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青芒说，今晚吃什么？（1/2）

青芒跳进青廊的门，‘砰’地撞上一张桌子。←百度搜索→

“瞎啦？”青叶站在桌上趔趄了一下，发出雷劈一样的声音。青芒禁不住浑身一抖，他对老汉儿的训斥早已习以为常，但从小养成的习惯使然，他还是会哆嗦。

青叶正把大廊发黑的旧灯罩取下来，换上青色的新罩子。青芒小心地绕过他，往内堂走去。

“站住。”青叶从桌上跳下来，瞪着儿子，“哪儿去了？取袋香料要这么久？你用尾巴走去的啊？”

青芒不吭声，悄悄捏了捏衣袋里的那个小包。运气不错，老汉儿今天心情挺好，居然就放过他撞桌子这事了。千万不能再把他惹恼。

青叶一把从他背上把袋子抓过去，打开检查，没找出什么岔子，于是继续说，“你倒会挑时候？事情都做完了你就回来了。”

青芒四周看看，确实，灯油加满了，桌子擦得每条木纹都清清楚楚，柜台后堆了格外多的酒坛，后面的柜子里整整齐齐码满了碗碟酒壶，从大廊一左一右沿河伸出去的左廊和右廊都挂满了许多小灯笼，后堂里正飘出煮醉青的香味。

“我去准备冷碟。”他嘟哝了一句，朝后堂溜去。老汉儿没阻止他，转身去吼幺师，“大堂每张圆桌多放两张凳子！今晚挤成啥样子不晓得吗？你脖子上长的是尾巴啊？！”

青芒回头看了一眼：比起强壮敏捷的老汉儿，幺师个个笨手笨脚，才拖过一张凳子，老汉儿已经劈哩叭啦安好两张桌子。但是，青芒心里没有一丁点儿佩服。老汉儿成天骂骂咧咧，好象天下最能干的就是他，谁都欠他的，其实，他做的事和幺师有什么区别？一辈子窝在青廊，拖着尾巴忙忙碌碌，埋头在锅碗瓢盆中。

后堂里妈正在切刚煮好的鸡肉，青芒拿起一摞小盘把鸡肉摆好，然后舀起豆酱姜汁香叶熬成的调料淋在雪白的鸡肉上。

妈边切边拿起一片喂在青芒的嘴里，说，“他一急脾气就不好，你晓得。”

他不急脾气也不好。青芒想。

但他懒得开口，有什么用？就象老汉儿只会呵斥他，妈就只会帮老汉儿找借口。“他太累了”，“他是想教你”，“他就是声音大”……

其实他就是个混蛋！

他说出口的是，“今晚吃什么？”

青芒帮着幺师把一大盆滚烫的赛鸡肠端上桌。饱满肥圆的黄豆磨成浆，用卤水凝成兼具顺滑和粗糙质感的豆皮，切成细丝，放进雪白浓稠的肉骨汤中，再加入热辣油、麻椒和芝麻面煮得咕嘟咕嘟冒油亮的大泡，直到豆皮丝儿和椒红色的浓汤黏得象婴儿裹在他的襁褓里，连香味带热气都一丝不漏。这本来是青芒的最爱，可是今天他却没有心情先尝为快，而是不停地瞟老汉儿的动向，手肘蹭着右边的衣袋。

幺师们都开始吃起来，青芒盛了三碗，紧张得全身发麻，以为自己一定会把事情搞砸。可是不知怎么的，手却象自己另长了个脑袋，自动灵巧地把小包戳开，顺势拿起两双筷子，左手把一双放在一个碗上，右手仿佛顺便搅搅碗里的赛鸡肠，细小的黑粒顺着筷子滑进碗里，立刻混进麻椒、辣椒中不见了。

他端起自己的刚吃了两口，看见妈和老汉儿边说话边往这边走来。他砰地跳起来，微颤的手端起左边一碗，妈刚好走到桌边。

“妈。”他把碗递过去。一个幺师小声嘻嘻笑，青芒停止呼吸，被他逮住了吗？

“青芒跑一趟尾尖港想要当灵狐啰。”小个头的幺师青苗歪着嘴说，“让你妈给你做个挨打背心吊在肚子底下吧？”

青芒知道他说的是灵狐袋，灵狐需要四爪来走路，所以在街市上来的时候总是在身上挎一个背心似的口袋，买的和卖的东西都在胸前的口袋里装着。可这是什么意思？他看见了？他是嘲笑自己没有灵狐袋来藏东西吗？青芒僵硬地瞪着他。

这回桌边的幺师都笑了。妈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朝青苗的方向点了点，“只有灵狐才懂礼啊？给他妈端个碗你都要来说三道四？有这么碎嘴子？”

青芒松了口气，想自己真笨。低头一看，真的吃了一惊：另一碗已经不见了。

他猛抬头，正好和老汉儿的视线对上。青叶正连喝带吞地吃着他那碗，见青芒看他，他一如既往地瞪了一眼，“还不快吃？又要啰嗦到事情都做完了是不是？”

青芒赶紧移开目光，坐下大口往嘴里塞东西。该做的都做了，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