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 王威浩荡 第十二章(1/2)
军方众人脸色黯然,显然烈儿所言非虚。
凤鸣愕然。
怪不得东凡王宫里侍卫数量骤减,而突袭军务议厅这般容易得手。看来东凡王宫已经成为瘟疫肆虐的地狱。
烈儿大声代替他们答道:“东凡不遵神灵嘱咐,处处与鸣王作对,结果惹来弥天大祸。三日前开始,瘟疫从各军营中蔓延,不但士兵们染病即死,活活折损东凡大半兵力,而且连一向自认为得到神灵爱护的贵族将领们也不能幸免。我看他们的高级将领现在一大半已经身染重病躺在床上,另一半到都城外躲避瘟疫,只剩下几个在这里支撑大局。”
他不过昏迷了七天,有什么病毒这般可怕,能在七天里严重创伤庞大的军方?
容恬反常地沉默。
兵不刃血以豆胜。
凤鸣筋疲力尽地站起来,心头疑问重重,问道:“军令司大人和苍颜将军哪里去了?”
凤鸣思索片刻,身躯猛震,看向容恬。
军方众人脸色齐变。军家世代掌握东凡军权,已是军方所有人心目中不可侵犯的神圣所在,要让容恬等当着他们的面侮辱了军亭,那即使将容恬等千刀万剐又有何用?
容恬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点头,表示他猜对了。转身面向东凡众兵,朗声问:“鹿丹国师何在?”
烈儿冷冷道:“真好笑。你们乖乖恭送我们出宫,我们就留你们十三军佐一个全尸,不然,先奸后杀,让我们这些兄弟临死前享受一下。”他向来口无遮拦,一眼看出军亭是女孩,当然不肯轻易放过奚落对方的机会。
“鹿丹在此。”鹿丹早下了马,排众而出,虽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却无惊色,仍闲淡自若,风华倾倒世人,来到容恬面前两丈处站定,打量英气勃勃的容恬一番,幽幽叹道:“西雷王真是英雄盖世,不仅用诈死计害鹿丹算计错误,还杀进东凡王宫,让东方整个军方系统胆战心惊。”
第五军军佐在厮杀中已经断了一条手臂,左脸也挨了一刀,血流了一身。他排开众人,走前隔着双方留下的空白地凝视容恬,沉声道:“你们已到绝境,放了十三军佐,留你们一个全尸。”看来他是在场的最高级别的东凡将领。
容恬冷笑道:“国师也够厉害,从我手里骗走凤鸣,这次又设下毒计逼我入宫现身。我露了什么破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未死的?”
凤鸣极目远眺,“咦”了一声。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看不见军青和苍颜的身影,难道容恬突袭军务议厅的时候把他们给杀了?
凤鸣吃了一惊,瞪眼看着鹿丹。
情势陷入沉滞的胶着。
鹿丹睿智的眸子轻转,笑道:“没有任何破绽。说起来真教鹿丹不得不佩服鸣王与西雷王,鹿丹派出多人日夜监视鸣王的一举一动,不曾看出一丝他与西雷王确实有联系的痕迹。唉,如果有破绽,鹿丹何必到今日才设下此计?鹿丹只是凭借自己的直觉和内心的不安猜疑罢了。可叹,若早一日猜到此事,情况便不会象现在这样。”
刀剑仍在手,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容恬人马在内,东方军方人马在中,鹿丹的白盔人马在外。
“难怪我莫名其妙又昏迷不醒七天。”凤鸣恍然大悟:“国师故计重施,容恬若没死,一定会忍不住到我身边。”露出愧色。
只有被燃着的枯树,发出烈烈声。
要不是为他,以容恬的才智,怎会中鹿丹的毒计陷进如今的绝境?
所有视线集中在那石柱下方,方才杀声震天的东凡王宫忽然死寂一片。
优美的唇逸出一丝无奈的苦笑,鹿丹深深看入凤鸣眼中,轻叹道:“鸣王不要怪我。其实西雷王何尝不知道这是计呢?但这种情况下,有的人却是明知道会中计也要来的。”
鹿丹的白盔人马接到命令是要保证凤鸣的安全,见侍卫们不继续攻击,也纷纷住手。
凤鸣身躯猛震,脸色煞白,慢慢转头,会说话的大眼睛看向容恬。
侍卫们听见自家长官纷纷下令,愕然住手,退开半圈。
容恬耸肩,淡然道:“万一不是计,而是你真的病重,我却没能进来救你。岂不是要我后悔一辈子?对了,”他看向鹿丹:“刚才国师说如果早猜到一天,情况就会大大不同,请问国师此话何解?”
“住手!他们抓了十三军佐!”
鹿丹尚未开口,凤鸣早猜到答案,代鹿丹朗声答道:“因为就在那一天前,大王已经将另一把无双剑佩上了。从此以后,我的性命与大王连成一线,我如果死了,大王也会没命。鹿丹国师此后疑心容恬没死,设计害我昏迷,诱捕容恬进宫,却要在南门才设下精密的埋伏,就是因为南门是个适合设置地网的地点,要活抓和容恬在一起的我,只有用地网才最有保证。”
东凡军方的人这才看清楚容恬剑刃对着的人是谁,有人惊道:“是十三军佐!”
这几天活泼异常的太阳救了他们,气温稍微回暖,使积雪融化,露出小块地面,埋在积雪下的地网显出一丝的脉络痕迹,使凤鸣在孤身踏上陷阱时蓦然察觉,转身便跑。
烈儿连吼了三四遍,嗓子早嘶哑了。容恬赶来,一把抢过军亭,大喝道:“东凡下一任军令司在此!军青,你不要你的独生女儿了吗?”中气十足,压过满天喧嚣。
如果不是凤鸣引来鹿丹的人马,而鹿丹又严令阻止军方人马追杀凤鸣,恐怕容恬这边的人早被屠杀完了。
众人杀得狂性大发,哪能听清他嚷什么,依然刀来剑往。
冥冥中,难道真有神灵保佑?
烈儿嘿嘿笑道:“那正好。”一把扯了昏迷中的军亭,匕首抵在她脖上,运气高声喝道:“都给我住手!否则我割断这个小妞的脖子!”
鹿丹点头道:“不错。我猜错一步,连累大王有了性命危险。现在只能竭力保住鸣王性命,再杀了西雷王,好让鸣王死心跟着我家大王。”
凤鸣定睛一看,诧道:“是军亭,她是军令司的独生女儿。”
五军佐怒道:“国师这是什么话?自从此人来到这里,已给我东凡带来无数灾祸。我不管他现在牵连着谁,反正绝不允许闯入东凡王宫,毁灭军务议厅的人安然离去。不杀他们,东凡从此蒙羞,再也无法抬头。”
容虎破入防卫圈,已是满身鲜血,后背上伤口处处,显然陷进敌阵多时。令人惊奇的是,他肩膀上竟还背着一个人。见了凤鸣,容虎把肩膀上昏迷的软绵绵的人往地上重重一摔,大口喘息道:“我见这人在指挥侍卫们死攻,官职应该不低。”双膝再也支持不住,扑通坐倒。两个受伤的死士上前,用自己的衣裳碎布帮他包扎伤口。幸亏象他们这样的人,伤药是随时准备在身上的。
鹿丹厉声问:“你是说不用考虑大王的性命吗?”
容虎等这个时候终于也闯到高台下,被中间一小群王宫侍卫隔开,但侍卫们似有忌惮,不敢强攻,一时僵持不下。烈儿担心哥哥,叫道:“我去接应!”率了数十人冲到高台下,将容虎等接应上来。
“国师想得太简单了。”容恬缓缓道:“东凡军方系统自成一体,忠于东凡王族,以东凡国家的利益为最先。如果抵触东凡的利益,即使大王也可以牺牲。一位性命与他国政要扯上联系的大王,即使过了现在这个关口,将来还是难免会被他们想办法废掉的。被废掉的大王,下场通常都是毒死或者绞杀,国师应该听过不少这样的例子吧。”
容恬将凤鸣小心翼翼放在石柱下,柔声道:“休息一会。”抹抹脸上的鲜血,回身再战。他武艺超群,威势迫人,刚才一轮血战下来,无敌形象已经震慑全场,一出现在防卫圈上,敌人心震胆寒,攻势立弱。
虽然明知道容恬是在挑拨,鹿丹还是忍不住脸色剧变。
容虎也与几个分散的战友会合,凤鸣和容恬是受到攻击的主力,两人分开后,容虎的压力也减轻不少。
他利用无双剑,本是在相信容恬已经死亡的情况下逼迫凤鸣归顺东凡王的手段,怎料到今日作茧自缚。
容恬等杀到高台下面,烈儿正好也从另一边领人冲杀过来。两班人马会了面,都默契地朝台阶上闯,渐渐占据一处死角。围着一个大石柱成一个半圆,剑刃一致向外,抵挡连绵不断的侍卫攻击。许多受伤的人暂退入圈内,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包扎伤口。
不过,容恬所言非虚,情况发展到这种无法控制的局面,将来有机会,军方一定会趁机废除东凡王,另在王族中选择王位继承人。
众人纷纷响应,浴血奋战,果真杀出一条血路,渐渐接近左边的高台。那处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怎么也比现在的环境好。
可恨他的身体,竟再也不能保护他的大王多久。难道大王将来就任由这些军方的人凌辱宰割?想到这里,心痛得象要被绞碎一样。
容恬抓紧机会,高声喝道:“随我来,向左边冲杀!”
五军佐见鹿丹眼中阴骘渐深,知道这位国师阴狠毒辣,行事只以大王为先,什么都做得出来,生恐他立即翻脸,挥手喝道:“来人,传我将令,王宫发生兵变,命所有未染病的士兵急速赶来。”
白盔人马听令,朝侍卫们猛冲。本来围攻容恬等的王宫侍卫这时变得腹部受敌,情势立即逆转。
凤鸣知道精兵杀到,这些固执的军人为了维护东凡,说不定连军亭也肯牺牲,到时候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急切中脑袋灵光一闪,忙道:“五军佐且慢。军佐难道不想知道肆虐军营的瘟疫,到底是何来历?难道军佐不想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预防?”
银盔也正和白盔杀得兴起,死伤严重。鹿丹驰马立于战场边上,身边围绕了数十名心腹高手,神态焦灼地注视凤鸣方向,急道:“冲散那边的侍卫,不可让他们伤到鸣王!”
此言一出,所有东凡的人都骤然震动。连鹿丹也不敢置信地看向凤鸣,谁能相信这样大规模可怕如天谴的瘟疫竟是人为弄出来的?
两人都知这是生死关头,齐心协力向高台处冲杀。四周死士知道大王在重围中间,纷纷冲过来与他们两人回合,片刻后,已有十数人硬挤进来,容恬和凤鸣压力大减。
五军佐色变道:“竟是你们搞的鬼?”
容恬生怕在混战中失去凤鸣身影,将凤鸣扯得贴身而站,沉声道:“上高台。”
容虎见他神情激动,万一凤鸣一时冲动乖乖承认,说不定激起东凡众人凶性,连忙否认道:“这么可怕的瘟疫,非人力可为,当然是神灵给你们的惩罚。不过鸣王受神灵保佑,学识又很渊博,自然知道一点关于瘟疫的事。”
凤鸣看在眼里,“啊”一声惊叫起来,心疼非常,含恨一剑解决了刺伤容恬的敌人。
往日看他闷不吭声,不料关键时刻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果然不愧是烈儿的哥哥。
容恬充满柔情地看向他,俊脸猛然抽搐,原来后肋中了一剑。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平静了一点。确实,打死他们也不敢相信区区一个凤鸣有这么大的破坏力。若凤鸣这么厉害,那岂不是和天上的神灵一样具有使人生病的神力?
凤鸣见了容恬,精神一震,浑身力气恢复大半,举剑应付了身侧一名敌人,忍不住侧目向容恬看去,甜笑道:“在我眼里,你从没象今天这样英俊不凡。”生死关头,才明白两人之间相处的每分每秒如此珍贵,忍不住倾诉衷肠。
“士兵们发病的时候,有什么症状?”凤鸣问。
容恬一手搂住他的腰,恶狠狠饱含责怪地瞪他一眼,又摇头叹道:“这个时候,骂你又有何用?”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古往今来最快最猛最深情的吻,另一手却丝毫不怠慢地横挥,又一名敌人鲜血四溅。
东凡军方七天来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无法医治的可怕瘟疫弄得人心惶惶,如碰上魔鬼般的对手。现在听说有方法可以预防,生出无穷希望,五军佐的态度自然挺合作,老实道:“开始只是病倒两三个,后来病倒了一片,接下来,到处都是生病的士兵,接触过生病的士兵的人,也会染病。他们发烧,头疼,背疼,呻吟不止,很快全身就会出现可怕的痘,不少人在被传染一天后就死去。”想起军营中成堆溃烂的尸体,五军佐染满污血的脸上现出无法压抑的惊惧。
凤鸣感觉后腰被人搂住,愕然睁眼,容恬满是血污的脸跳入眼帘。
天花……这个沉重的词从凤鸣心中碾过。他终于知道容恬为什么隐瞒计划,因为他确实会不顾一切反对这个计划。
就在此时,一股强大的剑气涌到,硬挤入凤鸣和东凡侍卫中间,剑如灵蛇,如舞蹈般在空中旋个半圆,已有几名敌人发出惨叫直跌出去。
一场大型的天花爆发,将会夺去东凡多少无辜的人命。
凤鸣听见容虎叫声,已无力回应,抬眼看去,满目剑刃铺天盖地而来,闭目暗道:容恬,我先走了。此时方知生离死别滋味如此,心如刀割,两滴晶莹眼泪从睫毛处滚落。
难怪容恬说这个计划可以兵不刃血,如果不是鹿丹生出疑心设下此计,也许容恬真的可以兵不刃血夺得平昔。
这三四步,已足以使他和容虎被敌人分隔开。容虎骤然失去凤鸣踪影,心胆俱裂,厉声吼道:“鸣王!”
在凤鸣所知道的历史上,就曾经有殖民军队以生病士兵感染守城军队,导致守城方不战而溃的例子。
凤鸣和容虎强行突破重围,向烧成火海的军务议厅一步步闯去。走到中途,凤鸣脚步忽滞,浑身力气象被抽空了似的,知道重病后忽然血战,一直硬撑的身体终于不堪负荷,勉强划了冲到面前的敌人一剑,凤鸣连退三四步,摇摇欲坠。
凤鸣心潮起伏,斟酌一会,问:“这场瘟疫,是不是从北旗那批俘虏开始的?”
东凡美丽的王宫被毁得不堪入目,三方打得如火如荼。
“不错。”五军佐点头,恨恨道:“可恶的北旗国,不知从哪惹来这等可怕的瘟疫,竟连累我东凡。自从邪光将军俘虏了这些北旗兵分发给各军审问后,瘟疫就开始蔓延,每天都有大批士兵生病。”
容恬方人马虽少,却全部是万中挑一的好手,而且个个悍不畏死。
他哪里知道这里面的曲折?
两方积怨早埋,争端一触即发,惨叫声中,双方混战变成三方混战。一般来说军方系统人马应该是最占优势的,不知为何,现在军务议厅遭变,守卫的侍卫人数却不多,反而鹿丹似乎在今天把实力全部表现出来了,人数与军方旗鼓相当。
北旗国确实对东凡有侵略的野心,也确实暗中伏兵打算攻击平昔。邪光突袭北旗国伏兵两次,第一次敌人得到通知,害邪光失败而回的,是真正的北旗军队:但第二次邪光突袭取得大胜的伏兵地点和被俘的北旗兵,却是容恬暗中安排的假北旗军营。
惨叫声从外围传来,里面压力顿时一轻,凤鸣只道容恬杀来了,抽空一瞥,目瞪口呆。竟是白色盔甲的鹿丹人马对银色盔甲的王宫侍卫大开杀戒。
真中有假,假中藏真,容恬对北旗国的栽赃可谓不遗余力。若非利用关于北旗国方面的真实情报,怎能轻易瞒过东凡众位将领?
“违抗王命者,杀!”
容恬的计划中最困难的一道关卡,就是要将西雷的天花病毒带到东凡。在技术落后的时代,活体携带是最好的方法。他当然不会牺牲自己身边的高手,所以以抓到的北旗人为天花病毒的活体携带者,并且把他们打扮成北旗伏兵故意让东凡军抓获,通过他们感染庞大的军方体系。
“大胆!你们放肆!”鹿丹在人群中怒吼:“给我阻止他们!”
而这种事,是凤鸣传授关于天花的预防时特别强调绝对不可以做的。
正围住凤鸣等拼命的侍卫们略愣了楞,被容虎瞅紧机会了解了两个。侍卫们杀红了眼,吼道:“我们是听军令司调遣的人,除了军令司,谁也不能命令我们!兄弟们,杀了这两个小贼!”
凤鸣默然许久,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死亡率……就是一百个生病的人中,有多少人死去?”
“住手!国师有令,全部住手!”
“大概五十个。”
“国师有令,不得伤害鸣王,要活抓!”
凤鸣脸色苍白,心里一阵难过。
众人都是一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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