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狐觋说，你在这儿（2/2）

妈青色的尾巴一挥，肃然点了下头。

狐觋歪着头打量她，眯着眼轻轻摇了下头，说，“你们跟我来。”

“你在想什么呢？我这儿一屋的客人在等着上菜！”妈斥道。

狐觋忽然一把抓住青芒，妈也立刻拉住青芒的胳膊，高声说，“你疯啦！我们哪儿都不去！”

狐觋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忽然，她象被烫了手似的甩开青芒，山雀蛋打翻在地，她撞在墙上，一脸惊慌地看着青芒的手臂。

老汉儿从内堂冲出来扶住她。

狐觋眼睛一亮，忽然伸手抓住老汉儿的尾巴。老汉儿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

这实在太过古怪，鸦雀无声的青廊里响起几声嗤嗤的骇笑。

狐觋扫了一眼青芒妈老汉儿身上沾满油渍的围裙和一地的山雀蛋，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这个真是——这个真是——哈哈——哈哈。”

他放开老汉儿的狐尾，转身快速走出青廊。

他一出门，青廊就象炸了锅，到处都是声音和交换的好奇眼光。

老汉儿搀扶着妈一言不发走进后堂。

整个下午青芒都混混沌沌的。他在心里想了几十遍，也没弄懂上午是怎么回事。妈知道他去艾山的事了吗？她为什么那样盯着自己的手？狐觋干嘛要抓住老汉儿的尾巴？为什么精悍霸道的老汉儿那么害怕狐觋？他也偷去艾山了？

这些理不清头绪的问题让他好奇得要死，可是每次他一靠近妈想问，妈就挥挥手把他赶开，眉头上全是皱纹。他恨不得立刻去找青芜，可是整个下午青廊快被挤爆了——事情一定已经传出去，来凑热闹的狐到处探头探脑。偏偏老汉儿又不见踪影，幺师们心慌意乱，整个乱成一锅粥。

客人十分让他恼火，总是盯着他看，好象他嘴里衔着黑丹似的。认识的还拉着他小声问，“喂，是怎么回事？”见鬼！要是他知道就好了！

直到晚上，先来的狐终于讲厌了，后来的也听厌了，都发现今天不会再有可看的，于是纷纷散去。妈帐也不对，先上楼了。

青芒帮着幺师打完烊，飞快地跑去找青芜。他居然刚出去了！都这时候了，他上哪儿玩儿？青芒失望极了。

街上狂欢的狐们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夜雾偷偷溜进大街小巷。青芒走在无忧巷里，累得能就地躺下，可是心里又象爬着数不清的蜈蚣，让他睡意全无。

忽然，他看到前方有个白影跃上二楼，纵身跳进一扇窗户。

那是他妈老汉儿的房间！而那个白影——

他撒腿就跑，到了窗户底下，却没有听见任何异样的声音。他推开门从里面爬上楼梯，摸到父母房间门口。

房间朝走廊的格子窗里有光透出来，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把耳朵贴上去——走廊另一面敞开向着麦河，河水的汩汩声让他什么也听不清。

青芒小心地把窗户朝里推，竟然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他急忙往里张望。

老汉儿背对他站着，旁边桌上放着酒壶和酒盅。

“告诉你了没什么可说的，疯疯癫癫的……”老汉儿显然喝多了，说话咕咕噜噜的。

“出去！你出去！你半夜三更爬到我们屋里来干什么？”妈的声音却很清楚。她怒气冲冲指着朝街的窗户，就差直接动手把狐觋扔出去了。

只有狐觋的脸青芒看得到。他面色又白又薄，如同结了一层薄冰，弯弯曲曲的白须象冰上的霜，但眼睛却象两条白尾的黑鱼，在冰缝里缓缓地游。

他朝前跨了一步，忽然再次伸手抓住老汉儿的尾巴。

青芒张开嘴，实在不能理解自己看到的。然而接下来他的心差点从张开的嘴里蹦出来。

只见狐觋重重一拽，尾巴竟然从老汉儿身上掉落下来！

青芒什么也看不见了，眼里只有落在地上的那根青色狐尾，尾根处，还有一块布片。

“呃——呃——”老汉儿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好象要吐了似的，他笨拙地反手摸索，大叫一声朝青芒这边退来。

青芒吓得后退一步，听到窗子被撞得砰的一声响。

窗子关上了，青芒没有勇气再去推开。他转身跑回自己房间，眼前晃动着那个弓起的光秃秃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