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世上有那么多条路(1/2)
第2章 这世上有那么多条路
2010年,高考前夜,任真的书桌上,日历显示6月6日。
满桌子都是复习资料,墙上也贴满了各种知识点小纸条。书桌正前方贴着一张纸条,醒目地写着一行字:九月,虹安医学院见!
窗户玻璃映出任真乱糟糟的头发,她脸色憔悴,已经很久没收拾过自己了。
任妈端着一杯牛奶开门进来:“快睡吧,几点了!不然明天考试没精神。”
“我把这两页笔记再过一下。”
“行啦,下了三年的功夫,不差这一两分钟。考前最重要的就是放松。老师都说了,你之前模拟考分数都过线了的,肯定没问题。”
任真接过牛奶,仰头喝完,又看了一眼墙上的字条:九月,虹安医学院见!
任妈拍了拍任真的背:“三年了,就看明、后两天了。咱们家店离医院那么近,来来往往的都是医生,你从小就是医生堆里长大的,你要是考不上虹安医学院,谁还能考上?你说是不是?”
任真转头看着妈妈:“孟母还三迁呢,妈可厉害了,一次性就把你闺女带上了正路!等我考上了虹安医学院,毕业了就在你饺子馆附近上班,到时候带着同事天天到你店里吃饭,给你拉生意!”
任妈搂着任真,甜蜜地笑了。
“明天早上你起来开店的时候记得叫我。”
“还开什么店!明、后两天我店子先关门,专心在家给你做饭。现在你参加高考,就是家里最重要的事。”
任真握了握妈妈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赶紧睡。”
“知道啦。”
任妈端着空杯子走出任真的卧室,顺手将门带上。
夜里十一点,任真仍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她睡不着。她想起了平时念的,用于催眠的古文,赶紧小声背了起来:“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桌上闹钟的指针转到十一点半,古文背了十来篇,任真仍十分清醒。
“107只烤全羊、108只烤全羊……”任真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时针转向十二点,她有些慌张,担心失眠会影响明天的发挥,焦虑得乱求起了菩萨:“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齐天大圣、如来佛祖、文殊菩萨,帮帮我,求求你们让我快点儿睡着吧!数完一二三马上睡着!一,二,三……”
突然,外面门铃大作,任真睁开了眼睛。
任妈怒气冲冲地打开门,门外,醉醺醺的任永庆抱着一个一米高的大熊,提着个蛋糕盒子,嚷道:“闺女!快来吃蛋糕!好不容易买到的。”
“你怎么来了!小点儿声,真真已经睡了!”
任永庆非要往屋里走,任真妈妈左拦右拦,最后,任永庆虚晃了一下身体,挤进了门。
“今天是我闺女十八岁的生日,怎么能不好好庆祝庆祝?”
“任永庆,你是不是喝酒喝得脑子都不清醒了!明天高考,我说什么也不准你打扰孩子!”
任永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扭头看到被拔掉的电话线,嚷道:“你这可就过分了啊!我说怎么老打不通呢!我还以为你们娘俩出了什么事儿,紧赶慢赶地跑过来。”
“你不来,我们娘俩就不会有事。”
任真打开卧室的门,看着正在争吵的父母。
母亲一看见任真起来了,更生气了:“看看!好不容易睡着,都给你吵醒了!”
喝醉了的任永庆毫不在意,喜气洋洋地将大熊交给任真:“真真,生日快乐!高考加油!”
任真抱着熊,皱着眉,十分无语。
任永庆连忙说:“爸爸还给你买了生日蛋糕!”任永庆将蛋糕提起来,准备打开,一个没拿稳,蛋糕摔在地上,歪向了一边,再打开,蛋糕上插着的“生日快乐”的巧克力牌子已经塌了一半,“高考”两个字姑且还可以辨认出,后面的“必胜”就看不出原样了。
任永庆脸上有些挂不住,脸上堆起尴尬的笑容:“蜡烛还是要吹的,愿也必须得许。”
任妈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去厨房拿打火机。任真看母亲走了,小声问任永庆:“爸,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回家住?”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跟你说,你奶奶那房子,我只要前脚走,你大伯跟大伯母后脚就会住进来,我得二十四小时占着才行。这会儿还是找了哥们儿看着才出门的!”
“你非得跟他们争那房子吗?”
“当然了!哎……你别管这些,你就好好考。你们老师都说了,你这成绩,考个一本不是问题,虹安医学院,轻轻松松!”
任永庆拍了拍女儿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彩票:“爸可是把好运押在你头上了啊!”
任真拿起彩票一看:“你用我的准考证号买彩票?!”
任妈从厨房出来,端着两个盘子,一边拿打火机点燃蜡烛,一边说:“正事不好好干,净整些歪门邪道。”
任永庆笑呵呵地拿出手机:“明天早上爸送你去考场!来,咱们合个影,茄子!”
任妈和任真勉强配合着。任永庆收起手机:“快许个愿!”
任真双手合十,对着塌了的蛋糕,闭眼虔诚许愿。几秒钟后,任真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第二天一早,指针指向六点半,闹钟响了。一宿没睡着的任真缓缓睁开双眼,眼圈黑黑的,她深吸一口气,一骨碌爬起来。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任真顶着两个黑眼圈,抓起一片吐司,大口咬着。
任妈连忙端起牛奶递给她:“慢点儿吃,不急,还有时间!昨天折腾到那么晚,困吗?”
任真接过牛奶,回了句:“吃饱就不困了!”说完便将牛奶咕咚咕咚喝进肚子。
楼下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任妈和任真走到窗边朝下看,只见下面停着一辆红色的高级轿车,任永庆手捧一大束向日葵,正朝她们招手。
任妈看着头发抹得油光发亮的任永庆,嫌弃地说:“就知道充大头,不知道又是跟哪个狐朋狗友借的!这是要送女儿去高考还是去结婚啊?!”
任妈回过头,任真已经背起书包了,她挥手跟母亲告别:“妈,我走了啊!”
“慢点儿!一切顺利,不要着急!”
任真从单元门洞里跑出来,接过父亲递上的向日葵,坐上了副驾驶座。
汽车行驶在路上,任真低着头,争分夺秒看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不经意抬头时发现路边的景色不对劲。
“爸,你是不是走错路了?这边不是去人民广场的路吗?”
“没错,就是这条路。”
“停停停!你走错了!不是这边!我每天上学、放学,走了三年,我能不知道? ”
任永庆一脸淡定:“你爸在这儿活了四十几年,能比你知道得少?这条道人少,你整天走的学院路今天保准堵车!”
任真伸着脖子想看前方的交通状况,但瓣扫着她的鼻子,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红色轿车堵在一长串车流里,四周喇叭声此起彼伏。
任真焦急地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八点二十分了。
“不会吧?这条路也堵车?”
任永庆打开车上的广播,调到实时交通频道,播音员的声音响起:“各位司机朋友要注意了,由于今天是高考第一天,为了保障广大考生交通安全顺畅,我市在学院路路段实行临时交通管制,建议非送考车辆都往人民广场路段绕行……”
任永庆赶紧关掉广播。
任真无语地看着父亲。
“畅通无阻的学院路你不走,偏偏来这儿挤……”
“这前前后后堵着的送考车肯定不少,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听广播嘛!你放心,高考这么大个事儿,马上会有交警出来解决的。迟不了!”
任真郁闷地看向窗外。
“昨天你老刘叔叔跟我说,送考要穿旗袍,旗开得胜!我一个男的怎么穿旗袍?你瞧,爸爸穿的这个!”
任永庆将自己的裤腰向下扒拉,露出一截紫色内裤边。
“什么意思?”
“紫腚行!”
任真无语道:“你好好开车吧。”
虹安二中,校门上挂着“2010年普通高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考点”的横幅,门前的警戒线旁边守着几个保安,警戒线前站满了送考的家长和排着队准备入场的学生。
班主任陈老师看了看手表,询问身边的学生:“任真还没到吗?”
学生摇头。陈老师焦急地向马路上张望。
此时,任真还在离考场两公里外的路上堵着,任永庆皱着眉头摁喇叭。
“都八点半了!要开始进场了!”
此时任真的手机铃声响起,是陈老师来电。
任真接起电话。
“任真,还没到吗?”
“老师,我堵在路上了……”
“怎么会堵呢?今天学院路一直有交警指挥,只有送考的车才能过……”
任真看向任永庆,任永庆别过头看向窗外。
八点半,虹安二中高考考点门口,警戒线开了一个口,考生开始进场了。
考生们排着队往学校里面走,一些家长在旁边挥舞着小红旗大喊加油。入口旁,一名班主任正在挨个给围着他的学生发准考证。另有一群学生围在一起,伸出手背摞到一起,喊着“高考必胜”,又用力散开。
而此时的任真看着前方行驶缓慢的车流,心急如焚。
“紫腚行,紫腚行,你就坑你闺女紫腚行!”
任永庆心虚地盯着前方连按了几下喇叭,缓慢地往前开车,他额角冒汗,嘴上小声逞强:
“没事的,没事的。”
任真低头看表,八点四十分了。她急了,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任永庆吓了一大跳,一个急刹车,后面的车也紧跟着刹车,使劲按喇叭。司机从车窗里伸出头大骂:“怎么开车的,你!”
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中,任永庆大喊着任真的名字:“真真,危险!”
“来不及了!我自己跑过去!”
任真头也不回地往前跑,等她跑到二中门口时,考场外已经没有学生了,只有一些家长和维持秩序的警察。任真心里有些发慌,赶紧冲进去。
一阵尖利的刹车声响起,一辆红色轿车出现在校门口。任永庆慌慌张张地从驾驶室出来,看见任真已经跑进校园了,任永庆大声呐喊着给她鼓劲:“真真,加油!必胜!”
校门口的警察看着满头大汗的任永庆打趣道:“每年啊,总有一个晚到的。”
任永庆苦笑。旁边的家长零零散散地离开了。
考场内,全体考生静坐在课桌前,等待着考试开始。两个监考老师走进考场,分别举起密封试卷袋和答题卡袋,左右转着身体向考生展示:“现在给同学们展示试卷袋和答题卡袋。答题卡袋密封完整,试卷袋密封完整。”
任真冲进教室,向唯一空位走去,喘息着坐下。
监考老师撕开封条,将卷子取出,向台下走来:“现在开始分发试卷!”
汗水从任真的脸颊淌下来,她拿出文件袋里的笔,无奈手心太湿,只好将两只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时钟指向九点,正式开考铃声响起,监考老师宣布:“开始答题!”
第二天,四场考试全部结束后,任真走出考场,一个女生从后面叫住她:“任真!等我!”
任真回头,看见好友左殷赶上来,挽住了她的手臂。
“十二年的寒窗苦读终于结束啦!”
“你哪里寒?哪里苦了?要出国的人就别来凑热闹了好吗!”
“高中毕业不体验一下高考,哪里能算成功打卡?不过,这两天可憋死我了!你考得怎么样?上虹安医学院没问题吧?”
任真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昨天早上的慌张和交卷时的不安,答道:“不知道。希望没问题吧。第一天就被我爸害得差点儿迟到,搞得我好紧张!”
“没事儿,你学霸的地位不是这点儿小事就能撼动的。反正谁考不好,你都不可能考不好,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左殷拍拍她道。
闻言,任真笑了:“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有点儿饿了。”
“走啊,吃大餐去,我请客!好不容易考完了,咱们得想想暑假怎么嗨皮才是王道!”
考生们都兴高采烈地往外走,两人笑着并肩走在人群中,任真一抬头,看见那辆送考的红车,她爸站在车旁,正热情地向她挥手。任真渐渐收起笑容,她不太想过去。
高考后的第二天,任真在母亲的饺子馆里帮忙。
饺子馆位于虹安的大坡路下面。一条大坡,将虹安分成了老城和新城两片区域,坡上和坡下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致。上方是高楼和高档住宅区,白色的虹安医院住院部大楼就坐落在大坡上,格外显眼;下方是充满烟火气的老旧街区,饺子馆就在坡脚下一排老楼的底层,巴掌大的门面,店内十分狭小。
此时,任真正在后厨帮忙,见进来一个客人,任真急忙探头招呼。
“来二两猪肉茴香饺子。”
“好嘞!猪肉茴香二两!”
任真麻利地擦了桌子。旁边,一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大口吃完饺子,放下碗筷,拿了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往外走。
任真赶忙拦住他:“哎!还没付钱呢!”
男人挥挥手:“先记在账上。”
任真有些不悦:“都记了几次账了,今天是不是该结了?”
男人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她。
任妈上前赔着笑道:“孩子不懂事,没事没事,先记着,下次一起结。”
男人转身离开。
“再来啊。”任妈在门口送客。
任真抱怨道:“下次下次,每次都说下次,也不知道拖多久了。”
“做生意嘛,吃得亏,才能打得拢堆。”任妈笑着说道,转身又端来饺子放在另一桌,问任真,“你分估得怎么样了?”
“还没来得及看呢。”
“那你放下,别忙了,先好好估分,这是要紧事!估完分去逛逛商场,看到什么喜欢的衣服就买,还有上大学要备的日用品也顺便买些。”
“不用,我什么都不缺。”
任妈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里面是你大学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包了这么多年饺子,终于快熬到头了!你省着点儿啊。”
任真听了,从口袋里拿出一本旅行社的宣传册放在桌上:“给你报了个旅行团,下个月你出去玩几天吧。”
“哎哟,我可闲不下来。你哪里来的钱?”
“压岁钱!”
“谁让你乱的!能退吗?!”
“不能。”
“老板,多少钱?”
有客人吃完起身结账,任妈连忙走上前。任真看着任妈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银行卡,她把卡装好,拿着资料坐在一张空桌子上开始对题估分……她皱着眉将一道选择题看了两遍,自言自语:“怎么会是c呢?当时就不该改的……”
手机突然响了,是好友左殷打来的,任真摁了免提。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明天说好了一起去海边烧烤!”
“知道,我晚点儿回去收拾,正在我妈店里对答案呢。”
“别对了,你成绩那么好,就等着收录取通知书吧。”
任妈看着任真说:“你回去吧,收拾一下,和同学出去玩玩,放松放松。”
“就是就是,阿姨的话你总得听吧!”
任真笑着放下手里的报纸,拿起桌上的手机说:“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话多!”
任真挂断电话,看着桌上的报纸,神情有些忧虑。
开往海边的大巴车上,班里的同学们笑着,闹着。有人放声高歌,左殷兴奋地参与众人的胡闹,任真则百无聊赖。
左殷见任真兴致寥寥,用手推了推任真的嘴角,试图帮她扯出一个笑脸:“想什么呢?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
“我估分发现错了一道不该错的题……”
“那有什么啊?又不少这两分,快别耷拉着脑袋了!高三这种炼狱都挨过去了,还不赶紧放飞自我,敞开了玩儿!这个夏天都不嗨,还等什么时候!”
任真还是面露担忧,她有些疲惫地说:“你们玩吧,我眯一会儿,有事叫我。”
她说完就将遮阳帽扣在脸上仰头睡觉。左殷左顾右盼,兴奋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红灯亮起,大巴车停下。
车窗外是郊外绿油油的树木,一个装备齐全的男生正在公路上骑行,他奋力蹬着车,绿灯一亮,便铆足了劲超过了大巴车,一晃而过的侧脸清秀白净,线条分明。
左殷打开窗,撞了撞身旁的任真:“喂,任真!你看,这男生好帅!骑得比大巴车还快!”
任真被她吵醒,坐了起来,戴上帽子探头望向外面,却不料一阵风将将帽子吹走,一下子扣在正在骑行的男生脸上。男生骤然失去了平衡,车把左右摇晃。
任真和左殷赶紧把头缩回来,躲在车窗下,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一个同学忽然兴奋地大叫:“快看那边,是海!”
众人欢呼起来,都看向窗外。两人偷偷探出头来,刚才的男孩已经不见。
海边,任真、左殷等同学在沙滩上嬉闹着玩水。
“咱们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一个猛的,‘勇敢者游戏’,你们玩儿过吗?我们拉着手往海里走,看谁胆子大,走得最远的赢。”
“那多没意思!这叫什么‘勇敢者游戏’!要玩就在没防鲨网的地方玩儿,敢不敢?”
几个男生来了劲,脱了上衣。剩下的人均摇头,不愿参加。
“就我们几个啊?没人了吗?”
“一会儿就涨潮了,我可不想被海浪打得妆都了。”
“不敢玩儿就直说嘛。那你们女生就在岸上看衣服就好了。”
这时,任真站了起来:“我来!”
左殷担忧地看着任真,还没来得制止,她已经跑向海水中。
众人往海里走,海水渐深,海浪一浪又一浪地涌来,不断有人认输上岸,最后只剩下任真和两个男生。一个大浪打过来,两个男生先后投了降。
“太吓人了,我先撤了。”
只有任真还在毫不畏惧地一直向前。
左殷大喊:“任真,快回来!你赢了!”
此时,海面上已经看不到人影了,任真消失了。
众人一下慌了:“人呢?任真!”
男生们乱成一团,正准备下水救人的时候,任真从水里冒了出来,抹了一把脸,朝岸上走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左殷把浑身湿透的任真拉过去,递给她一件干衣服:“你没事吧?刚刚吓死我了!”
任真脸上带着点儿骄傲的表情,笑了笑:“你胆子也太小了……”
几分钟后,任真换上干衣服从更衣室出来,走在沙滩上。
刚才那个在公路上骑行的男生也来到了这儿。任真看见他正坐在不远处的沙滩上堆沙子,沙子被他堆成飞机的模样。涨潮的海水将那架沙子飞机一点儿一点儿地侵蚀掉。男生却只是平静地坐着,看着它一点点儿地消失。
任真拧着湿头发,认出了男生旁边正是她飞出窗外的帽子,她迟疑着走上前搭讪道:“好不容易堆起来,就这么没了,不可惜吗?”
男生看着远方,语气异常平静:“我就是想让它被浪冲走。”
他回过头看着任真:“你刚才那么大胆子,不害怕吗?”
任真一脸淡定道:“我知道我死不了。”
任真走近几步,蹲在那截快要消失的飞机尾巴前,问他:“你也是刚高考完?”
“算是吧。”
“一个人?”
男生点点头。
“那你还挺奇怪的。”
“你不也是吗?”男生的语气带着点儿挑衅意味。
任真看着他,两人都在琢磨着对方。
不远处,左殷喊任真:“任真,快来,就差你了,拍大合影了!”
任真捡起他身边的帽子:“不好意思,这帽子是我的。”她说完,便起身跑远了。
男生闻言有些意外,一直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夕阳的余晖照在海平面上,同学们在海边热闹地准备烧烤。
任真和左殷买了饮料往回走,任真看到那男生换了个地方一个人躺在沙滩上。左殷敏锐地注意到了她在看他。
“那不是先前骑车的那个男生吗?我看到你和他说话了啊,他搭讪你的?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把帽子拿回来了。”
左殷拽着任真就往前走:“走,打个招呼去。”
任真十分不情愿,但架不住左殷的强拉。此时,男生正闭着眼仰躺在沙滩上。左殷上前搭话:“同学,你骑车来的?”
任真却注意到他头发边有一只小虫在慢慢爬近。
男生睁开眼睛,正要坐起来,任真突然变得惊慌起来:“别动……糟了,进去了。”
男生先是不解,但很快就意识到耳朵里面有东西,摇着头问:“是什么?什么进去了?”
“小虫子。”
“虫?”他也慌起来。
“你别乱动,不然它可能会在你脑子里迷路!”
左殷见状,想笑又不敢笑:“我朋友是虹安医学院的学生。让她帮你看看。”
任真连忙解释:“还不是。”
“马上就是!”
男生立刻绷紧了身子不敢动。任真被赶鸭子上架,尴尬地给他瞧耳朵。
太阳快要下山了,天边一片橘红,海风悠悠地吹着,两人离得很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
任真红了脸,心想:这男生的眼睛、睫毛怎么这么好看?
“左殷,帮我打开手机电筒。”
左殷迅速配合,任真挡住夕阳,拿着手机朝男生耳朵照了照。她靠得很近,风将她的头发拂到他脸上,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左殷突然大喊:“出来了!出来了!头出来了!”
“干吗呢?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在这儿接生呢!”
虫子爬了出来,任真替男生拨走了虫子,左殷在一旁捂着肚子大笑:“不……不好……意思,我实在……憋不住了……”
任真和男生对视了一眼,男生终于露出了笑脸,他问任真:“你叫什么名字?”
“任真。”
“我叫高远。谢谢任医生,你以后一定是个好医生。”
任真红着脸笑了笑。
左殷问高远:“你一个人来的吗?干吗自己在这儿躺着?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来吧!”
“不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哦……”
左殷小声对任真说:“空有一副好皮囊,这人好闷……没意思!”
“快看!”任真指向天边。
三人面向大海,浪从落日的晚霞边奔涌而来,任真感叹:“好美。”
左殷张开双臂大喊着:“啊!我爱夏天!终于要上大学啦!”
高远和任真对视了一眼,少男少女眼中都有光,随后各自移开视线,看向眼前的美景。
时间过得很快,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上午,任真和任妈在饺子馆内。
任妈一边拌馅一边看挂钟,指针指向九点五十八分。
任真在一张空桌前打声讯台查分,电话一直打不通,她坐立不安:“电话还是打不通……”
此时任妈的手机响起来,任妈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任永庆急切的声音:“真真的分数出来了吗?”
“还没查到呢,你等一会儿再打行不行!”
任妈挂掉电话,任真继续拨声讯台电话。
“别紧张……”任妈扶住任真的肩膀。
“妈,通了!”任真按了免提。
语音开始播报:“2010年全国高考本省分数线已经公布,理科一本514分,二本470分……查分请按‘1’……”
任真按“1”。
“请输入准考证号……”任真赶忙输入号码。
“语文107分,英语108分,……总分530分……”
任真拿笔记着分数,眉头皱了起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