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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好心未必会办好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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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下落,一直是关得心中的痛,也是他的心结。虽然他不如碧悠一样对父母耿耿于怀,恨大于牵挂,但身为人子,还是想见到父母,更想当面问问父母,当年为何离他而去?继母到底是不是他们离去的罪魁祸首?

险情

“老子说,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杜清泫目光深沉地望向窗外,见天空中积聚越来越多的乌云,心情忽然莫名沉重了几分,“运师得一而得天命,这个‘一’就是关得。”

再进一步解释的话,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如果关得知道他在杜清泫眼中如此重要,接近于道,不知道他是该庆幸他的无可替代,还是该无奈他被高抬?还好,现在他还不知道杜清泫在背后的所作所为,尽管他已经知道杜清泫人在单城,但杜清泫在单城哪里,又暗中在做什么,他一无所知。

关得也没有时间去猜测杜清泫来单城的真正目的,最近几天,他一直很忙,忙得不可开交。碧悠又去了石门,而且又是一去杳无音讯,他只好暂时肩负起了管理一碗香的重任。如果他再不照管一碗香,看碧悠的意思,是想让一碗香自生自灭了。

对于碧悠再去石门,关得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了,碧悠心意已决,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就让时间证明一切的对与错是与非吧。

除了照管一碗香之外,关得还要照看两个半大孩子——二小和大个。二小还好,有眼色,听话,会说话。大个就不同了,他性格孤僻而多疑,要么对关得的话哼哼哈哈地敷衍,要么索性左耳进右耳出,关得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但关得又不能赶他走,大个和二小在一起五年了,二人结下了兄弟一般的情谊,二小要留下,大个也要跟着,好在方外居的房子够住,何爷也不嫌烦,关得就留下了二小和大个。

至于出资五百万捐建孤儿院一事,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之中,月国梁已经亲自主抓了此事,并且申请了地皮,前期手续基本上已经办妥,关得的资金到位就可以兴建了。关得的资金倒是没有问题,但是他请了一个专业的设计师设计孤儿院,力求尽善尽美,想一步到位,建成之后,各项生活设施齐全,当然,如果能再配一个小学就更好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关得也不急,反正流浪儿童暂时有地方安置——滏阳区的旧城改造项目的第一个安居工程惠民小区,正式破土动工了。为工人修建的临建里面,特意辟出了一块地方,临时充当了流浪儿童的家园。

至于石门的省电视台家属院项目,比惠民小区早一天破土动工,等于是说,滨盛成立以来的两大工程,几乎同一时间开工,当是可喜可贺的大事。关得没有参加省电视家属院项目的开工仪式,不过他接到了月清影的电话,听到月清影在现场兴奋而开心的声音时,他也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热火朝天的情景。

也是,开工建设一处占地几十亩的家属院项目,在一片废墟上立起一栋栋高楼大厦,确实很有成就感。人生在世,就应该建功立业,就应该有所作为。

还好,关得参加了滏阳区惠民小区的开工仪式。

惠民小区全权交由于天凯负责,关得还是躲在幕后,并不抛头露面。一是他听从何爷的指示,防止被杜清泫察觉到他的行踪;二是他既然要走隐形掌门人之路,从现在开始适应垂帘听政的状态,就很有必要。

不过在开工仪式上,在于天凯的坚持下以及李东从的竭力邀请下,关得还是出面了。主要是李东从打的如意算盘是,关得一出面,就可以请到月国梁剪彩了。果然,一开始月国梁不想出席剪彩仪式,后来听说关得也会到场,他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开工剪彩仪式,举办得十分成功。关得躲在人群中,见台上的月国梁、李东从满面春风,见于天凯也人五人六地穿上了西装,站在台上风光八面。再看鼓乐喧天,热闹非凡,现场还有许多百姓对惠民小区建成之后的前景十分期待,都盼望着早日住上新房,让他微微感慨——不管是为官还是经商,只有做一些能够让百姓得到实惠的实事,才是正道。人生在世,总要留下一些值得纪念并且有存在价值的东西,才不白活一场。

省电视台家属院项目和惠民小区项目同时开工,意味着经历了沈伟强数次打压和围剿的滨盛房地产,终于突出重围,打响了扬帆起航的第一枪!

滨盛房地产,总算站稳了脚跟,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以省电视台一个亿的工程预算以及惠民小区五千多万的造价,两个工程下来,滨盛的利润不会低于五千万。按照股份比例,现在的关得,不显山不露水,却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千万富翁了。

参加完开工仪式后,关得在回方外居的路上,见天气转阴,有下雨的迹象,一时心急,虽然方外居有何爷在,但他不放心二小和大个。几天相处下来,二人成了他的牵挂,他怕下雨天气变凉,会让二小和大个感冒。小二和大个虽然习惯了流离失所,但二人到底还是孩子,又不会照顾自己……

主要也是关得有一个悲伤的童年,他现在视二小和大个如兄弟一般。小刀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正在逐渐恢复中,他大为欣慰的同时,更坚定了要建一座单城最好的孤儿院的决心。如果他的善举能够挽救更多的流浪儿童,可以让更多如二小和大个一样的孤儿过上吃得饱穿得暖的生活,他也就知足了。

走到半路,果然下雨了。有何爷在,二小和大个在方外居也不会淋雨,而且二小和大个的到来,也让方外居平添了许多生机,何爷也愿意和二人聊天。不过关得还是放心不下,加快了车速。他担心大个不听话,大个顶撞他没什么,如果顶撞了何爷,惹了何爷生气,就是他的不是了。

以后要好好和大个沟通一下,最好可以让大个对社会的成见和根深蒂固的自闭心理化解,关得才这么一想……电话忽然响了。

关得一时走神,从口袋中掏电话的时候,手机就掉到了座位下面。电话还是固执地响个不停,不知何故,他突然心烦意乱起来,伸手到座位下去拿电话。眼见就要将电话抓到手中时,他低头朝下面看了一眼,看清了电话正好卡在脚垫的缝隙之中。

其时关得的车速并不快,在低头看手机时,前面并没有车,而且雨也刚下,并不大。不料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工夫,等他抓住手机抬头再看向车前的时候,顿时吓得差点惊叫出声!

车前十米开外,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辆卡车,卡车不但在龟速前进,而且刹车灯还亮了,证明卡车正在减速。在国内卡车从来不装后防撞梁的前提之下,小车追尾卡车只有死路一条。

最关键的是,此时雨突然大了起来,前方白茫茫一片,让关得失去了距离感,十米的距离,以四十公里的时速,也就是一两秒钟的反应时间。

还好,卡车没有完全静止,否则关得再有通天之能,也躲不过去。紧急之下,他先是一脚踩死了刹车,眼见距离如黑洞一般的卡车尾部越来越近,如不避让,肯定避免不了一头撞上的命运。虽然他开的是奥迪,但奥迪又不是以安全著称,追求安全到了极致的沃尔沃,追尾卡车的话,恐怕也没有生还的可能。

见刹车之后,前面卡车的尾灯还在迅速逼近,关得知道必须冒险了,他顾不上看一眼左边的后视镜,当机立断,向左边猛然一打方向,汽车距离卡车尾部顶多还有几公分的距离,堪堪擦了过去,总算躲过了一难。

实际上在遇到前车突然刹车的时候,紧急刹车是最合理的处理方法,向左向右打方向,都容易引发旁边车道汽车的碰撞。但今天关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有冒险一试了。

车刹停了,还好,不幸中的万幸,后面没车。卡车也许是意识到了刚才的危险,也许是自知理亏,突然一加油门逃之夭夭了。

跑就跑吧,反正关得也没打算找卡车算账,刚才的险情,他也有责任,不能完全怪卡车。

惊魂未定,片刻后,关得恢复了平静,大雨已经倾盆,街上车辆极少。他将车停在路边,刚才才想到大个,电话就响了,然后他突然就心烦意乱,难道说,刚才的险情,和大个以及电话有关?

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内在的关联,没有孤立的事件。关得见大雨之中,天地仿佛连在一起,只见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天地应有的界限,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大个和刚才打电话的人,会是他的人生难关不成?

大个暂时不想了,关得实在想不出来大个会怎么给他带来困扰,他拿过电话,翻看一看,来电的人赫然是碧悠!

无名火

如果说碧悠是他的人生难关,也说得过去,关得没再多想,当即回拨了电话。

“碧悠,什么事情?”雨越下越大,打得车顶咚咚直响,印象中,很少有这么大的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虽然人在车内,但天地之间的寒气袭来,关得感受到了冬天的逼近。

“关得……”碧悠哽咽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天地之间的冷气,瞬间弥漫了关得的全身,“你能不能现在来石门一趟,我需要你的帮助……”

“出什么事情了?碧悠,你别哭,慢慢说。”关得心中一紧,他虽然不支持碧悠想要控股碧天集团的决定,但还是放心不下碧悠的安危,毕竟,他和碧悠同是天涯沦落人,“是不是吃亏了?”

“你别问了好不好?我现在就需要你陪在我身边,关得,求求你了。”碧悠的哭声淹没在狂风暴雨之中,让人意识到和天地之威相比,个人的悲欢太渺小了。

关得最不喜欢的就是碧悠吞吞吐吐的性格,有什么话不明说,非要绕来绕去。他本来因为大个的问题正心烦意乱,再加上刚才碧悠的电话险些让他撞车,他心中微有狂躁之意,不耐烦地说道:“碧悠,有什么事情,你就明说,别让别人猜来猜去,我现在事情很多,如果你没有什么正事的话,我没时间专门去石门陪你,而且我还是以前的态度不变——不赞成你控股碧天集团!”

碧悠沉默了片刻,挂断了电话。

关得反倒被气笑了,碧悠到底是想让他怎样?她做的本来就是火中取栗的事情,如果没有事先想过输得一无所有的后果,只想到大获全胜的美好,那么碧悠就太可悲了,白跟了何爷这么多年。

算了,不管她了,随她去,何况他也多次劝过她,不要弄险,她就是不听……关得收回心思,重新发动了汽车,回到了方外居。

大雨中的方外居,一片喧嚣,除了风声雨声之外,还有大个的吵闹声。关得皱了皱眉,推开院门,抬头一看,见大个和二小没有打伞,站在大雨之中的树下,正在刨一棵何爷最喜欢的桃树。

何爷站在屋檐之下,脸色平静,既不上前制止二人,也没有任何表示,仿佛大小和二小要挖的是别人的树一样。

“你们在干什么?”关得见状大怒,向前一步,一把夺过大个手中的铁锹扔到一边,吼道,“大个,你想怎么样?”

大个和二小被关得的怒火吓呆了,二人浑身上下被淋得精湿,几乎不成样子了,尤其是大个,不但头发乱成一团杂草,而且双眼通红,似乎疯了一样。

二小第一次见关得发怒,他吓得浑身发抖,也不知是被冻得发抖还是由于惊吓,反正他呆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关哥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大个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非说院子里的桃树难看,看了让人心烦,他就非想挖掉。我来劝他,劝不住,想拦住他,没他力气大……”

原来二小是在想制止大个疯狂的举动,关得的气稍微消了几分,他用力一推大个:“大个,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树,你为什么非要刨掉?再说,这树不是你的树,你没有权力刨掉它。”

“我就知道你是假慈悲,没当我们一回事儿。在你眼里,我们就是你用来满足同情心虚荣心的工具,你从来没有平等地对待我们!”大个不服气地冲关得怒吼,“一棵树就让你露出了真面目,关得,你真可悲,你虚伪,你让我看不起!”

关得在雨中,被雨淋得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十分难受,又被大个指着鼻子说他虚伪,他的怒火终于被全面点燃了:“好,好,你说我虚伪,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坦诚——大个,我现在非常讨厌你,请你马上离开!”

“走就走,谁稀罕住你这里。”大个转身就走,一拉二小,“二小,跟我走,这地方不是咱们的家,咱们就是四海为家的命。”

二小迟疑着不肯迈开脚步,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了关得,关得正在气头上,冲二小吼道:“你要跟他走,就别再回来了。”

盛怒之下的一句话,让二小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关得不再是他眼中和蔼可亲的关哥哥,而是一个盛气凌人的陌生人,尽管百般不舍千般不愿,二小还是和大个一起走了。

迈出方外居大门那一刻,二小回头望了一眼,见关得还站立在风雨中,一动不动,他心中默默地说道:“再见了关哥哥,这些天给你添麻烦了,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但我会一直记得你,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一个大哥哥。”

狂风暴雨也没有让关得心中的狂躁之意平息,他站在风雨中,足有十几分钟一动不动,心中在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做点好事也这么难?为什么大个这么不服管教?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直到何爷实在看不过去了,开口说道:“关得,不要淋雨了,回房间来,我有话对你说。”关得才如梦方醒,意识到他还站在雨中,浑身上下和游泳没有区别了。

回到房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关得来到了何爷面前。见何爷气定神闲,一手花生米,一手茶水,正悠然自得地坐在房间的正中,大开房门,品茶赏雨,他的心境才又平静了许多。关得心中暗道惭愧,和何爷相比,他不管是境界还是心性,还是差了太多。

“何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就发火了。”关得诚恳地认错,“现在想想,虽然大个过分了一些,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我不应该对他太求全责备了。”

何爷却并不宽慰关得,而是问到了其他:“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和二小、大个偶遇的背后,说不定有人为推动的因素?”

“什么意思?”关得一愣,一下没有想通其中的环节。

“也就是说,有人故意让二小和大个去找你,引导你进入二小和大个这些流浪儿童的世界。”何爷端坐不动,目光平和地望向外面的风雨。

平房的好处就是可以大开房门,直接亲近自然。风雨虽大,却飞不进房间,都被高高的屋檐挡在了门外,坐在房间的正中,感受外面的天地之威和清凉之风,确实十分惬意。只是现在的关得却心思躁动,无法静下心来。

“谁会这么好心帮助我去行善积德呢?”关得理解不了何爷的推测。

“好心是好心,可惜的是……”何爷呵呵一笑,笑容中,是久经世事的智慧,“有时好心未必会办好事。”

关得蓦然灵光一闪,对呀,如果真如何爷所说,是有人故意引导二小、大个和他认识,让他深陷救助流浪儿童的事件之中,而且从大个对他的成见也可以得出结论。很明显,他救助流浪儿童之举,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预期效果,相反,他还被大个气着了。

“你刚才冲大个发火,是无明火,表面上看,你是被大个牵了鼻子,实际上,你是被幕后推手牵了鼻子。照此下去的话,你的孤儿院就算落成了,你的功德也会大打折扣,因为你的心思不纯了,你被大个引发的无明火烧毁了你的功德林,火烧功德林!无明火,是一个人成就大事的道路上最大的敌人。无明火不但会让一个人失去判断力,也可能会让一个人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如果当时大个不走,非要挖树不可,你在盛怒之下,会不会动手打他?”

关得默然无语,何爷说对了,当时他真有想打人的冲动。

“如果你打了他,也不算什么,但再多想一想的话,当时大个手中有铁锹,他流浪多年,养成了孤僻和不信任任何人的性格,又缺少克制力,万一冲动之下,他拿起铁锹打你一下,再万一他下手不知轻重……关得,你想过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没有?”何爷微微叹息一声,“如果你经常看新闻就会发现,许多凶杀案,其实都是临时起意的犯罪,街头斗殴,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甚至是多看了对方几眼就引发打架,最终出了人命的事件,太多了……当然,幕后推手也许并不是想让大个和你非要弄个你死我活的下场,他只需要让大个成为你在救助流浪儿童事件上的绊脚石就足够了。”

关得明白了,如果大个的存在一直让他烦躁不安,让他经常发火并且失去理智和判断力的话,那么不用外人出手,他自己就会运势大减并且连连出错。和高人过招,他别说可以出错了,就是连一丝懈怠和放松都不行。只要他稍微露出一丝破绽,就会让对方有机可乘。而他如果在救助流浪儿童事件上出师不利的话,不但会降低他的运势和福分,而且还会进一步连累月国梁的运势。

果然是非常高明的一箭双雕之计!

实则虚之

何爷的提醒,让关得恍然大悟,忽然又想起了在医院遇到的古怪老者,于是他向何爷说出了他的疑问。何爷听了,先是想了一想,然后若有所思地笑了:“你遇到的人,正是杜清泫。”

“什么?杜清泫?”关得可是吓了一跳,一下站了起来,“杜清泫……也太让人防不胜防了吧?他向我要五千元,应该是故意测试我了?可惜的是,我没有过关。”

“有两件事情你需要注意……”何子天仰望依然阴云密布的天空,雨还很大,没有要停的迹象,他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一是要认真处理好救助流浪儿童的问题,处理好和大个的关系,二是最近要小心行事,提防意外情况的发生。杜清泫不同于毕问天,毕问天的出手虽然多是阴招,却比杜清泫隐藏在光明正大下的明招更好提防。杜清泫的手法,通俗地讲,是糖衣炮弹,让人防不胜防。高雅一点讲,是瞒天过海的高明,他在不损害自身福分的前提下,明是为你着想,实则是想让你深陷深渊之中。”

关得重重地点头:“我记下了,何爷。”

“你还年轻,现在让你正面面对杜清泫,也是难为你了。不过你经历了跌落悬崖的生死劫难之后,应该在相术和运势上,都会有一个明显的上扬阶段……”何爷深知杜清泫的厉害,所以他一再提醒关得,要小心再小心行事,否则一着不慎就有可能满盘皆输,而且还没有翻盘的可能。

关得自己还觉得奇怪:“是呀,我也觉得福祸相依,既然大难不死,那么肯定应该事后有福,谁知道我现在感觉不但没有在相术上有什么进展,就连运势上,似乎也比前一段时间低迷了许多。”

“不要急,也许时机还不到,也许是杜清泫设计的流浪儿童的局,困住了你。”何爷站了起来,走到门外,站在屋檐下,“不过不要怕,雨再大,总有天晴的时候。杜清泫再高明,也有失算的时候。他防得了问天的阴招,防得了你正面的出手,却防不了我以逸待劳的虚招。”

“何爷,您的意思是……”关得知道何爷看似逍遥自在,其实在暗中一直关注杜清泫的一举一动。由何爷坐镇,杜清泫在布局之时,肯定会有所顾忌,不敢使出全力,而且还会保留一部分精力,以用来对付何爷随时可能的出招。

“虚招,就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招数,说没有也没有,说有也有。呵呵,就和空气一样,平常你察觉不到空气的存在,但空气一旦发作,就是可以摧毁一切的狂风。”何爷背起双手,仰头看天,“雨快要了停了,关得,你什么时候去石门一趟?”

“去石门?”关得不解何爷何出此言。

“我是担心碧悠。”何爷叹气一声,“碧悠怕是有难了。”

“我明天一早就动身。”关得对碧悠的关心不同于对月清影和秋曲,他一直当碧悠是亲人。

“记住,以劝导为主,别太强迫碧悠了,她的心结,只能自己解开。”何爷又摇了摇头,然后坐到摇椅之上,闭目养神了。

下午,关得左右无事,想去找找二小和大个,不料他刚发动汽车,手机却响了。一看来电,是曾伟贤,就随手接听了电话。

“得哥,曾登科想和你谈谈。”曾伟贤的声音微有急切之意,“应该是调查史珍香幕后黑手的事情,有眉目了。”

好事,好事,关得当即说道:“好,让他马上到一碗香。”

放下电话,关得顾不上再去找二小和大个,直奔一碗香而去。到了一碗香,刚打开贵宾间,还没有来得及泡上茶,电话就又响了。

是秋曲来电。

“关得,你那里下雨没有?石门下雨了,好大的雨,我记得秋天很少下这么大的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穿到棉,你自己多注意身体,别感冒了。”秋曲先是絮絮叨叨说了一气生活上的事情,然后话题一转,“对了,你让我散播苏墨虞要调往央视的传闻,我已经胜利完成了任务,现在省台几乎人人皆知,苏墨虞有望成为省台即将调往央视的唯一一名女主持……消息是散播出去了,但到现在还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成效,你说,在这件事情上,你是不是包藏祸心了?”

天地良心,他是一等一的好人,关得嘿嘿一笑:“说实话,还真没有。如果非要说有那么一点点私心的话,我是希望邰小鱼听到传闻后,会无比迫切地要和苏墨虞一争高下,要抢在苏墨虞前面调往央视。邰小鱼一调走,省台就天下太平了,多好。”

“你真有这么好心?切,我才不信。算了,不和你讨论这个无聊的话题了,我就想问你一件事情,你什么时候来石门?省电视台家属院项目是拿到了,但也不能满足于现状,要继续大步前进不是?还有就是,你不过来,我和清影两个女孩子,总觉得太孤单了,是不是?不管是公司还是家里,总得有一个男人当家做主才让人放心,是不是?”

关得对秋曲的话也没多想,说道:“最晚明天就可能过去了,主要也是单城这边事情还有很多,一时脱不开身。对了,你有时间的话,帮我调查一下碧天集团和吴氏集团的实力和背景。”

“你不说我还忘了,你为什么让清影吃进碧天集团的股票?你是不是在和碧悠联手打碧天集团的主意?你和清影吃进了碧天集团的股票,为什么不叫我?还有,听说你要出资五百万捐助一所孤儿院,这样的好人好事,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自私!这样吧,我出一百万,和你一起捐助好了。不过我有言在先,我从来都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我出一百万,挂在你的名下就行了。”秋曲一口气说完,也不等关得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关得摇头笑了笑,真拿秋曲没办法,不过秋曲跟在他的身后也捐助一百万的举动,还是让他对秋曲又高看了一眼。能舍者能得,秋曲为人,随心所欲随缘而行,果然是无底相之人,见识和心性都高人一等。

世界上许多有钱的人,看似赚钱很容易,其实背后都有先舍后得的因果。天地法则亘古长存,永不改变,布施者得回报,一直是世界财富分配的唯一准则。

关得刚这么一想,曾登科等人就赶到了。

曾登科不是一个人前来,而是五个人全部出动。根据最近对五个人的观察和考验,五个人一心倒向,而且能力都还不错,关得基本上确定要收下几人了。

下雨的缘故,几人清一色没有打伞,都穿了雨衣。深黑色的老式雨衣,在下午阴沉的天气中,在阴冷的秋雨中,如果五个人一字排开,一言不发地行走在偏僻的小巷之中,还真有一丝诡异的味道。

见五人恭恭敬敬地站在自己面前,都微微弯了腰,关得笑了笑说道:“都坐吧,别拘谨。”

曾登科看了关得一眼,讨好地一笑:“就不坐了,直接说事就行了。关大师,经过我和小伙伴们明察暗访,再由我出面去和史珍香的丈夫郭恒大做了大量的心理工作,最终取得了郭恒大的信任。当然,在沟通过程中,游子旭、庞神算和文武艺、石中玉也付出了辛勤的劳动,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负责和郭恒大的儿子郭足球沟通,成功地让郭足球相信了他们是好人,并且成功地从郭足球的嘴中套出了一个真相……”

关得见曾登科也有意思,几个老伙伴说成小伙伴也就算了,还不大功独揽,不忘提携一下几个同伴,这种分享精神也是难能可贵的成大事必备的素质之一,他点头说道:“不错,不错,你们几个人都可堪大用,比《天龙八部》中的四大恶人善良多了。”

“呵呵……”

“哈哈……”

关得一句话,顿时让几人喜笑颜开,房间中过于拘束的气氛也随之轻松了许多,见效果达到,他用手一指椅子:“别站着了,就我一人坐着,你们都站着,好像虐待你们似的。还有,在我面前,你们不要叫我大师,叫我关得就行了,或者叫关总。”

“关总!”几人可不敢直呼关得其名,不过关得的话又不得不听,就改口叫关总了。叫了关总之后,几人分别落座了。

曾登科几人到底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很有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的经验,知道从哪里下手最快捷最行之有效,关得对几人的调查手法很是赞同。从郭恒大入手是最佳切入点,但郭恒大在史珍香意外死亡之后,肯定警惕心重,不易突破,那么以郭足球为突破口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出他所料的话,以郭足球作为突破口,肯定起到了破冰的作用。

海纳百川,方成其大

果然和关得猜想的一样,坐下之后,曾登科见关得没有大师的架子,为人随和,胆子也大了起来,喝了一口水说道:“本来我一开始开导郭恒大,说史珍香虽然死于意外,但她的背后还有故事,如果他能告诉我史珍香为什么要推关总掉下悬崖,我不但保证让他收到史珍香应得的报酬,而且还保证他的安全。不料也不知道郭恒大是受到了别人的威胁,还是他总是怀疑史珍香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死于杀人灭口,总之,他一口否认史珍香是受人指使去害关总……后来没有办法,就只能从郭足球身上下手了。先是游子旭出马,结果游子旭不喜欢足球,没能和郭足球打成一片。然后是石中玉,石中玉也不行,年纪太大了点,和郭足球有严重的代沟。最后还是文武艺出马,他到底读书多,知道郭足球喜欢哪个足球队哪个球员,很快他就成了郭足球的好朋友……”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说是简单,其实中间肯定也经过了许多小心翼翼的试探过程,一点一点推进,快不得慢不得,中间的度很不好把握。关得对几人的表现十分满意——从郭足球口中了解到史珍香确实收了别人订金,订金藏在了墙缝里。然后曾登科再次出马,对郭恒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郭恒大,现在和他合作是最明智的选择,否则史珍香的幕后主使什么时候凶性大发,说不定连郭恒大和郭足球的命都难保……

最后郭恒大终于被说动了,从墙缝中拿出了史珍香收到的订金——五万元,以及一个小型录音机。郭恒大说,他也不知道史珍香的幕后主使是谁,因为史珍香和对方一直是单线联系,而且从来不让他插手,什么事情都不告诉他。不过史珍香也留了一手,和幕后主使见面时,她偷偷录了音。

“录音机在这里……”曾登科拿出一台袖珍录音机,三洋牌的,很新,显然是新买不久。

这台录音机市场价格在三四百元左右,对于史珍香的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是奢侈品。如果不是为了有备无患,相信史珍香一辈子也不会去买这样一个家电。

关得也没再多问什么,直接按下了录音机的按键,先是沙沙的声音,听不清,随后是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不用说,肯定是史珍香了。

“一口价,二十万,你要同意我就干,不同意,一拍两散。”

“二十万?你也太敢狮子大张口了,有个人要十万我都没有答应他。看在你是一个女人的份儿上,一口价,十五万。”

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尽管他刻意掩饰,但语气中的嚣张和狂妄还是出卖了他,让关得一下就听了出来他是谁——沈伟强!

果然是沈伟强!关得心中强压怒火,猜测是一回事儿,在铁证如山真正指向沈伟强时,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他心中一阵冷笑,在沈伟强和史珍香的讨价还价中,他的生命原来只值十几二十万。

不过有时想想也真是可悲,一个人或许身价千万甚至亿万,但在别人眼中,或许只值一二十万。所以说,适当地放低身段,让自己谦下而平和,是一个成功人士必备的心态。

财属水,水性流低。所以自高自大者,往往无财,就算侥幸继承了遗产,也早晚会挥霍一空。毕竟,财富如大海,海纳百川,方成其大,高山之上,从来不存水。

对话在继续。

“二十万,一分也不能少,要是你不同意,我转身就走。我不信你还能找到别人,别吹牛了,十五万帮你杀人,这是丧尽天良的事情,十五万怎么够?没有二十万保证下半生的幸福,谁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赚卖命钱。”史珍香的声音和她的长相一样,极其普通,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北方中老年妇女的声调,有着浓重的单城口音。

沈伟强似乎被史珍香拿住了,他沉默了片刻才问:“你凭什么值二十万?”

“凭什么?”史珍香冷笑连连,她冷笑的声音从录音机中传来,依然可以清晰地听出轻蔑之意,“就凭我长相普通,谁也认不出来。就凭我对丛台峰的地势特别熟悉,知道在哪里推人下去,最能摔死人。就凭我下山的速度快,可以很快逃跑……就凭我是你唯一的最佳人选,所以只要你二十万不多。”

“好吧……”一向精明过人处处算计别人的沈伟强,在史珍香面前,没有占据半点上风,反而被史珍香完全牵了鼻子,“如果关得不去丛台峰,你怎么办?”

“不去就等着,只有丛台峰是最好的下手地点,别的地方都太扎眼,容易被当成刑事案件,我可不想天天被警察查来查去。你放心,单城人都喜欢去丛台峰,尤其是年轻人,关得身边好几个女人,他肯定会去。国庆期间又是丛台峰最好看的时候,错过了这个机会,也许你还得等一年。”

“行吧,就这么定了,我出钱,你办事,先付五万订金,事成之后,十五万一分不少给你。另外,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面……知道我的意思吧?”

“知道……”

录音就此中断了,关得轻轻地拿起录音机,心想沈伟强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他还有证据落在史珍香手中。或许在他眼中,史珍香只是一个穷苦的社会底层的中老年妇女,没什么见识,就知道要钱。他哪里知道,很多时候,大人物也会被不起眼的人打败,高傲的富二代,说不定最容易栽倒在平民百姓手中。

录音机很轻,轻若无物,又很重,重逾千斤,他看了曾登科一眼:“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就我们五个人,没别人,对,还有郭恒大和郭足球,郭恒大说他没听过录音机里面的内容,我估计他在说假话。郭足球肯定不知道,他还是一个孩子……”曾登科以为关得要对郭恒大下手,忙为郭恒大和郭足球开脱。

“这样,录音带复制几份,你先保存起来。另外,安排郭恒大父子搬家,如果他们在外地有亲戚,最好离开单城,防止事发后有人丧心病狂对他们下手……”关得想了一想,“复制好的录音带,给我一份。”

“明白,关总。”曾登科长出一口气,他还真担心关得要对郭家父子下手,那样的话,他就成罪人了,没想到,关得如此宽宏大量,对史珍香的家人没有一丝怨恨之心,这就让他更坚定了跟随关得的决心,“录音带已经复制好了。”

一边说,他一边从身上又拿出一盒录音带,交给了关得。

关得点了点头,心想曾登科别看以前是一个江湖骗子,办事情倒是细心周到,是一个可用之人,就说:“老曾,你们五个人现在去惠民小区项目部,找于天凯,让他为你们安排工作。如果以后干得好了,惠民小区建成后,每人以成本价买一套房子不成问题。”

曾登科喜出望外,连连说道:“谢谢关总。”

游子旭四人也是喜形于色,跟了关得,不但以后可以学到真本事,还有钱赚有好房子住,人生前景真是光明大好呀。

庞神算大着胆子问道:“关总,我们跟着您,不是只为了赚钱养家,是想学点真本事……”

关得哈哈一笑:“你们几个放心,等机会成熟了,我会传授你们一些真本事,前提是,你们从现在开始,必须踏踏实实干事,老老实实做人。”

曾登科几人一走,关得见窗外雨差不多停了,就给月国梁打了一个电话,说想和月国梁见上一面。月国梁让关得晚上到家里做客,正好苏姝娥有一段时间没见关得了,挺想关得的,想和他说说话。

关得虽然头疼苏姝娥明显对他和月清影有撮合之意,但还是不好拒绝,就答应了。

晚上,关得让李映秀负责照顾何爷,他一个人开车前往月家。以前去过月家几次,现在轻车熟路,没有月清影的带领,他也顺利地敲开了月家的房门。

开门的正是苏姝娥。

“关得来了,快进来。”苏姝娥一脸喜欢,热情地迎接关得进门,让关得换鞋,“那双新买的拖鞋,对,绿色的那双,专门为你买的,以后是你的专用拖鞋。”

关得无奈地接受了苏姝娥的热情似火,他也听出了她的暗示,是当他家里人了。

月国梁正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关得进来,放下报纸,用手一指沙发:“来,坐。”

关得坐下,眼光从苏姝娥的脸上一扫而过,刻意停留了几秒钟,将苏姝娥的面相尽收眼底。

上次坠崖在树上倒挂的时候,关得忽有所悟,以为会有境界的突破,不料获救之后,直到今天,他也没有一丝要突破的迹象,就让他微有郁闷。不过尽管如此,以他目前的境界,要看清苏姝娥的面相,还不在话下。

欺人如欺天

以前虽然见过苏姝娥,但由于先入为主的原因,关得一厢情愿地认定苏姝娥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好吧,是常务副市长的夫人也改变不了她是家庭妇女的事实,所以他一直忽略了苏姝娥面相之中的与众不同之处,现在刻意审视,顿时吃了一惊。

苏姝娥的面相乍一看十分普通,虽然隐约可见年轻时的风姿——母亲的基因不好,通常生不出漂亮的女儿,但她既不如月清影出尘和清冷,也缺少碧悠小家碧玉的贤淑,相貌中等,面相中等,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出类拔萃之处。

但实话实说,大富大贵之人,面相之上肯定有常人所不能相及之处,苏姝娥生得富贵嫁得高贵,正是一个女人一生幸福的极致。有多少光彩照人的女明星和她相比,既不如她出身大富之家的华贵,又不如她嫁给高官的幸运,所以苏姝娥面相初看之下普通,但仔细观察,却可以看出她普通的面相之中,隐含了一股平和、从容并且高贵的气质。

也就是说,苏姝娥的贵命,不是贵在面相之上,而是贵在气质之上,或者说,贵在骨子里。关得至此心有所悟,贵在表面之人,虽然风光,却容易被人看穿,失之于肤浅。贵在骨子里之人,虽然平实,却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测,不过有时也会失之于隐晦。倒不是说哪一种好哪一种坏,好与坏不在表面,而在心性。苏姝娥先天大富后天大贵,对世间之事也会淡然许多,她的幸福才是人生最厚实最真实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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