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 再临博间 第八章（2/2）

调戏新郎可是历史悠久的传统节目。

「什么！？」凤鸣大叫一声。

冉青答道：「不是请，而是抓。听说设了一个送礼物的节日，别的人不送犹可，新郎怎么可以不送新娘子礼物？我是怕尚侍卫不懂得对秋星表明心迹，出于兄弟之情，特意把他带过来让少主教育。否则，今天没有送上礼物，他难逃被秋星赶出洞房的厄运。」

容虎也是全身剧震，不敢置信的惊喜从眸中狂涌出来，大叫一声，「烈儿！」

凤鸣哈哈笑道：「冉青，你怎么把他也请过来了？」

转身就冲出房门。

大家一看，居然冉青也大步跨了进来，手上还拖着一个尚再思。

凤鸣这时哪还顾得上光溜溜躺在床上的「荒淫昏君」，跟在容虎身后就跑了出来。

话音刚落地，一把声音立即接上来，笑骂道：「好啊！曲迈，你也太没有良心了。不是说兄弟之情也算感情吗？你满脑子只有情人妻子，把我们这些兄弟都丢一边去了。亏我还辛辛苦苦在同泽城门上把你的小命捡回来。」

一路冲到大门外，容虎已经和刚刚下马，走进大门的烈儿抱成一团，亲兄弟分离后日日悬心，忽然看见这调皮的弟弟，连容虎都差点淌出英雄泪，眼眶湿漉漉的。

只有曲迈颇为苦恼，「容虎还好，礼物可以送给秋蓝。可是我又没有情人，又没有妻子，买了礼物送谁好呢？」

凤鸣看见这幕，眼睛也湿润了，酸着鼻子站在一边。

接下来，众人又开始商议如何派钱，到什么地方买东西好。

烈儿一抬头，看见凤鸣，「啊」了一声，「是鸣王。」

不过这个问题暂时抛开，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光说钱就太市侩了。

松开容虎，接着就要行礼。

可见萧家可以成为天下首富，真的有其深层原因。

不等他跪上，凤鸣早跑了过来，双臂一展，紧紧抱住这个和自己共过不少患难的少年。

不愧是罗总管，原来账是这么算的。

「烈儿……烈儿！你总算回来了！你吓死我啦！吓死你大哥啦！」

凤鸣差点晕过去。

「鸣王……」

「当然是萧家的一件大喜事，少主算算账就知道了，」罗登笑眯眯地掐指算道：「就算少主说的，要赚钱首先要促进那个什么消费……哦，对了，是消费冲动。如今西雷王下了王令设立佳偶节，此一送礼物的风俗新鲜有趣，日后必定风行各国。这样说来，每年三月三日，穷人买小礼物，富人权贵则买大礼物，想我萧家生意遍布天下，有大量的人买东西，钱还不是都赚到我们萧家口袋里？今日区区派出的一点小钱，实在微不足道。妙极，妙极！实在不愧是我们萧家少主，想得透，看得远。哈哈哈！」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真要打你的小屁股！狠狠地揍你一顿！所有人都为你担心，你知不知道？」

最多算是西雷的一件纪念性大事吧？

「属下其实有要事禀……」

凤鸣奇道：「咦？这也算萧家的大喜事？」

「不过这次我还是饶了你，因为你回来得太好了！今天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好日子，秋星嫁人，又是佳偶节，虽然秋月赶不及过来，但你把这个遗憾完全给弥补了！嗯？什么东西这么香？你擦了香水吗？」

罗登笑容满脸道：「这是萧家一件大喜事，有什么辛苦的？」

抱住烈儿的凤鸣兴奋得不得了，还好奇地把鼻子凑到烈儿脖子上嗅嗅。

凤鸣开始还挺担心像圣诞老人这样派钱会被罗登唠叨，不料罗登如此知情识趣，大为高兴，「罗总管，这事就辛苦你了。」

好香啊……

罗登人老心不老，对于这位神奇的少主异想天开的主意，他通常都双手赞成，大步走进房里，呵呵笑道：「佳偶节的事情，属下已经知道了，少主放心，我们随身带了不少从萧家大船里取出来的黄金白银，买七、八十座大宅子不敢说，买千来份礼物是绝对够的。要是少主点头，现在属下就给这里所有人一人发一块白银、让他们有点底气，要是看上的东西稍贵不够银子的再来领。」

一辈子也没有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容虎不但带回了罗登，顺道的，曲迈崔洋等一伙人都来了。

让人好想……睡觉。

本来就喜气洋洋，没想到忽然又跑出一件设立佳偶节这样有趣的事，这伙人大部分是年轻人，少不了好奇心，一听容虎说了新节日规则，都说好玩，就算许多萧家人并非西雷人，也跃跃欲试。

凤鸣眼前一黑，抱住烈儿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松开了，猛地往后一倒。

今日尚再思结婚，大家都早就得到消息，反而是凤鸣知道得最晚。

「鸣王！」

容虎果然去找罗登。

「少主！」

说了一番话，忽然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对了，大家恐怕都要买礼物，不过这阵子逃亡兼打仗了，又没有打工，大家身上钱都不多吧？快点叫罗总管来，看他能不能来点经济支援。」

众人一阵惊叫，容虎离得最近，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失去知觉的凤鸣。

他经常被容恬笑骂小笨蛋，这次可以骂容虎一声小笨蛋，实在非常得意。

下一刻洛云闪电般地出现，从容虎手里接过凤鸣，低头迅速扫了凤鸣一眼，一瞬间似乎若有所觉，身躯一震，抬起头来，盯着呆在原地惊讶莫名的烈儿，厉声问：「你身上那是什么香味？」

凤鸣呵地笑道：「容虎你这小笨蛋，感情的东西也能列规矩吗？反正人间真情万种，有爱情、友情、亲情等等，数之不尽，只要彼此珍惜疼惜，就叫彼此之间有感情。例如父子之情、母女之情、姐妹之情、朋友之情、夫妻之情，哦，说到夫妻之情，你要是疼爱秋蓝，也一定要给她准备礼物哦。」

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容虎还当是什么要紧的纪念日，捧着王令一读，也忍不住笑了，「彼此之间有感情的人要互送礼物，这个十分新鲜有趣。不过，不知道怎么才算彼此之间有感情？大王要不要再明白列出几条规定。」

烈儿亲眼看着前一刻还好端端的蜂鸣，顷刻忽然倒下，震惊得非言语可以形容，站在那里犹如石化一般，被洛云冷冷一喝，如同寒冬腊月天中被当头淋了一盆冰水，浑身一颤，游魂般道：「这是……这是香魂断……」

容恬把王令给他，「本王新立了一个节日，这上面写了缘由和规矩，你带下去，给大家看看。这算是西雷的一道新法令，别国人未必要遵从，不过本王自己的手下，务必按照这个来办。」

霍地目光一跳，看向倒在洛云怀里，不省人事的凤鸣，露出极惊恐的表情，不敢置信地缓缓摇头，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利声音道：「不……不……这不是香魂断，这是文兰，这是文兰！」

容虎并未去远，还站在门外和手下吩咐事情，听见容恬喊人，赶紧又进去，问：「大王有什么吩咐？」

容虎脸色巨变，喝道：「烈儿！不许胡说！你身上怎么会有文兰？你别胡说！」

走到书桌上，拿起备在一旁随时待用的笔墨，寻了一张空帛，龙飞凤舞地泼墨挥毫，不一会，就掷了笔，扬声叫人。

永逸看烈儿脸色，亦不是苍白难看可以形容，竟成了紫金色，决不能再受一点刺激，挺身挡在烈儿身前道，瞪着容虎道：「不要再逼他！你知不知道他刚刚才从敌人手里逃出来吗？」

「你其实就是想上街玩吧？」容恬一矢中的揭破凤鸣的小诡计，在嫩嫩的脸颊上扭了一把，「别急，让本王先下一道王令，让这佳偶节热闹点。」

「不是，不是的……」

凤鸣大乐，击掌道：「妙！佳偶节，彩头很好，刚好尚再思和秋星这一天完婚，不是正好佳偶吗？既然如此，我们更要去街上逛逛了，不然怎么买礼物？」

一缕细细的、令人不安的声线从永逸身后飘出来。

容恬当然顺着他的意思，点头道：「极好，今天刚好三月三日，日子是一双三，有双双对对之意，此地又名佳阳，暗指阳春三月，可成佳缘。这个送礼物的节，索性就起名叫佳偶节，比你那个生蛋节好听。」

「我不是逃出来的，是他故意放我走的，他……余浪他……这些日子来，他喂我的，不是什么香魂断，是文兰汁液，是可以让我身上散发文兰香味的药汁！」烈儿艰难地说到这，已满颊带泪，蓦然仰天，用尽了力气凄厉惨绝地嘶喊：「余浪！你骗鸣王吃了沉玉，用我当文兰的香引！你……你好狠毒！」

把两片淡红的美唇微微抿起，沉默了一会，忽地眼睛一亮，兴奋地道：「不如就今天如何？」

拔出永逸腰间佩剑，手一翻，就往项颈上横抹。

君王如此浪漫，凤鸣一怔，心里甜甜软软，倒不好意思再取笑什么。

「烈儿！」

容恬听了，竟心神向往，出了一会神，才道：「天下居然有这样奇妙的节日，专设这么一日，让彼此互送礼物，表白心意。你怎么不早说，本王早该下一道王令，定一个这样的节日才好，每到那一天，本王就亲自挑一样礼物送你。对了，还要像你说的那样，用漂亮的绸缎把礼物包起来，让你猜不到里面是什么。」

「不要！」

凤鸣笑得前仆后仰，揉着肚子喘了半天气才顺过来，把圣诞节的来由和节日时人们会干什么大概说了。

容虎和永逸早就听出他嘶喊中藏了不祥，急吼一声，一个抱腰，一个夺剑，虽然两人速度快如闪电，夺下剑时，烈儿脖上已经多了一道血痕。

容恬听了他半截子话，奇怪地问：「你刚才说什么？怎么从前生蛋？」

鲜血飞溅。

「你懂什么？自己挑的礼物才代表自己的心意，我记得从前圣诞……嗯，算了，没什么。」

烈儿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软，倒在永逸怀里。

容恬失笑，「你萧家有多少宝贝，随便叫罗总管弄一样出来送给秋星就好了，街上能买到什么？」

永逸眼睛通红，几乎疯了一样，抱住烈儿大声唤他的名字，容虎掏出怀里的药瓶，不顾一切地往弟弟脖子上冒血的伤口狂倒。

凤鸣见他转身就走，赶紧在容恬怀里探出头急急地道：「等等，就算不隆重，但礼物还是要送的。你出去采买东西记得带上我，我要送秋星出嫁礼物。」

正乱成一团，穿好衣服的容恬已经到了，挤入人群中心，皱眉问：「出了什么事？」

容虎连忙应是。

目光一转，落到洛云这里，脸色徒变，「凤鸣？」

容恬学着他的样子，也是嘿嘿一笑，狡猾地忽略这个话题，偏过头去吩咐容虎，「婚事就定在今晚，你去筹备吧，仪式简单高兴就好，不必过于隆重，夫妻最要紧的是相亲相爱。」

抢上前，劈手把凤鸣从洛云怀里夺过来，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晃了两下，凤鸣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凤鸣赶紧给出他早就想给的建议，嘿嘿道：「这些天来你辛苦劳累了，明天还要上路，保存体力很重要。今晚怎么也轮到我抱你了吧？」

容恬一怔。

容恬虎目精光一闪，同样压低声音，好像两人交谈机密似的，「鸣王有什么新鲜有趣的建议？」

刚刚才好好的，自己不过是穿衣服晚了一点出来，怎么……

凤鸣瞅瞅站在房子另一边的容虎，凑到容恬耳边，压低声音问：「既然今晚是你离开之前的最后一晚狂欢，要不要玩点别的新鲜节目呢？」

心脏，好像被人掐住一样，疼到了极点。

容恬暧昧地斜眼扫扫他，「本王能不能要求鸣王你用别的方式表扬我呢？」

一转眼，恐惧的火焰，骤然烧至全身上下每一点每一处。

「对了，容恬，你大有进步哦，这么会为下属着想，嗯，让我想想，这次重逢我好像表扬你很多次了。」

容恬用发抖的手抱着凤鸣，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问众人，「出了什么事？说！」

有了这件喜事，因为容恬即将离开而充满的离愁被冲淡了不少。

目光凶狠，如欲择人而噬的疯兽。

秋月，拜托你一定要及时赶回来啊。

极度焦虑之下，声音干哑的完全变了。

凤鸣想像一下尚再思激情难耐却只能老老实实等容恬回来才能正式成亲的可怜样，不禁噗地笑出来，点头道：「嗯，为了尚侍卫的性福生活，还是让他和秋星早点名正言顺的好。」

夜空中的漆黑好像全部压下来，变成一块块无形的沉砖，压在所有人身上。

容恬心里也不好受，赶紧搂着他柔声哄了一阵，保证一定尽快回来和凤鸣会合，还道：「尚再思和秋星的亲事，毕竟是我下王令撮合的，娶亲当夜我这个大王要是不在，未免有点不像话。所以趁着现在我还没有走，赶紧给他们把喜事办了，也算了结一桩心事。不然，难道要拖到日后你我重逢的时候才办吗？秋星我不知道，但尚再思一定等得无比痛苦。」

一瞬间，世界死寂般的沉默。

俊美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没什么能形容此刻的滋味。

「这么快？」凤鸣一愕。

在一切最接近光明的这一刻，西雷最大的敌人——离国，放出了他蓄势待发的狠辣一击，而且正中目标。

容恬苦笑，「明天。」

当西雷鸣王剧毒发作，人事不省地倒下，这一刻，所有一切光明化为无止境的漆黑。

满脸不舍地问：「你什么时候走？至少可以待上两天吧。」

容恬费尽重重心血争取来的优势，凤鸣绞尽脑汁赢得的惊隼岛大捷，众人拼却性命，共同度过的、熬过的每一点每一滴——所有辛辛苦苦拿到手中的成果，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

只是没想到这个最不想提及的问题如此快就提上议程了。

谁能想到？

唉，这就是统一天下必须付出的代价。

在经过了这么多艰险苦难后，

凤鸣也知道两人重逢后，还是要面对离别的。

在明明已经识破了沉玉文兰的阴谋后，

容恬把他拉到身边，叹了一口气，才道：「见你这几天这么高兴，所以一直没有和你提。西雷那边还有一些要紧事等着我去办，所以，我不能在佳阳久留。」

在好不容易逃出险象环生的同泽后，

凤鸣看看容虎，又回头看看容恬，「有别的原因吗？」

在面对了奸谋、背叛、死亡，在以少对多的极危险境地下，取了旷世奇迹般的惊隼岛大捷后，在有情人终于重逢，尝到久违的欢乐和甜蜜后……

容虎不说话，用请示的眼神看向容恬。

谁能想到？

凤鸣蹙眉道：「还是太急了吧，如果路上不好走，耽搁了怎么办？再说，就算秋月今晚赶来，一抵达就面对秋星的婚宴，也是挺仓促的吧。」

最终赢了这一局的人，会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余浪。

容恬朝容虎使个眼色，容虎很正经地禀道：「属下接到派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秋月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今晚就能抵达佳阳。」

不，应该说，最终赢得这一局的，是看似不动声色，其实却一直潜伏在暗处，爪牙之锋利更胜往昔的——离王，若言。

「啊？今天晚上就让尚再思和秋星成亲？」凤鸣在佳阳的城守府里，才接到这个消息，微微吃了一惊，「秋月不是还没有过来吗？婚礼上缺了她可就不完美了。」

阿曼江大战后，昏迷中苏醒过来，重新抬起头来，以虎狼之姿霸视天下的离王，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最不可思议的时刻，赢了这一局。

月老当然是为他们指婚的大王容恬。

但，这一局，只是，他和西雷王容恬不死不休的无数次战局中，

尚再思和秋星的婚事，就安排在抵达佳阳的当日。

其中的，一局。

子岩所言不虚。

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