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4-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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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弓彧川的工作有了变动,转岗到分局办公室当了秘书。在团委,他写文章的能力,已经得到不少历练,而给别人的文章做文字处理工作,却很少遇到。做秘书,这是最基本的门槛,各部门起草的文件,都要经过秘书文字处理后,再呈领导签发。兴头上的他,出师不咋顺利,一上手就碰到了点小麻烦。企管办要发份文件,是关于质量管理。这是洋和尚念出来的经文,在国内引进与运用后,一直是形式大于内容。起草文件那位老兄,先把它的来龙去脉,洋洋洒洒地介绍了五六页,再是上级文件的要求,到了第八页,才是分局的实施办法。弓彧川连着看了三遍,文字没啥问题,他掌握的修改符号好像没用场。但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噢,这是分局发到基层站段的文件,要求贯彻执行和照着去做的。它从哪里来,到过哪里住,这与发文宗旨没啥内在联系啊。对了,前面这部分完全是画蛇添足。他弄明白了,就把前八页的篇幅,压缩到半页纸。打字员把清样稿送给文件起草人,这位老兄还没校对,就气冲冲找到弓彧川,理论来了。
“你们秘书,就是看看文件里的错别字,修改一下不通的语句。凭啥把我前面的内容一笔勾销了呢?没看见我们主任签过字的啊。”
“老哥,不急,你先坐下来,咱俩慢慢沟通。我以为,首先,你要发的是分局文件,局长签过才算数,这是其一。其二,这份文件前面七八页内容,我学习了好几遍,也增加了相应的知识。但作为机关行文,有别于科普类文章,在这里是多余的,基于这样的考虑,我就删除了。”
“我们的想法,是在要求基层做这件事的同时,给大家讲清楚它诞生和发展的过程,一方面科普一下知识,再一方面,增加大家的兴趣。”
“但文件,应该有它的严谨性和严肃性,都是开门见山,直入主题的。你这由头太长,会影响学文件人的积极性的。”
“你的意思,是不尊重我们部门的意见,继续坚持你的做法?”
“这点,是的。”
“那咱俩就没话说咧,我找你们主任去。”
弓彧川赶忙起身,想留住这位老兄。他是新来的秘书,为这事弄到主任那里,怕对自己不利,但还是没能挡住他。
结果,这位老兄,被主任半开玩笑的教训了一顿,才算息事:“我大概翻了你的大作,你喜欢又臭又长的毛病,还是一点没改。前面从杂志里抄来的尽是废话,如果我的秘书没删掉,发出去你这文件,没看见不说,我发现了,还要扣他的奖金呢。”原来,他们俩也是同学,一起分来金州分局的,还是弓彧川的学兄呢。
当秘书,除了能写文章外,还需要有一个长处,那就是笔尖下的文字,写出来得有点娟秀,起码让领导看着顺眼。弓彧川知道自己的字,比较丑,有点拿不出手。到办公室不久,就给自己定了条规矩,每天晚上睡觉前,练习一小时的钢笔字,或者描红,或者抄写古诗词,量化的任务必须完成。爱人看见他坚韧的样子,有时候心疼地说:“奔三的人了,还那么辛苦,咱干个差不多就行了。再练,也成不了书法家。”“字是文的脸,一堆乱麻般的文字,谁还有耐心看完你的文章。咱要求不高,这脸面上起码长的端正些干净点。练过一段时间才有体会,老祖先造字,讲究的很。每个汉字,你不掌握它的结构,就写不到位,要么松松垮垮,要么别别扭扭,咋看咋不顺眼。坚持个四五年,拿出来不被笑话就成。”
一年一度的春秋检,算是办公室的一件大活,分局长亲自带队,机关各部门负责人参加。办公室得提前联系确定好机务段的机车,车辆段的卧铺车,客运段的服务人员,排好检查各站区停开时分表,再下发电报。这些具体的活,是分管安全口秘书的专利。弓彧川找到上年度的资料,作为参考,紧锣密鼓地推进着各项任务的落实。要说难度大的话,还是分局领导上车后,对检查发现的设备隐患和管理漏洞,要求尽快下发检查通报。弓彧川就得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里,一次性落笔起草电报稿。因为没时间再誊一遍,而且局长一般只交代几句要点,过后基本不细看就直接签发。对问题描述的详略、批评用词的程度、要求是否得当,都得他把握的差不离。尤其是在检查车运行中,坐在不停摇晃的公务车上写字,没经历过的人,难以理解。春秋两次检查,每回都得一周多时间,至少要发三四份这样的电报。钢笔字写的跟狗爬一样,还不让站段长们笑掉大牙。
做秘书,有时候也会像消防兵一样,紧急出动,不过跟救火不同的是,他们救助的是文字材料。时令进入盛夏,持续高温,南方的闷热,憋的人有点喘不过气来,谁都想呆在空调房里一步不动。弓彧川却偏偏来了件要紧活,铁路局要召开经验交流大会,选定金州机务段有个书面交流材料。材料早先布置给了机务段,也通过了局机务处把关审定。但在会前三天,铁路局办公室最后定稿时,没有通过,要求重写。信息反馈到分局办公室,因为是机务口的活,责无旁贷地落到弓彧川头上。他从机务段要来材料底稿,乘最早一趟列车去铁路局赶考。路局办公室副主任,在局招待所接待了他,交代过材料的质量要求和时间节点,让会务组安排了房间。
弓彧川匆匆回到房间,打开主任特意借给他的笔记本电脑,开始绞尽脑汁的思考。按照会议要求,根据原材料,再结合平时掌握的素材,他先拟了个详细提纲:四个部分的大标题下面,各有五个小标题,小标题里面套有内容点,再三斟酌后,呈给负责定稿的路局办公室副主任。看完他拟的提纲,领导稍作调整后,很快通过,并叮嘱道:“好兄弟,今晚得辛苦你熬个通宵了,明天早饭后送我定稿。”
吃过晚饭,弓彧川摆开阵势,先把原材料里有用的素材,粘贴过来插入到新拟的提纲里。然后,啪嗒啪嗒地敲响了键盘,时而停顿下来,高速旋转的思维系统,寻觅筛选着最恰当的语句。不多时,他光着的膀子,已经开始渗出汗珠。邻床上会务组的老同志在休息,睡前特别招呼过,说身体不太好,怕受凉,请他别把空调开的太低。弓彧川的体格,虽不是很胖,却尤其怕热,平时一个人在办公室,都把空调遥控器按到最低。房间的蚊子,可以用灭蚊器驱赶,身边的闷热,只能用水龙头降温。每过一小时,他就得去卫生间擦洗一遍。写文章,是一种坚韧的脑力劳动,熬了一整夜,直到窗户外初升的太阳光,照到他没沾边的床上,才敲完材料的最后一句话。老同志可能是不习惯在灯光中睡觉,夜里频繁地翻身,还起来两三回上厕所,这会却睡得深熟,呼噜声山响。弓彧川抬起左腕,看了看手表,时间是清晨七点整,窗口飘进一丝凉风的问候,使他忘记了不眠夜的劳累。早饭还有半小时,他悄悄拉开房门,在花草间悠闲,散漫着彳亍的脚步,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臂膀。写完了材料,压在心上的石头落了地,他感到浑身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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