气升到屋顶聚成云，在屋子上空飘荡……在时间的无限放大中，这屋子变小了，烛光穿透到每一粒尘土中，一瞬间飞尘便炸得粉碎，古老的瓷焕发出万古不黯的光辉，把屋子照亮，把火烛照得黯淡下来。位末非从最后一只五米高的瓷瓶里爬出来时，已经面目全非，满身蛛网，撕扯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伸展了手脚。满屋子的古瓷都透亮起来，山水相映，日月相彰，天地相托，人在其中，形影相宜。位末非漫步在走廊里，分不清自己是真实的，还是古瓷所显现的世界是真实的，完全融入其中，忘记了时间，感觉不到空间的存在。突然之间，他碰倒了一只瓶子，瓶子落在光滑的地面上，迅速破裂，瓷片四溅，碎裂声划破他的思维，位末非就地躺倒睡着了……

<b>说：</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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