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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几夜东风昨夜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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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自小饱读诗书,又怎么会不懂“聘则为妻奔是妾”?那首诗句句可不都写的是她?“终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门无去处。岂无父母在高堂?亦有亲情满故乡。”只不过是不信命,又太信自己,觉得自己终究不同于别人,觉得那人终能止步在自己这里。可到头来她换来的不过是一生负气,远走天涯四海茫茫。

婉初叹了一口气,抱着盒子进了屋子。

盒子没有锁。打开来,绛红色的绒布里头包着一把小巧的钥匙和傅云章的印信,下头还有一张旗银行的存票,存票上只有一千块钱。那么钥匙是开什么锁的呢?

她想了想,这钥匙定然跟存票有关系,怕是父亲的提示。

婉初转出去把挖出来的坑都填了回去,又在上头踩了踩,移了几尊盆到那处。横看竖看都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可惜她也没精力管这么多,于是用扫把胡乱地扫了扫,总算是看着不那么突兀了。

收拾好这些,她换了衣衫带着钥匙和存票去了银行。接待她的是个洋人经理,她只取了几百块钱出来,然后把钥匙给他看。

那洋人笑了笑,用着蹩脚的中文问她:“小姐您是要取保险柜里的东西吗?”

婉初心头一动,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那经理同她对了印信,便引着她去了保管箱金库。水泥墙体内,有厚厚一层铜板。洋人经理见婉初目光里有讶色,便热情地介绍说,这门是十余吨的纯钢库门,二十把锁闩,都是美利坚进口的。

经理开了一层一层的锁,门内又有栅栏门,更里头才是大大小小的保管箱、保管房。

两人到了一间独立的屋子,经理让婉初拿出钥匙。原来这把锁,从外头要和经理的钥匙一同启用才能开启。门开了后,经理就出去了。

婉初独自进了这间屋子,屋子不算大,打开灯就看见里面堆着数十个铁梨木箱子。婉初思量着这里倒是比埋在地下方便,存取周密还便宜。掀开箱子,跃进眼中的就是金灿灿的一片,博尔济吉特家世代的珍宝就在眼前了。

婉初一时间有些感慨,手里拿出一根金条,沉甸甸地在手里,心却是虚着的。想到未来,更是觉得渺茫。多少人忙忙碌碌地营生,不就为了这么些个东西吗?她有这么多,可能用来做什么?买青春吗?买亲情吗?买爱情吗?买后悔药吗?她想要的东西,却是用什么都买不到。

婉初在那箱子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那些人事、往事、情事都反反复复地压过来,搅过去,像一团浑水一样浑沌不堪的。

从银行出来,冬日难得的暖阳和煦地照在身上,大街上的一切都清晰入目。叫卖声、车马铃笛、人声嘈杂起伏的声音声声入了耳,她方才缓过神来。她是活着的,父亲交代的东西她总是好好地握在手里了。不管从前怎么样,日子总要过下去。

这金子不是她赖以生存的保障,却是她的责任。她需给它们寻一处好出路,总不能世世代代这样见不得光地藏在银行里。

有了这样的责任和念头,她方才觉得心头的石头落了地,心里居然生出一种轻松来。不知不觉到了中午,肚子也有些饿了,便随意寻了一个馆子点了一份西餐。

饭店的雅间里,沈仲凌和唐浩成各举了一个杯子,轻轻地碰在一处。

唐浩成南边一半的生意都被正兴兄弟行给抢了,那一车烟土让他亏空不少。定州北地需要的期货今年根本就凑不齐,东洋人逼压得越发厉害。他断定沈伯允掌权的日子不会太久,于是他合作的对象就对准了沈仲凌。他要绕过正兴兄弟行的绑缚,自己开一条线,还要借着军队的力量大肆收购那兑不齐的货。

可跟沈仲凌随意聊了聊,发现这个二爷也不是省油的灯,面上的虚与委蛇、话里的真假难辨,一个都不少。

不过,人人都是有软肋的。唐浩成心里得意,他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

唐浩成浅浅喝了一口:“最近生意是越发难做了,家里头开销又大。这不,我那个不成器的三舅子,又强支走了两万五的大洋,说是在外头置了一处房产。”

沈仲凌正切着牛排,那刀“吱”的一下就滑在盘子上,刺得人心跟着一阵难受。他眼睛却没抬起来,仍旧纠缠在那块肉上,轻蔑地说:“三公子是出了名的风流种子,这可不是新鲜事了。反正荣家家底丰厚,他一个人,能挥霍多少呢?”

唐浩成却是笑了:“明人就不说暗话了。荣家的家底,早就空了。这些年要不是我撑着,光是吃穿用度早捉襟见肘了。那样的人,总是命好,咱们也是羡慕不来的。总想着该让他长长心,可惜不管怎么说总是我的三舅子,有些事情总是不方便……”话是半明不明地说了一半,填了一口肉,慢慢地容他咀嚼消化。

沈仲凌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唐浩成又道:“最近‘名屋企业’有意收购荣家的股票,荣三手里可是有两成的股份,也许能卖个好价格……唉,最近总是找不到他的人,不知道又跑到哪个女人那里瞎混着……”

沈仲凌仍然不语,餐巾擦了擦唇:“你是要他消失一阵,还是彻底消失?”

沈仲凌怎么会不知道唐浩成想办一个人,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如此这样巴巴地跑来,不过就是表明一个态度,把自己拉到他的船上。荣逸泽,那是他早就看不过眼的人。顺水推舟地卖他个人情,自己也出出气,也不是什么坏事。

唐浩成却笑了笑:“这还不是看你高兴?”

酒杯又碰在了一处,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两人吃完了饭从雅间出来,一前一后地走出去。有一位太太正好要出门,沈仲凌便往前走了两步给她支着门。正要关门,一抹刻在心上的倩影却是落进了眼里。

暗绿色的格子旗袍,短发整齐地别在耳后,只能看到些许的侧面。有几缕头发掉下来,把粉脸遮得若隐若现。正好有一束阳光落在她腮边,那被阳光罩着的部分,边上就散着迷蒙细小的光。

沈仲凌的心头猛地就是一动。

他随即又暗自嘲笑了自己,怎么会是她呢,她怎么会舍得剪了头发?想了想红袖招的事情,怕又是另一个“晚香”而已。于是松了门,离开了。

婉初吃完东西,闲逛了一个下午才回家。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位身穿赭色长衫、头戴礼帽的中年男人立在门前,仿佛是要寻人的样子。

婉初迟疑地走过去:“请问您找谁?”

来人见了她,先是怔了怔,随即笑问道:“敢问,小姐可是姓傅?”

婉初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警然地打量对方。

那人忙从手提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块玉牌子,双手捧着递到她手里。那牌子通体翠绿,上头刻着一个“兰”字。

俞若兰,那是婉初母亲的名字。这个牌子本来是一对,另一个牌子上刻的是一个“若”字,她送给了沈仲凌。

婉初疑惑地又瞧了瞧他。那人笑道:“这是夫人嫁过来的时候,送给大爷的见面礼。”

婉初听他说起“大爷”,这是家里头对大哥的称呼,更是疑惑,便问道:“请问您是?”

“鄙人马瑞,当年大爷出去读书的时候,我就跟着了。婉格格长得跟夫人真是像,刚才远远看您从车上下来,跟当年的夫人真是一个模样。”

婉初被他勾出伤心事,脸上也是一片凄然神色。马瑞又说了些往事,婉初这才放下小心,随着他在附近寻了一处饭馆坐下。

酒菜上齐,马瑞缓缓说:“大爷本想亲自来接格格,无奈事务繁忙。大爷也是辗转才知道格格回了国,这么久才寻过来,让格格在外头受苦了。”

婉初摇摇头,还是猜不透他的来意。

马瑞又言辞恳切地说:“现如今大爷的大女儿、您的嫡亲侄女都要嫁人了,您看,日子过得多么快。这一位姑奶奶,那是大爷的嫡长女,也是嫡福晋唯一的女儿。大爷说大格格出嫁的时候,您这个姑姑一定要在场。这次来就是请格格去定州参加婚礼。顺便问问您的意思,不知道格格愿不愿意去定州北地生活?您金枝玉叶一个人漂泊在外头,大爷总是不放心。”

婉初正是不知道该往何处去的。如今亲生哥哥寻了自己来,心想着倒不如过去看看。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东西,金子也存放妥当了。到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也好,躲着养伤也好,走得远一些,倒是可以细细考虑一下未来。于是便同意同他一同去定州。

马瑞自是高兴非常,两人就一同说说从前的故人旧事和父母从前的事情,说到开心处也喝了几杯酒。婉初心里的重担都卸了去,一身的轻松。她自恃酒量不浅,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

这顿饭吃到了掌灯,马瑞送婉初回到小院子前,留了自己下榻的旅店,说先自回去禀报大爷,让大爷也开心开心。

婉初跟他告别后,掏了钥匙去开门。

路灯高照在门边,那光洒下来,檐下却是一片漆黑。婉初举着钥匙插了几回都没插进去,就有些恼了,退到灯下头去看钥匙上有什么机关。

这时候有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手上,原来是下雪了。

一片一片、纷纷洒洒,路灯所能见的光里,都迷蒙着星星点点。傅婉初伸出手,那些雪就落在她手里,久久不化。她又抬起头,那雪轻轻柔柔地落在脸上,因为酒劲发烫的脸,被这清凉冰得说不出的舒服。

“又要过年了……”婉初喃喃自语。仰着脸静静感受雪的清凉,情不自禁地就眯上眼睛。

荣逸泽早就在这里等她大半天了,到了傍晚时分,终是饿得受不住了,才去附近的西餐厅里吃了饭、喝了杯咖啡。这一个离身的工夫,婉初是来了又去。

他吃完饭坐在车里头一直等着,直到看到有辆车开过来,他又迟疑了。会是沈仲凌吗?却看见婉初同一个四十开外的男人下了车,两人不过说了几句就分手了。

荣逸泽怕她多心疑惑自己跟踪偷窥她,于是决定在一旁再等等。可看着她傻乎乎地开不了门,先是笑了笑。又看她呆呆地望天的模样,心头就是一片柔软。

她穿着卡其色的呢大衣,脖子堆着一圈狐狸围领,短发是贴着脖子的。刚生了孩子,身段也还带着一点少妇的丰腴,双颊还有些没消去的肉。盈盈楚楚堆雪似的一个人。

荣逸泽望着雪里的人,眼前明明是傅婉初,可又分明不是去年初遇的那个人儿了。一时间,恍如隔世。

婉初觉得有些异样,睁开眼睛,荣逸泽的脸就罩在她的上方。她脸上有些饮酒后的胭脂红,眸子里一片盈盈潋滟。她只是不惊不讶地仰着头望他。

荣逸泽被她看得心头荡漾,轻轻俯下去,却在她的唇边停留住,目光在她眼睛和双唇间流连。

婉初心里藏着轻松和高兴,仿佛也是没处诉说。借着酒劲儿,她踮着脚迎上去,轻轻在他脸颊上点过一个吻,然后调皮地笑道:“今天是腊月初八呢!可惜没喝腊八粥。”这笑难得笑得随意,没了心思意念的支配,只是从心底里散出来的开心,荣逸泽却是在那宛然娇慵的笑里束手就擒了。

这就是他的腊八粥了。他甚至忘记了去年的腊八粥是甜的还是咸的了。虽然她或许是在酒精的刺激下的失态,也可能是西人惯有的没有意义的吻面礼,可他心里是无限的欢喜。

这世间那样多的女子,或是美或是娇或是艳,每一种都自有每一种的好处。可绮罗场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故作潇洒,不是真的潇洒,而只是为着没遇着那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从天而降,而是一点一点撕开了作茧自缚的心,又不紧不慢地抽动那茧上的丝线,一圈一圈没个断的。最后那茧破了,她就挤进心里头了。等他发现的时候,满心满怀都是她了。

他有点怨,怎么没早些年遇上,那么她定然不会经历那些风雨。又有些思量,怎么不再晚些遇着她,等到所有的仇怨都尘埃落定,那么就能许她一世平安。又有些庆幸,幸好是这时候遇着她,若没那些经历,他又怎么知道想要的是哪一个人,她又怎么会如今日这般同他在一起。

一辈子那样长,也许遇到很多能让他心动的人,可只有一个是真心想要厮守的。

她是有些醉了的模样,他却是在她醉眼里一同醉了。

沈仲凌的手牢牢地抓着树身,身体隐在树影里。那干枯的没有生命的干树皮磨砺着他的手,都是不平、都是刺。他的眼睛瞪出了火,傅婉初,你到底是跟了他!

他同唐浩成分手后,回了家又走到那后园里,遥望着婉初的小院子。今天餐馆里的人,让他怎么都觉得熟悉。会是她吗,她会回来吗?难道,她真的就住在原来的那个院子里吗?

于是他走过来,想去拍门看看。可看着荣逸泽从阴影里的车子里头出来,看着他们满目柔情的轻吻,他心头的火,把整个人都烧着了。

假的,都是假的!从前的浓情蜜意、从前的缱绻缠绵,都是假的!那些妒忌、耻辱、不甘、愤怒都齐齐地从心底冒出来,瞬间填满了五脏六腑,心里头除了恨还是恨。

他为了他们的感情这样忧愁寡欢,她却和他风流快活!荣逸泽,这个夺妻之恨,他岂会轻易放过!

沈仲凌藏着怒气开着车,满腹恨恨,连家都不想回了,在城里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一阵,等车子停下,却发现到了红袖招。

妈妈正送客出来,一眼就望着他,忙回身叫人去喊晚香。

晚香听说他来了,衣服也没顾着披上,趿拉着鞋子匆匆忙忙出来迎他。雪这会儿下得正大,晚香呵着手,到他车前,弯着身子笑问:“雪这样大,二爷怎么来了?”

沈仲凌走下车,看她冻得哆哆嗦嗦的样子,另有一番妩媚姿态,还带着少女的活泼。几分初涉人世的狡黠后头,又有一份懵懂的单纯。他心底的那些烦躁便去了些。

妈妈本要腾个雅间出来,沈仲凌却拦住她,让晚香领他去看她的屋子。晚香还是个丫头,屋子陈设简单,但也算干净整洁。

晚香引着他进屋,自己忙又出去找妈妈要茶点果子。

沈仲凌看到桌子上摊着一张素笺,上面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没料到他不过随口一提,她就上了心。那字是歪歪得不成体面,有几分孩童的幼稚,想她不过十六岁,他当初真正爱上傅婉初的时候,她也差不多就是这个青春好年岁。

婉初,婉初。他是恨着自己的,为什么她的心都不在了,他还这样?桩桩件件、分分秒秒,捕风捉影的都能念起她!

晚香进来看他看着自己的字发呆,脸上一热,忙扯过去,把茶点摆好。娇糯地低声道:“乱写的,二爷见笑了。”

连那声音落在他耳里,都好像有几分婉初的意思。

他更厌弃自己,世上的女人那样多,她就那么好?!难道就非她不可?!

晚香把茶端到他面前,双眸殷殷地等他接过去。可他却一把拂掉那茶,在她惊呼里把她横抱到了床上。

香炉里燃着稠丽的暖香,熏得人鼻子脑子都是醉的。那身下的人,是娇小生涩的,是全然没有抗拒的十成十的迎合,落红点点更是昭然若揭的贞洁。这才是温柔乡的好处!

他的脑子里头,最美好的婉初便是这个年纪,他固执地把那些美好留在脑子里头。

这身下的绵软无力的青春少女,便仿佛是对自己已经逝去爱情的祭奠献上的羔羊一般。怎样纵情肆意都可以,怎样索要无度都有理由。不需要疼惜,不需要思考,只是由着自己纵横驰骋。

听着她呻吟,或是疼,或是身体自然的反应,他都不需要在意。又有谁在意过他的感受?他何必那样怜惜?

晚香初涉人事,被他弄得疼得汗涔涔,忍不住叫了一句:“二爷,求你轻些。”

他却像没听见一样,顺手扯过一方丝巾盖在她脸上,身子却是冲撞得更狠了些:“你若是疼,就叫出来。”

晚香没料到那样温情和煦的一个人会有这样暴烈的行为,这时候也不能逃,也不想逃。早晚有这么一天,别人也不见得能好过他。她更带着满心的甘愿,既然他愿意听,叫出来又何妨?好叫他知道她的疼,期盼着他几分怜惜。

是娇喘,也是嗔呼,又是低泣,又是呜咽哀号。

他总是恨个没够,那声音怎么都是刺激。只觉得还不够狠,刺得不够深,撞得不够重。

身下娇弱的人儿恍然间就成了傅婉初,那声音也是她,那身子也是她。是她,是她,都是她!越是恨,越是去想;越是想,越恨得厉害。她还不是一样在别的男人那里这番鬓乱钗横,这样红绫被翻波滚浪、鸳鸯枕上痴癫狂!

沈仲凌连着两天两夜没回过家,梁莹莹有些慌了神,一面怪自己那天是无理取闹,一面倔强地不愿意先低头。这怪脾气本也怨不得自己,医生都说了,孕妇脾气是大些。他怎么就不能担待一些呢?她生的孩子不是姓梁的,是姓沈的呀。

她的心只敢想到这里,更深处的,她不敢想。

她记得去刘升谋家吊唁的时候,他太太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看你们姓梁的能风光到几时!兵没了,枪没了,钱没了,你看他还当你是个宝!”

她不是不忐忑的,可她不能忐忑,这一条路是自己选的,这个夫君是自己挑的。挑挑拣拣的时候就知道他多少是图了什么的。可她以为一夜夫妻百日恩,结发为夫妻、恩爱不相疑,相处久了,总该有情分的。

虽然母亲死得早,后头进来几位姨太太,可每年母亲的生辰、忌日父亲都是要一个人过的。他是个粗人,不会那些阳春白雪的说辞,只是拉着她的手道:“结发老婆在男人的心里头,那都是最重的、最敬爱的。姨太太,是养来宠着玩儿的,是人生的调剂品。只有妻子,那才是真正经历过苦难堆积起来的爱。”

梁莹莹知道自己是因为身子有些失了脾气,现在平静下来便有心去主动和好。于是挂了电话给沈仲凌,方秘书却说督办不在。她估摸着他是生自己的气了,每次她拿小性儿的时候都是他主动认错和好,这一回她先低个头,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于是亲自往军部走去。

到了军部果然是没瞧见人,她心里便提了疑惑,可她是没往女人那方面想过的。

她算着,傅婉初已经跟了荣逸泽,她和沈仲凌那是没有回头的可能了。沈仲凌对婉初的感情,她知道那是深。她虽然羡慕,却并不嫉妒。人生的先来后到,总是有个秩序的。她不过晚来了几年,后头那么多年可以补回来呢。

郭书年大清早被沈仲凌叫去送衣服,极是为难。偷偷摸摸地去了沈府,刚好梁莹莹不在,他才安下心。不然被她抓住一番盘问,真是想想就冒虚汗。

他是没料到沈仲凌居然在红袖招就过了夜的,衣服送过去后,也没敢多耽搁,带着他换下来的衣服就直接去了军部。

刚进大门迎头就碰上梁莹莹,客气地端着笑跟她打招呼。他心里藏了事情,面色便端着小心,可越发显得有事情。

梁莹莹本没有疑心他什么,可她自从有了身子,鼻子那是超常的敏感。郭书年从身边过去的时候,她停下来,笑道:“沈副官这是打从哪里来,熏得这身女儿香?”

郭书年本就心虚,被她这一说更是心虚。“有吗?”低头闻了闻袖子,他尴尬地笑道:“哪里来的什么香?……夫人这是来找督办吗?”

梁莹莹点点头,瞥见他提着一包东西,闲笑道:“怎么上衙门还要提着礼?”

郭书年把那包东西换到另一只手上,仿佛要藏似的:“都是些废旧文书,拿过来让机要科的秘书再审一遍,好送去销毁。”

可梁莹莹眼尖,早看到那里头哪里是文书,分明就是一堆衣服。又疑心他的这副模样,走出了几步,她突然回身道:“这大清早的,你要把凌少的衣服送到哪里去?”

郭书年心里大叫一声不好!也没料到她不过是用言语诈他,心虚得就慌了些,更是欲盖弥彰的有事的模样。

梁莹莹越发心疑,走过去拉那包衣服。郭书年看她挺着肚子,也不敢跟她拉扯。这包衣服就被梁莹莹拉过去,散了一地。衣服里头裹着的香散出来,一阵一阵地刺激着她的头,熏得她差点站不住。

梁莹莹坐定室中,手边桌上放着一支小巧的手枪,那是梁世荣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从小就喜欢这些东西,出门的时候手袋里头总放着一把,虽然里头向来没有子弹,只为壮胆。但今天她是恨不得上满膛亲手毙了那个小贱人才痛快。

她喝了一口茶,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郭书年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了,看着桌上的枪,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这个梁小姐,他是见识过的。听董复城说过,刘升谋可是她亲自做掉的。如今要是知道自己把他的丈夫带进了窑子,回头不知道怎么收拾自己呢。

“私下里,你总是叫我一声嫂子,嫂子也不难为你。”她用脚踢了踢香气袭人的衣服,眼睛却是死死盯着郭书年,毫不掩饰自己厌恶的神情,“这是怎么回事?”

郭书年为难地叫了声:“夫人……”

“我今天不是督办夫人,今天就是你的嫂子。一个女人,就是想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哪里过夜而已。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也不会去闹。如果是个温柔可人身家清白的,就是接进府里头姐妹相称,也没什么不可以。可总不能骗我吧?你看,我梁家费心费力地为着京州军南征北战,总得给我一个交代是不是?今天,要么你说实话;要么圆一个假话糊弄我。若你能糊弄过去,倒也罢了,可哪一天,要是让我知道了实情……你说说,我怎么罚你?”

她的声音是冷冷的,面上也没什么表情。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盯着他看,手下时不时地抚摸一下肚子。

郭书年一咬牙,这事情看来横竖是瞒不过去的。看凌少那意思,对晚香倒有几分真,早晚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如就交个底。于是他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说,复又补充了一句:“是新认识的,并没有到什么地步。”

没到什么地步?连着两个晚上不回家,还叫没到什么地步?!

她总以为沈仲凌那是跟旁人不同的,可现在才发现她爹的话才是话糙理不糙。他早就说,男人,是难免去拈惹草有点风流债的。不过是有人风流在外头,有人风流在里头,旁人没瞧去过。你当了人的妻,当有容人的量。要知道男人是越得不到的越是想得厉害,到了手,也就是三天新鲜。

梁莹莹胸中的火是噌噌地往上蹿,委屈、难过、不甘像是吐着信子的蛇一口接一口地咬着她的心。要是败给傅婉初倒也认了,可对方是个才认识的窑姐。她觉得受到的侮辱比被背叛还要伤她。

郭书年也不知道怎么劝解,看着她眼眶子红着,胸口上下起伏,也知道自己是做坏了事。虽然私心里觉得男人三妻四妾的也没什么,但她毕竟是有了身孕,万一气坏了也是不好。

于是他一边觑着她脸色,一边缓缓道:“那晚香虽然是个窑姐,不过还是个雏,身子还是清白的。我想,凌少也就是逢场作戏。嫂子,您别太往心上去……”

心?梁莹莹冷笑了一声,书上写的原都是真的,尔能负心于彼,于我必无情。

于我必无情!她一直不肯想的这句话,这时候全是字字现在脑子里。她不是不懂,原来只是装作不知道。这时候却是连装的机会都不给她了。由不得你不去想,由不得你再装。

梁莹莹等着心头那阵绞痛渐渐平息,长嘘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就不要告诉凌少了,我也当作不知道。这是我的家事,我不希望旁人插手。”

郭书年听她那样说,也就把心放了回去。女人嘛,开始的时候总是这个反应的。到后来还不是要认命?她自己的爹就有几个姨太太,就算自己的丈夫再娶一个,也不是那么难接受吧。

梁莹莹出了军部就觉得头晕得厉害,肚子也跟着疼。到最后已经分不清是心的疼带动了肚子疼,还是肚子的疼加重了心的疼。她只能扶着一棵树站定。

今天的太阳出奇的好,刚下过的雪,反射了太阳的光刺得眼睛都睁不开。她闭了闭眼睛,把因疼痛而生的潮水狠狠压了下去。稍顿了顿,她叫了车去医院。

一路上她抚着肚子:“孩子,你不能有事。你要是不在了,我让他们通通给你陪葬!”

一轮检查下来,所幸只不过是假宫缩。听到医生说孩子很好,她的心便放了回去。她在医院的长廊里坐下,来往的大腹便便的孕妇身边多有丈夫殷勤陪同。有时候听到新生命诞生的啼哭和人们的喜极而泣,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凄苦,望着外头的光景就有些失神。

忽然听到有人轻声细语地唤自己:“莹莹。”

梁莹莹转过头看到一道瘦削的身影,冲着自己微笑。她也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幼萱,好久不见。”

两人是中学的同学,荣幼萱中学没毕业早早就嫁了人。在中学的时候,她们也算挺要好的女朋友。

幼萱笑着在她身边坐下,瞥见她隆起的肚子,讶然道:“你都有身子了!你看我都不知道,也没去好好道喜。这是几个月了?”

“快五个月了。你,怎么来医院了,哪里不舒服吗?”

幼萱面上红了红,脸色颓然下来,摇摇头:“我月事过了一阵子了,我以为……谁知道又是诈和。”

说完她自嘲地笑了笑:“不说我了,好久没瞧见你了。看见你真高兴。上次见面还是去年大姐过生辰,你看这都一年过去了,你都当妈妈了。你要是没事情,咱们下午约吴玉芬和赵琴她们一同打牌热闹热闹怎么样?”

梁莹莹本因为沈仲凌的事情烦着,正不想回家对着那空院子,听到有去处便应了她。

幼萱将电话打给了另两个相好的女朋友,等了一会儿,吴玉芬和赵琴陆续坐着车过来。四个人坐下很快就垒了四圈。说说笑笑里,那些不快倒是都忘到脑后。

打到了八圈的时候,丫头明月端了一碗药过来:“四小姐,喝药了。”

幼萱这才停下手,皱着眉头把药吞了下去。吴玉芬笑道:“这是什么药,看着苦口,你却吞得这么利索。”

幼萱用明月递来的帕子沾了沾嘴角:“还不是我三哥给我寻来的,补身子的药。浩成也找大夫开了补药,每天光喝这两位的药都喝饱了,都喝了好多年了,也没瞧见补出什么来。”

赵琴笑道:“你从小身子就弱,病西施一样的人物,是要多补补的。你还年轻着呢,慢慢就补回来了。”

幼萱知道她安慰自己,便报以一个欣慰的笑。

梁莹莹笑道:“这两位开出的方子那自是好方子,回头抄一份给我。我有个要好的女朋友,也是身子弱,我拿回去让她试试。”

幼萱笑道:“找方子可不容易,这两位爷可都是不好遇上的。不如你直接拿一包回去,找个药铺一配就出来了。”于是招呼明月去拿药。

明月去了厨房转了一圈回来,却说药都煎完了,下回药补过来的时候,她再给梁小姐送过去。

这事情本不急,梁莹莹就放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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